《简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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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随云-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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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晨曦的光亮挤入,却压盖不住那份沉闷、炎热、昏暗……仿佛是生命消逝的气息在侵吞着每一份空气。

“姑娘,你来了。”

眼中一亮,柳沾衣惊喜地立起。

在那抹淡青色进入的一瞬间,整间屋子都似乎亮了起来,让人喘不气来的气息也有所缓解。

她,终归是来了!在天色未完全亮起前,终于到来!

但父亲与弟、妹怎未跟着进入?有些疑惑,柳沾衣却未问出口,只有那眼里的明亮,如同初见简随云的那日。

简随云的确是来到这间柳家兄妹守护多时的卧房。

仿佛这柳家堡只是无人的山林一座,而她踏月影、携微风、信步林间般,自然而然地就到了这里。

步履中也仍是那般舒缓,风随轻动的青袍上同样沾了唐盈的血,却似红花落于其上留下的淡淡印迹——

“姑娘,家母服下丹药已近两个时辰……”柳沾衣紧紧盯着简随云,“在下与长兄在此期间未有一刻敢离开,仔细观看母亲,但无论气息、面色,还是脉相,母亲都无半点变化,她……”

他的语气中带着紧迫与焦虑。

不得不紧迫,不得不焦虑,因为天色在越来越亮!

“姑娘,我母亲近三年来,几乎无有任何变化,只在昨夜我等守在练丹房外等姑娘出来那里,舍妹曾说母亲突然全身抽动,四脚痉挛,我等遂急急起来,却见母亲已无异状接下来,便喂服了姑娘所炼丹丸……”

在简随云入门不到几步间,柳沾衣便说了这许多话,仿佛生怕说得慢一些就会多占去多一些时间。

如果能够,他并不愿说得这样细致,此番话是在对简随云所炼的那颗药丸是否有效提出置疑,但为什么母亲没有一点变化?

这个,没有变化,比任何一种变化都可怕!

天色正越来越亮,如果再不变,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而任何一颗药丸入胃,两个时辰的时间也足够消化、吸收、运行,不管药效如何,母亲都应该有所改变。除非,根本就没有效果!一点效果都没有!

不言不语,简随云淡淡行至床边——

床上,那个妇人静静地躺着,面若朝霞,肌肤水做,栩栩如生……她看起来没有一丝改变。

就那么立着,简随云看着床上的人,床前的另外两个人则在看着她。

在角落的黑暗中,还有一个人。一身丝绸的黑与屋角的暗融为了一体,乍望去,似乎只是一团飘渺烟雾。

而在简随云进入的一刻,烟雾中便有两点星芒投向简随云,那是柳孤烟,他的眼有如寒冷夜空中的星,孤冷地,如在天边亮着。

却同样不言不语,仅仅是望着简随云。

屋里一时又静谥如斯。

更多的阳光在从窗缝挤入,柳沾衣的额上似乎浮出许多珠液,空气中乍闻他的心跳声!

他很急切,非常急,急时间的流逝,急简随云的不动。她为何还不动?难道就这样一直站着?

但他的温文让他不吐语催促,只有紧张的汗液与骤然急促的心跳兆示了他的急切。

千日醉所带来的死亡的那一刻,是否当真会那般可怖,让一个人瞬间形容枯槁,成为青黑的干尸?

他不知道,也怕知道!他的心跳越来越急,几乎已无法压制时,床上的柳夫人唇角突然溢出了一缕黑血——

像细水在流,悄悄地溢出,没有声息。如果不是不眨眼地盯着瞧,很难发现。

“娘!”柳沾衣大惊。

“夫人!”一道黑影闪过。

“怎么了?”刚刚进来的柳扶摇有些不明所以,急声问询中看向床榻,在也见到那如蛇般婉延而下的黑色血迹时,身子震了震,呆在原地。

就见柳氏妇人除了唇角有血迹的溢出,眉心中央似乎也有一团黑色在往外漫延——

而出现在榻边的柳镇钟,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柳氏的手,盯着其面颊。

那团黑色向颜面四周扩散着,使柳氏红润的桃花面迅速笼罩在黑色中,并且由浅黑到浓黑,再到青黑……越来越黑!整张脸都被黑色攻掠!似某种被尘封的力量突然暴发,飞速地改变着柳氏的相貌!

这……

难道是千日醉发作了?

中千日醉者不会永远沉睡,会在整整一千日到达的一瞬间中便肌肉迅速的萎缩,面容立刻的干枯,成为一具青黑的干尸!

就像恶毒的诅咒!

柳扶摇面露恐惧,双手攥住了自己的衣裙,眼里全是母亲脸上那可怖的“青黑”——

柳沾衣的呼吸则完全闭了起来,再也听不到他的心跳声——

伏在床边的柳镇钟则紧紧包着夫人的手,一句话不说,眉头皱得如山川叠加——

而昏暗中,一身黑衣的柳孤烟的身子仿佛也震了震,垂在身侧的手握起成拳——

只有一个人,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风卷云舒,淡淡悠然。

“简姑娘!”柳扶摇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刻,猛地看向那个还能淡远得无一丝改变的人。

简随云听到了她的唤,眼转向她,“千日醉,虽为迷方,最后一刻发作时实为至毒。”

她的声音如从晚风中浮来,神情宁静。

“姑娘!”又唤一声,柳扶摇不知道在此时除了唤这个女子,还能做些什么。她的眼里是一种恳求,一种希望。

那青黑色的确似剧毒发作才有的症状,但“最后一刻”是何意?

“你们已知道,所炼丹丸未必能救她。”简随云又吐出一语。

柳扶摇身子又震,只觉这一刻,这个女子身边当真是裹着云团的,让她看不清,解不透,她不明白,这个女子为何在此时仍然能那么淡然?

一个生命的即将殒落,在她的口中就像是一缕风的吹过!

而唐盈的确曾对他们说过,母亲中迷药时日太长,已是游魂一线,就算炼出药,也未必能救!

未必!未必!就是说,母亲现在当真是最后一刻?她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身子再晃,柳扶摇眼里露出一种无望。

柳沾衣闻言也看过来,怔怔地盯着简随云——

母亲真的就要这样离开了?在躺了一千日后,就这样无意识地离开?

甚至不会再睁开眼看他们一眼?

那这一千日来,到底算什么?他们想尽办法,多次在希望与失望中挣扎徘徊,换来的结果竟还是如此?

一向明亮的眼里黯淡下来,柳沾衣仿佛已接受某种事实。

角落中的柳孤烟则仍孤冷无言,似乎仍不打算往前一步,从母亲突变后就将视线从简随云身上移开,看着母亲,也看着父亲,却让人几乎要看不到他。

“梨花处,断桥边,你在桥上,白衣如雪,我在桥下,望着你的脸……”一道声音如诗诵般响起——

柳扶摇与柳沾衣一怔,望向父亲。

柳镇钟包着妻子的手在此时脱开,轻轻地抚上了妻的面颊,那张刚刚还是红润绯色的美颜,现在却是不忍目睹。

而他一边抚摸一边吟念,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并在回忆的甜蜜里现实的残酷中徘徊。

那声音也无比沙哑,不似之前对简随云说话时的稳定。念出的话也似词似诗,配上他一身的儒雅,仿佛他当真是一个书生,而不是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

在他的抚摸中,柳氏面部的青黑色仍在一路扩展着,迅速地到了脖颈处,并且几乎是在眨眼间,就看到露在薄衾外双手也开始变黑——

“毒至足心时,她,亡。”简随云的声音又浮来。

至足心?柳扶摇情不自禁就冲至床边,揭开薄被,掳起母亲腿上衣物。

这里没有外人,只有兄弟与父亲,唯一一个外人就是简随云。而她已顾不得兄弟的存在,只想看看母亲的毒发作到哪里?

“娘!”柳扶摇的眼里涌起泪水,那青黑色竟然已到了母亲腿上膝处,怎么这么快?

“夫人,我来晚了!夫人!”柳镇钟突然把脸埋在妻子摊开的手中,肩头隐隐抖动,并且剧烈地咳嗽起来。

仿佛他忍了太久,久得在这一刻实在无法再忍下去,咳嗽得全身颤动,腰背难直,最后一声呼唤也似倾注了所有的情绪。

“爹!”柳沾衣双手抚上父亲的后背帮他顺气,指尖跟着父亲的身体一同抖动。

他何曾见过父亲如此情切?父亲一向与母亲恩爱,却不得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责任,而在母亲濒危时远隔千里外。

如果不是堡中有大事发生,父亲怎会现在才来?即使他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在解决完大事后马不停蹄地赶来,却还是只赶在这最后的时分。他是在懊悔自己来得太迟,只能来得及看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却没有能多陪陪她。

而他是赶路太急,受了风寒?怎咳得如此厉害?

“扶起她。”就在满室如被乌云遮盖时,简随云的声音再度拂来——

如透过林隙的月光,悄然地洒进微妙的光明,所有的人一怔。

柳扶摇眨了眨泪眼,柳沾衣莫名所以,掩面的柳镇钟则突然抬起头——

但角落里的柳孤烟却突然动了,身形如电,闪出!

并且一把扶向母亲后背。

真是不动则已,一动便是果绝无比。

再抹一把泪,柳扶摇像明白了什么,立刻也去搭手帮忙,这个时候她似乎只要听到简随云的任何一句类似吩咐的话,都会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般,飞快去照做,根本不去想,不去问。

柳沾衣则向后退了退,因榻边已经太挤,他在为大家的动作腾出更多的地方。而他也同样像是在下意识地配合着简随云,没有怀疑,没有疑问。

柳镇钟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诧异,在这一刻,他看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自己的儿女,竟然受这个女子的影响如此之大!

他们,哪一个不是骄傲又出众的?走在江湖中,无不意气风发,论才情、武功,都是少年一辈中最杰出的。

但今日,他们却阵脚微乱,虽然是因为母亲濒危才情牵意动,但分明在这个年少女子的气场下有所折服。

那种毫不犹豫的信任与听众,配合与决断,他看得出,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要急于救母才有的盲目听从,更像是受此女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无形的引力所致。

此女,会影响很多人!并且让人不由自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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