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的表情。
一声招呼后,对方就那样盯着她——
七宝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两只绿幽幽的灯笼一样的眼完全没了踪迹。空气中很静,滴水声像某种音符般,轻轻的也是清清的叩响着——
虽然有蛇虫的腥气布在四周,但她与他之间,却似乎只有彼此的气息在交流。
过了不知道多久——
“亲亲的简,这时候,我实在是希望自己能是一只猫!一只真正的猫!”
他的笑似乎很有坏意,一只眼也眨了眨——
“猫儿在对着已经到嘴的鱼时,一定会伸出舌头舔上一舔……”
说着,他的舌似乎当真在唇边舔了舔。
一种初春青草与竹林新雨后的气息在他唇齿间泛出——
这个人的气息无比清新,而他与简随云的距离,如果真伸出舌,不需要持别伸出,便会碰到简随云的唇。
她依然没有动,仿佛以不变应万变,又仿佛根本不在意这样世俗男女间无法接受的距离。
又是一声笑,对面的人头颅微微一动,本是鼻对鼻的相对,经他一错转,鼻子交叉而对,唇离得更近——
“吱吱!”黑暗中终于传来七宝的尖叫——
原来它仍在,只是躲在了某个角落,在这个人突然出现并那样潜近简随云身边将面孔离简随云越来越近后,就捂着眼缩在角落,似乎是不好意思去看。
此时从猴指缝里分明看到那人一错转,与简随云更加地近,近得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都像是人类男女间最亲密的吻触时,它实在忍不住刺激地叫出声。
想当初呀,它见过风叶儿与龙占天的激烈交缠,这会儿,怎不让它猴毛再竖?尖叫出声后,便又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着猴眼,仿佛很是后悔自己的莽撞——
但那眼睛却比先前更加溜圆,又像两盏绿灯笼般十分耀眼地闪着。
简随云依旧不动。
两张唇,似触未触!
对方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流了出来——
含着青草与竹林气息的呼吸却变得滚烫!
仿佛是一潭水在原本的清凉里猛地被抛入一块炙热烧红的铁,发出“哧哧”的交击声!
“吱?”七宝的叫声明显地带出了诧异的声调,抓耳挠腮地研究状况。
但它研究了稍时后,眼珠子一转,开始竖着两只猴臂一上一下地蹦跳起来,情绪颇为激动,仿佛在为那一位呼喊助威,鼓动那一位继续继续!
但那一位就停在那里——
“亲亲的简,如果是其他小妹遇上这状况,一定会慌张,脸红,甚至是手足无措,或者是怒气勃发,你,却依然是你……”
他含笑的声音如同裹了蜜,甜软得似要融化在简随云的心中。
“让我想想,莫非是你见惯了伤情的人,知道多情不易,才自幼绝情,心如古井?那个人当真如活死人般,余生都没有半分生气?”
简随云仍不语,微微地低了眼睑——
“唉——”他突然开始叹息,眼里却仍然闪着浓光,“阿简呀阿简,情是个好东西,如果没了情,人的心便如石头一般,是凉的、硬的,如果……”
他又动了动,呼吸在简随云唇间更加温热,嘴唇似蜻蜓在水面乍落乍飞,离简随云的唇忽近忽远——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给你永久的相守,永生的知心,永世的开怀,你在哪里,他便在哪里,你若不愿笑,他便逗你笑,你若不知泪为何物,他也替你将泪演尽,世间疾苦,他替你担,只让你随心而为,永如浮云淡淡。而你做云,他做陪衬你的风,推动着你,陪伴着你,隐在你的四周,待天下大定,尘世了清,他与你携手山林,沐晨云雾霭,看水色山光,一生一世不叫你知分离、相思、情痛、断肠之苦……你,可愿意?”
眼睛眨呀眨,他说得似真还假,笑幽幽的口气就似一个痞子哥哥在调笑一个;邻家小妹。
但他眼里的笑意深处仿佛有什么格外的明亮,即使在黑暗中,也像一点星光在闪烁。
眼尖的七宝瞧似乎兴奋起来,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脸上十分的精彩,大有取笑的意味,却又不想破坏气氛地笑出来,只在那里捧着肚子憋笑。
淡淡的茶香,是简随云的气息,她浑身的飘然写意仍自不改,而对方的惬意悠悠也是浑然天成,如同蛛丝细细地缠过来,要将她的气息包裹——
而简随云不答,他也不再问。
静寂中,水滴声仿佛越来越远——
简随云微低的眼睑在黑暗中,也仿佛是兰花的花叶用生命的浅淡空幽化去了太多的过往红尘——
“未曾经过,何谈堪破?简……”
他的呼吸放慢,眼中似乎有幽幽的深——
而他的唇,向前——
他与她,相识于二十年六前——
他与她,钟情于一眼间!
当屋内只剩下柳镇钟与床上的人后,他的咳嗽也铺天盖地地响起——
没有了刻意地压制与掩饰,他咳得眼泛泪花,鼻子通红,再掏出一只帕子掩在嘴部深吸一口气后,才又短暂地压下。
调整呼吸,摊开帕子,低头去看——
雪白的帕上是一团黑红,果然是血迹。却不是正常的血色,是红中带黑。
眉皱起,眼里透着复杂,柳镇钟征地用力一握,将帕子紧紧攥进手心,
仿佛是将一段骨头给狠狠地捏碎。
一道微弱的闷哼声传来,他一怔,立刻转向床榻。
榻上的柳氏眉间又动了起来,并且整个身体似乎都在紧缩——
“夫人!”脸上闪过一阵惊喜,柳镇钟揣起帕子去扶弄妻子,而柳氏像是某种痉挛,身体在紧缩了片刻后又停息,重复昏睡。
“夫人……”柳镇钟看着的妻子面,专注地地看着,一只手也沿着妻子的面孔一点点地抚着,“夫人,影儿……”
他有多久没这么叫过妻子了?
自在上一次离开昏睡的妻子到现在再见,已隔了数月有余了,而影儿是妻子的闺名,全名则是韩苏影,嫁为他后成为柳韩苏影。
提起韩苏影,江湖上也无人不知。
因为,她是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并且是这许多年来,据说是最美的一个!
每隔十年,江湖中都会举办一次选秀大会,有些类似于周园的选美,但参选之人主要是年青一辈的参加比武,再由老一辈的江湖人评出最优秀的青年剑客与刀客等,并排了名,列了江湖榜。
诸如郝青松之类都是从那盛会评出的,而女儿家除了也比武外,另会弄个美人榜。
因为江湖人留给普通人的印家多是舞刀弄枪、粗蛮无礼的,江湖女儿在世人眼里也是性格粗野、貌比钟离的化身。
于是,江湖人便特意弄了个美人榜,意在告诉天下,江湖女儿也有那秀丽出众并才情兼备的,不比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差。
而二十多年前,韩苏影正是二八年华,秀美轻盈,如出水芙蓉,并且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武艺也十分不错,无意间被江湖同道撞见,便一传十十传百,美名遍江湖,更有许多江湖少年慕其名而屡登韩府借拜访之名以睹芳容。
那韩家说起来也是鼎鼎有名的,当家人韩寅晶师出少林,本是少林俗家弟子,出师后自开门户,渐成规模,但一向以少林为荣。而韩苏影也算得上少林后辈。
后来,正逢选秀大会,那韩苏影虽未出得几次家门,却被全江湖的少年男儿拥为江湖第一美人,而她当时本人并不在场,也未报名参会,就那样得了称号,羡煞了许多其他江湖女儿,也成为了一次江湖奇谈。
那时,柳镇钟也正是刚刚出道,并在选秀中被评为少年第一鞭王。
想到这里,柳镇钟微微地笑了——
他十六岁出道,一人孤闯江湖。无家世背景,无高人引荐,靠一只钢鞭走天下。
因他相貌儒雅,身形单薄,走到哪里都被人以为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许多江湖人对他更是不屑一顾,甚至时他腰间缠鞭大加取笑,说是不伦不类,如猴子耍大刀。
而他,用他的实力、他的勇气,他的锋芒,让那些取笑的人再也笑不出!也让整个江湖在短短几月间便传遍他的名字!
他出名了,出名后,无数的麻烦也找上了他。
在江湖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会因为挑战并挑战成功了一个名人而一夜成名。于是,许多更想出名的人找到了他,只要打倒他,那些人也会很快出名!
他没有门派的支撑,也没有势力的围护,便只能面对刀光刻影的挑衅。而他在又一次接到决斗的挑战书后,到了杭州西湖畔。
那时,正是春风十里、新柳垂堤,他一鞭将挑衅的人抽到西湖中后,一抬眼,便看到一个人。
一个站在断桥上,白衣如雪的人。
周围正是梨花纷飞,远处是水波荡漾,那个人就立在梨花香里,笑眼看他——
而他在一望到那双眼后,便觉得再也看不到其它。
“梨花处,断桥边,你在桥上,白衣如雪,我在桥下,望着你的脸……”柳镇钟摩挲着妻子的面孔,一遍又一遍。
“那一眼,我们一见钟情,那一眼,我们情定三生!只那一眼,你便成为了我的,我也成为了你的。”
“少年第一鞭王”与“江湖第一美人”在西湖桥边初见初识,不久后便结为连理,成为江湖又一佳话。
而现在,那双曾经让他一眼望进去便再也移不开的眼,已经闭合了近三年,他已有一千日零十个时辰未再看到过那双眼及眼里的清彻与含情。
“影儿,你应该知道,这些年我对你怎样……”柳镇钟的声音低沉又低沉,低得似在耳语,仿佛他只愿将这样的话说给他的妻子听,才遣走了孩子们,只让这一刻属于他一人。
窗外起了风——
“一直以来,你都最懂我,其他人不懂,你却一定懂……”将妻子的手捧起,贴在了自己脸上,柳镇钟的表情深沉,深沉得好像天下所有的大情绪都集在其上,却让人无法看出那到底是些什么。
窗外风声加剧,摇晃着村枚叩击着窗棂,显示着不久后,可能会有一场大风雨来临!
而柳镇钟突然又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在瞬间转换了——
变得平静,平静得就像没有了任何思绪。
然后,他慢慢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