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五奉天(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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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五奉天(完结)-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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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钟正与钟粟为着他们的事大吵了一架。
比如钟夫人产期将至。
“钟老大有传书回来么?”她随口问道。
门房警戒地看了她一眼,“小人不知。”
凤西卓苦笑,果然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恐怕现在在钟家人的心目中,对她的信任藏着大大的疑问。
气氛僵硬着到了花园外。
“钟老还在花园?”她惊讶道。
“是,钟老爷子前几日吩咐过,若凤姑娘回来便直接请到这里。请稍等。”说着,他径自走到园内通报。
凤西卓郁闷地皱着脸。她的行踪果然全天下都知道。
须臾,门房走出来道:“凤姑娘请。”
凤西卓含笑道谢,才走进园内。
那满园娇花嫩草鲜艳依旧。
她四处扫了几眼,“有哪株能吃的么?”
钟粟瞪着她,“你当这里是饭堂?”
“随便问问。”她在他身边蹲下。
钟粟不理她,兀自修剪枝叶。
凤西卓等了半会,忍不住道:“有钟老大消息么?”
“要换个人来问我这个,我会以为他是奸细。”
“没关系,刚才已经被当过一次了。”
钟粟笑了,“怎么?告状?”
“哪敢啊,只能自我反省。”她说得虔诚。
“有什么好反省的。天下的人除了父母兄弟,谁和谁有着剪不断的关系?”他嗤笑道,“亏你这么大个人还看不透。”
“钟老不是料定我会回来么?”
“所以我说你看不透!昨天是昨天,能放到今天来过么?”
“那今天不也是从昨天这么过来的么?”
钟粟摇头,“明明挺机灵的人,怎么就专往笨处机灵呢?”
凤西卓也摇头,“不然怎么体现您的智慧呢?”
钟粟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地转过头,半晌才道:“饿了没?让厨房去热几个菜吃吧。”
“你还没告诉我钟老大的消息呢?”
咯嚓。剪子利落地剪下。
“要回来早回来了。”
凤西卓从厨房端了些冷菜回西院。院子屋子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只是少了晓晓他们,多少显得有些空荡。
她吃完东西立刻躺上床睡觉。看钟老的态度,恐怕不会轻易离开宋城。老人家嘴上说不会回来了,但心里总还抱着一丝希望,除非见到尸体。那么接下来的就是硬仗,至于下一步怎么走……还是等睡饱了再说。
为了赶路,她已经好几天只合眼一个时辰了。
躺下不过两个时辰,院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凤西卓霍然起身开门,正好对上丫鬟敲门的动作。
“出什么事了?”凤西卓睡眼稀松地看着她惊慌的神情。
“钟老爷请你到正厅。”
正厅就是以前钟正召集他们议事之处,不过大多谈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真正的大事一般是在书房里说的。
凤西卓点点头,回身穿了件外衣,便匆匆赶去。
再小事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是大事。
到了正厅,发现钟夫人也在,且精神萎靡,全然不见当初的张扬自信。
钟粟从上座走下来,“有正儿消息了。”
凤西卓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比钟夫人好看。
“张多闻在偏霞山抓到他了。”
凤西卓一怔,道:“钟老大为何从偏霞山走?”偏霞山,离松原只有十几里。从那里走等于是送羊入虎口,自己走进张多闻的网里。
“身边自有小人煽动。”
凤西卓目光一动。
“宋城……恐怕也是迟早的事。”没了那一万兵马,宋城已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不如,”凤西卓咬牙道,“请乔郡王出马吧。”与其让宋城落入尚翅北手中,倒不如送给乔郡王,还能保住一命。
钟粟苦笑,“你以为我不想么?那也要乔郡王肯才行啊。”
凤西卓想起那片田园后的花海,幽幽叹了口气。能堪破节气,种出不合时令之花的人,想必已是心如止水,难装天下了吧。
钟粟严肃地看着她道:“既然你回来宋城,老夫就厚颜向你提个不情之请。”
凤西卓虽隐约猜到他要说的事,但仍问道:“何事?”
“思红腹中乃我钟家最后一点血脉,请你务必将她保住!”这等于是对钟正平安生还不抱希望了。
凤西卓看了看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的钟夫人,又看看老眼含泪,神情坚毅的钟粟,郑重地点了点头。

生与死(中)

“思红?”钟粟看着她皱了皱眉。
钟夫人自沉思中抽出神来,目光有些犹疑不定,“公、公。”她与钟粟不亲,平时也极少见面,因此这声‘公公’叫的很不自在。
钟粟却转过头去,朝凤西卓招了招手。
凤西卓只好起身跟他走,走到内堂转角,眼角蓦地斜到钟夫人看过来的目光,尖锐中似乎夹杂着莫名的疯狂。
“磨蹭什么。”钟粟回头轻念了一句。
凤西卓耸肩迈进内堂。
这里她还是第一次来,钟正一般直接招呼去书房。
门对面,是一幅一人高的画像。画中女子坐在满池荷边,垂首看书,端得是容比花娇。“钟皇后?”传言当年钟皇后进宫时,比的三千粉黛无颜色,惟蓝皇后还可一较,只是最后也没较量过她。
钟粟点点头,拿起案上的香,上了一柱。
凤西卓跟着拜了拜。
“果真是美人如玉啊。”凤西卓自认长得不差,但比起她来,也只能和那三千粉黛同一下场了。
钟粟伤感道:“却也逃不过薄命一途。”
她想起钟正当初在书房议事时提起钟皇后乃是因死谏才会早殇,同情中不免带了几分唏嘘。皇宫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钟粟默站了半刻,道:“当初若非我沉迷仕途,琳琅也不必走上绝路,正儿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田地。说到底,终是我害了他们。”
凤西卓心里认同他的话,嘴上却少不得安慰道:“活在今天的人,哪里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却知道后天会发生什么。”
凤西卓略作思索便道:“张多闻攻打宋城?”
“从正儿被抓的消息传到宋城,再算上偏霞山到宋城的路,最晚后天也该到了。”
凤西卓捏了捏耳垂,试探道:“今天走还来得及。”
“老夫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走来走去,不过换个坟地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人生自古谁无死啊,大多数人出生地和坟地还在一个山头呢。”
“你别老变着法地想着怎么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啊。”钟粟半埋怨半调侃道。
凤西卓道:“那你想个不折腾的法子。”
“早想好了,还指望你?指望你马都能下海了。”
“……据说海里真的有海马。”
钟粟瞪了她一眼,“你还听不听我的法子了?”
凤西卓嗤笑道:“不折腾的法子还能有什么,不就是献城么?”
钟粟叹道:“钟家大势已去,留着这座城也无用。”
凤西卓默然。以钟家现下的景况,的确可以说是大势已去。尚翅北若真是志在天下,应会给钟家留条后路,博取仁名。只是等风头过去,天下不再注目之后就难说了。
钟粟突然把手伸到钟琳琅的画像后,摸索了半天,取出一张牛皮。
“咦?”她微愕。
“你见过?”
“牛皮人人都见过吧?”她嘿嘿笑着打了个哈哈。
“张多闻的那张秘宝图应该落在你手里了吧?”
凤西卓尴尬地笑笑。
钟粟把牛皮递到她面前,“与其便宜尚翅北,还不如送给你。”
凤西卓为难道:“不要吧?”
“别人抢都抢不到,你竟然白送给你还不要?”钟粟错愕道。
“牛皮越拿越多,哪天吹破就惨了。”
“你就算不去拿宝藏,用它换别的也不错。”他把牛皮塞到她手里,“就当是你保护我钟家血脉的酬劳。”
凤西卓道:“反正都准备献城,钟夫人又何须我保护?”
他怆然一笑,“总是以防万一。”
张多闻来的时间与钟粟猜得半分不差。
六月,天明得早。张多闻的军队到得更早。
凤西卓再次在睡梦中被吵醒。虽是早有预料,心里到底有些打鼓。她随意收拾了番,刚踏出院子准备找钟粟商议,便见前方一人仓皇扑来,满嘴哽咽,“老爷……殁了。”
凤西卓一时没反应过来,“殁哪里了?”
那人匍匐在地,哭得浑身战粟,“刚,刚小人去禀告,城外的情况……钟老爷听了,就让小人出来派人来通知凤姑娘,再,再等小人回去时……就看到钟老爷,呜,坐在椅子上,自杀了。”
凤西卓只觉整个脑袋被锤子砸过,一片混乱,“在哪里?”
“正厅,不,内堂……”那人还趴在地上,哭得几乎要断气。
凤西卓勉强定了定神,纵身朝正厅的方向掠去。到了正厅,外头已经聚集一群闻讯赶来的家仆,看到她,好象在惊涛骇浪中抓到浮木般,纷纷朝她涌来。
人一多,反倒让她冷静下来。“钟夫人呢?”
一个丫鬟从人堆里喊道:“夫人快生了!产婆已经到了。”
“你带几个人去钟夫人门口守着。”凤西卓挡开聚过来的众人,“我先看看钟老。”
钟粟的尸体已经被人从椅子上搬下,放在席子上,上面盖了层不知从哪里扯下来的白色锦缎。
凤西卓深呼了口气,慢慢揭开白布。
匕首漆黑的刀柄露在外头,刀身整个没入腹内,显然死志坚决。书满岁月沧桑的眉峰间依旧挂着一丝忧虑,却又显得无比安详。
“钟老留了什么话么?”她将白布轻轻盖上。
钟府总管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才勉强开口道:“前几日,老爷让我把短工打发走。昨日,又让我领了银子,说是让我们在张多闻进城前出府……没想到今日就……”
凤西卓拳头攥紧,这些细节她都没有注意到,若是她能早点知道,也许……
也许如何呢?也许还是这样的结局。
钟家活着的人越少,钟夫人肚里的孩子就越安全。
“准备为钟老发丧。”她叹了口气,站起来,“……还有降书。”
钟夫人平安诞下一子。
凤西卓忙于分派人手安抚城内百姓和为钟老发丧的事宜,一时分不开身,并未亲自探望。不过在钟夫人的眼里,想来她去不去也无关紧要。
降书送到张多闻手中后,被当场接受。他并再三保证钟府各人的安全。宋城的城门已经在她的吩咐下大敞,张多闻为示诚意,只带了几百兵马入城,直奔钟府而来。
凤西卓将丧事从简。钟府虽然今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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