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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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孽深宫-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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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陵吃痛,惊慌的开始逃。她没有穿鞋子,光着脚跑在街上,也不觉得如何疼。她跑的飞快,像是背后有恶鬼一样,一转眼就消失在曲折黝黑的胡同里,家丁们不敢再追,就骂骂咧咧的散了去。

    姜陵的脑子一片混乱,事实上从醒来开始,她就一直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茫然的走,原本是跟随着人流,可是如今,却只敢寻找偏僻的地方才能觉得安全。路边有孩子放鞭炮,吓得她急忙躲起来,直到孩子散了,她才畏畏缩缩的出来,沿着墙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夜里越来越冷,身上的伤早已痛的麻木,她无知无觉的走着。走过安定门,走过前兰苑,走过紫霄王鼎,走过忠玉门,终于,绕过了层层街市,来到了一条僻静的长街。

    夜风吹过来,卷起地上的枯叶,相比于别的地方,这里显得有些僻静。满地都是枯黄的叶子,在地上凌乱的打着转,天空仿佛滴了墨一般透出森森的黑,月亮只是弯弯的一条,洒下极细碎的光。长巷的尽头是一处宅院,并没有如何破败,只是在门板上贴了两道封条,便是这两张纸,就让止不住的寒意如隆冬的积雪一样倾斜而出。门前的地上斜放着一张牌匾,已然断裂,上面森劲有力的“姜宅”二字,已经被踏上了无数的脚印。

    姜陵走过去,手指颤抖着,微微用力,大门却纹丝不动。一把森冷的锁头锁住了她前进的方向,也像是一把血淋淋的刀一样割断了她未来的路途。

    “爹爹——”

    她轻声的唤,声音如从极远处飘来的笛声,呜呜咽咽,在大风中若有若无。

    “娘亲——”

    她的眼睛渐渐红了,心里突然间那么着急,就这样握紧了拳头,极用力的,一下又一下的砸在门板上。手指处刚刚结痂的伤口又再崩裂,渗出猩红的血来,她尖叫着推攘着,一遍一遍的大声叫道:“娘亲!哥哥!我是陵儿啊!开门啊!我是陵儿啊!”

    周围只是寂寂的无声,枯叶在雪地上打着转,越发显出这里的寥落来。姜陵的声音干枯暗哑,梦靥般的回荡在长街上,然而,终究没有人,再也没有人能为她打开那一扇门扉了。树上的老鸦哇哇的叫着,毫不怕人的落在门廊上,那门檐两角突兀的斜挑向上,在这样的夜里,就像是两只狰狞的夜兽,斜斜的伸出单角。姜陵跪坐在门前,呆呆的仰望着紧锁的家门,双眼好似被蒙住了大片苍白的纱,迷迷蒙蒙,什么也瞧不清了。

错位 顾西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滑过,姜陵好似痴傻了,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甚至忘记了疼痛,忘记了睡觉,忘记了寒冷,整日就这样混混沌沌的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从一条街口走到另一条街口,渴了便抓一把雪,饿了就去捡人家丢掉的剩菜剩饭。偶尔有路人见她可怜,也会扔给她一两个铜板,她也不晓得要去捡。

    京城这样大,有如此多的人,每天都会有人腾达,有人落魄,没人会去留意一个街边的乞丐。皇帝的宠妃惨死,帝王震怒,死了那样多人,却唯有她活下来了。迷茫的,无知的,浑浑噩噩的,活下来了。

    今天是腊八节,街上很是热闹,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商贩们站在街头高声叫卖着,有汤面、麻团、烧酒、熏肉、糕点、汤圆,满街都弥漫着香甜的味道。孩子们穿着新衣,提着彩灯在人群中穿梭着,口里还在依依呀呀的唱着歌谣,那些歌谣那么熟悉,依稀间好像在哪里听过。

    “腊月八,炸麻花,梳好辫子快回家。腊月九,喝烧酒,天寒地冻烤烤手。腊月十,灶王辞,上天说点吉祥词儿……”

    姜陵傻乎乎的嘟囔着,后几句却怎么也记不住了,只得竖起耳朵听,可是那些孩子说的又模糊又快,还没听清便已唱起了别的。她刚想跟上去,就有调皮的孩子冲她扔过炮竹来,噼噼啪啪的在她的脚下炸响,她被吓坏了,掉头就跑,缩在墙角里,一双眼睛惊恐的瞪着。那些孩子们仍不饶她,见状哈哈大笑,拿剥剩的栗子壳丢她,她只得抱住头,畏畏缩缩的躲闪。栗子壳打完了,那些小孩便拾些雪团,有的里面还包着石子,冲着她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她躲无可躲,额头被打肿了,渗出殷殷的血丝来。

    “谁家的小孩,这么欺负人,再胡闹叫你们家大人来!”

    有人看不过去了,将孩子们驱散了,回过头来向她看去,却见她仍旧抱着头脸,浑身发抖,好像还在挨打一样。

    “真是作孽,应该也没多大吧,还是个孩子呢。”

    老人家摇头叹息道,忙吩咐同行的女儿去给她点钱。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生的并不如何美艳,却白净温柔,拿手帕包了一串铜板,说道:“你还好吧?可受了伤?”

    姜陵从手指缝里望去,只见那少女眼波温柔,像是一汪明澈的湖水,让她的心突然间裂开一道缝,那么多的痛苦瞬间倒溢出来。她顿时惊慌了,害怕铺天盖地的涌来,她腾的一下站起身,一把将那女子的手推开,转身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了惊呼声,有路人在大骂她不识好人心,她也不去理会,只是发疯一样的跑,好像有什么人在追她一样。

    四周都是绚烂的光影,晃得她睁不开眼,风从耳边吹过,就像是小时候她不肯起床,哥哥悄悄的摸进她的房门,拿柳枝搔过她的耳朵,那么麻,那么痒。

    “砰”的一声,她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人群,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惊呼声,人人争相躲避着她,她身上挨了许多拳脚,奇怪的是却并不觉得疼。终于,她额头一热,被人推攘到了路中央,一顶青布轿子停在前头,有修长的手伸出来,缓缓的撩开轿帘,一双清冷如山泉的眼睛,就这样居高临下的,静静的望着她。

    “孩子,爹娘不想让你当皇妃,也不想让你光耀门楣。你是爹娘的宝贝,我们只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过开心快乐的日子。”

    “臭丫头,哭什么,是不是孟祁惜那个臭小子欺负你了?陵儿,跟大哥说,大哥去教训他!”

    “陵儿,我相信你,我会等着你,等你从宫里回来,我们就成亲。”

    陵儿,陵儿,陵儿……

    谁在叫她?谁是陵儿?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爹娘呢?大哥呢?祁惜呢?他们都到哪去了?

    姜陵突然瞪大了眼睛,她站起身来,左右四下的张望着。她的眼眶通红,似乎在极力的控制着什么,她拼命的想拉住一个人,却不知道该去拉谁。终于,她看到了那双眼睛,那么安静,那么平和,无喜无悲,无尘无垢,淡淡的,默默的望着她,让她觉得安全。

    “你看见我爹娘了吗?”

    她看着他,以极低极低的声音轻轻的问。

    “你看见我大哥了吗?”

    她的眼泪盈在眼眶里,急速的滚动着,却并没有掉下来。那目光是这样恳切,仿佛害怕到了极致,满心期盼着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你,看见祁惜了吗?啊?看见了吗?”

    顾西言眉心轻蹙,微微摇了摇头,说:“没看见。”

    一时间,顾西言甚至能听到唰的一声,一滴大大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滴落,在凌乱的长发之下,滑过那张苍白尖瘦的小脸。那目光太过凄婉,好似这世间的一切光火在这一瞬间全部熄灭,再没有半点希望,再没有半点憧憬,绝望的如同这殡葬的黑夜。

    下一秒,姜陵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阵风吹来,撩动了她凌乱的长发,她嘴角微扯,凝成一抹欲笑未笑的苦涩。身体柔软,像是一尾离开水太久的鱼,就这样在这个风止雪歇炮竹声声的夜晚,倒在了顾西言的脚下。

进宫 断情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手腕上,像是戈壁上的沙,嘶嘶的疼。虞锦推开窗子,屋外一片浓黑,便如沁了浓墨的水一样,只有几盏风灯摇曳在廊角,隐约间还可照见宫廷侍卫明黄色的腰佩,像是蒙了一层金纱,在寂寂的夜里散发出天家的威慑。

    回家已有半月了,昨日接到了册封,一家老小跪拜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黑压压的一片,衣襟铺陈,额头扣地,俯首谢恩。虞锦跪在最前面,接了旨,然后在宫廷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接受父母亲人的跪拜。他们跪在她的面前,用抚育了她多年的双手撑住地面,将年迈的额头深深的磕在地上,大袖沾了雪,也不敢拂去,口中念着万福如意的吉祥,让她的心凉到了极处。

    她眼眶微红,却不敢落下泪来,只得让父母起身,然后一家人隔着帘子对答,毕恭毕敬,宛若君臣。今天是在家的最后一晚,明日之后,就此宫门深如海,再想相见,已是千难万难了。

    夜风吹来,带着说不出的寒气,湘荷站在她的身后,却不敢关上窗子,只得为她披上一件披风,稍稍抵挡这透骨的冷意。夜已深,整座王城都是死寂的静,月如残勾,挂在海棠的枯枝上,斜斜的洒下一片黯淡的光,顺着雕花的窗沿洒进来,落在她苍白的手腕上,肌肤如瓷,几乎能看得到青色的血管。她低垂着眼,思绪如飘飞的蝶,一转眼,便又飞回那苍茫的雪原之中。她骑在马上,靠在他的怀里,纵马驰骋在回回山下的牧场上,那里的雪山那样高,好似融进了云层,长鹰在云间穿梭,发出尖锐的长唳,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那么嘹亮,那么自由,好像是快活的风。

    她仰起脸来,想要看的远些,目光却被黑暗束缚,只能看得清那株老树,枝叶枯黄,冷冷的伸着枝桠,如一把寒气森森的刀子。庭院深寂,连空气都被圈在这小小的一处,自己溺毙其中,竟似一生都爬不出去。

    她伸出青白的手指,缓缓的将窗子关上。

    夜里睡得极不稳当,睡到半夜,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醒来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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