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森沉静地等待着。
“我不知道，我喜欢你……”心里微颤了一下，范卡目光幽幽然地望着徐森，那眼神，像一条迷失了记忆的小鱼，“……我……喜欢你，是不是真的？”
大眼望小眼，小眼瞪大眼。
谁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含情脉脉？
最后，徐森深深地透了一口气。笑了。
他应该料到的，以范卡的理科脑袋可不容易产生日久生情的思路，也许她需要把感情数字化，编程，再转换为二进制编码，运行测试，才能最终理解。
“傻瓜！”徐森叹了一下，不知是在说对方，还是自己。
………
☆、中文屋
第二天。
“喂……”早晨，范卡接起了电话。
“小卡，还在睡？”是徐森的声音。
“没。”
“在做什么？”
“拼图。”
“今天有空吗？”
“嗯。”
“我在你小区楼下。”
………
十多分钟后，徐森上到来了范卡所住的公寓楼。
在开门见到徐森时，范卡不由得愣了愣，发觉今天他比较随性地穿了套白色运动服，挺拔的身躯带着一种阳刚的气质，如早晨带着清爽气息的阳光，很帅气迷人。
“给你的。”徐森眼中带着宠溺的笑意，一进屋就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递给了范卡，“昨晚忘记送给你了。”
“谢谢。”范卡顿了一下，接过礼物。
是一个漂亮精致得逼人的……玩偶。
在徐森面前，范卡托着拆开了的礼物盒，呆呆地看着躺睡在纸盒里面的XD娃娃。精巧无暇的脸庞，细眉弯弯如月，像是沉睡在水晶盒里的小小灰姑娘，仿佛在安然地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刻。轻轻地伸出手，范卡抚摸了一下灰姑娘长长的乌黑秀发，沉睡的玩偶即使是眼帘低垂，也似乎是在俏皮地抿嘴，给人一种楚楚动人的错觉。
片刻，范卡微微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徐森，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柔和地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英气的轮廓，令范卡有那么一刻的恍惚。
范卡知道，公司通常会将研制出来的第一个新玩具样品留给项目工程师作纪念，而以后生产制造出来的都只会是这第一个样品的复制品，通常工程师们都会将得到的每一个新玩具样品摆在公司作为吉祥物，也算是一种带着小小成就感的荣誉吧。
所以，这是第一个XD娃娃玩偶
呆呆地望着徐森，范卡眼眸深处乏起微微的波澜。
“它的启动指令是……”徐森笑望着范卡。
“我知道，”范卡微微侧头，想了想，“符博对我说过。”
“嗯？”徐森眸光微敛，像是淡淡地问道，“你们……之前上班经常在一起？”
“呃。”范卡低头，没注意到徐森的异样目光，她又再轻轻摸了摸礼物盒里的XD玩偶，然后将其摆放好收了起来，望向徐森，认真地说，“今天，先跟大熊玩拼图。”
“好。”徐森笑笑，摸了摸范卡的后脑头。然后他恍惚失神了半刻，对一个还和电子玩具熊玩拼图游戏的女子，似乎他什么也做不了。
徐森跟范卡一起走到偏厅，四周懒洋洋的米黄色墙体令人感觉很……卡通，地上散落着一堆颜色纷纷的拼图。在茶几的角落旁边，是一只胖胖的玩偶熊呆坐在光洁的地板上，圆墩墩的屁股压着拼图的一角。
光滑的瓷片地面有点凉，徐森自然地跟着范卡一起直接坐到地板上，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一只玩偶熊一起玩游戏，而且还……被嗤笑了。
“错，错啦。”玩具熊噗噗笑，捡出徐森刚拼下的一小片浅蓝的拼图，能做二十多种表情功能的毛绒脸笑得很乐怀，“笨笨，笨……”
见徐森一脸纠结，范卡拍拍玩具熊的头。
“Sorry——”玩偶熊将音调拉得长长，低头嘟着嘴，眼睛慢慢缩小，连鼻子都皱了起来，很委屈，很生动。
徐森一脸的哭笑不得。
趁着范卡低头拼图时，徐森伸手搓了搓玩具熊的胖脸，然后被它狠狠地瞪了一眼。徐森咧嘴笑笑，干脆继续逗它玩，平时范卡很宠这只胖熊，所以……他早就看它不爽了。
当然，徐森知道，这是范卡的吉祥物。
没错，终日在公司上班玩玩具的范卡，也曾得到过一只属于自己的吉祥物。
原本这只胖胖熊叫做“Happy熊”，只是一款几乎没什么智能的电子玩偶，虽然能听懂的指令不多，但有着丰富的快乐表情——这也是这款玩偶熊开初的设计方案的卖点，其面部内置的100多个微零件能使它完成十分细微的面部动作转换和变化，可爱的，逗趣的，撅嘴的，欢喜的，瞪眼的，嘻哈的等等，很是生动有趣。没料到，这款产品推出市场后却销量不高，似乎因为不够新奇而并不讨喜。
后来，上班负责玩玩具的范卡发觉这样的一只玩偶熊没有伤心难过的表情，以为是一只有问题的缺陷品，所以就动手将它“修理”好——在程序上补上了缺失的难过表情，还有委屈、可怜巴巴，生气……，修好后就在日常的工程文档上认真地记录下了修理的方案。
没想到，后来公司不仅采用了她的修改方案，将所有后期生产的“Happy熊”都“修理好”才出售，而且将玩偶熊在销售出去之前的默认表情设定为“可怜巴巴”的买萌样，从此‘happy熊’变成了‘sorry熊’，没想到竟销量大好。
就这样，公司将新修改过的“sorry熊”的第一个样品留给了范卡，于是这只“Sorry熊”就成了范卡的吉祥物了。
………
徐森记得范卡是那么认真地说过——玩具，也不能只会一直开心地笑，这样的心情是不完整的。
竟会关心一只玩具熊的心情，也许，这就是范卡令徐森觉得她品格的特别之处，是那么的单纯，却又并非不聪慧，令人不可置信却又往往在情理之中。
此时，范卡正在和她的sorry熊专心致志地玩着拼图，神情是那样的专注，一小片一小片地将拼图填上。徐森靠近范卡，注视着她清秀好看的侧脸，呆呆然的表情看起来却像是在安静思考，仿佛她做什么事都是那么的认真。
下一刻，范卡忽而向徐森转过头来，然后才发觉他们靠得是那么的近，鼻息几乎能轻呼到彼此的脸上。空气变得安静，两人之间只剩一个很微妙的距离，这一距离就像是马达驱动的一个临界值，芯动而未动。只要徐森低头半分，就可以吻到范卡的唇上了。
让范卡认清自己的心意很简单，也许，只需要一个吻。徐森很清楚。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
片刻后，徐森只是伸手抚上范卡的脸，指尖轻划过她脸庞，将散落在她额前的几缕发丝拢到她耳后，然后对她温柔地笑笑。也许是由于她刚才直愣愣的表情，或许是回想起昨晚她的说话，或许是心里莫名的紧张，他今次还是止住了冲动。
不知为何，对范卡，徐森一直不想轻易地对她做些什么。
“下个星期，”徐森摸摸范卡的后脑勺，告诉她，“我要到欧洲出差一阵。”
“哦？”范卡侧头，望着徐森，“多久？”
“大概一个多星期，圣诞节前回来。”徐森微微笑，“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圣诞老人。”
“……”他是不是该吃醋？
“那么大的。”范卡比划了一个玩偶般大的手势。
“……”原来是指玩具。
得到承诺的范卡继续玩她的拼图，徐森继续看她玩拼图，就像大多数时候范卡在做她做的事情，而徐森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没有想到什么天长地久，在每一片刻的相处，只觉得安然和愉悦。或许，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昨晚徐森问了范卡，为什么会说不知道自己喜欢他是不是真的？
范卡告诉徐森：也许，原本她也是要喜欢上他的，但在她未察觉之前，却发觉他们已经是既定关系了。那时，她神情认真地说，就像是一个小孩问大人要糖吃，大人却告知他糖已经在他肚子里了。于是，没要到糖但事实已经得到糖的小孩觉得很委屈就哭起来了。明白……么？
也许，范卡自己也不明白，只是感觉自己喜欢上徐森，就像是在执行一段……他亲手为她写的程序，一段令人愉快、浪漫和幸福的程序，跟他在一起是那么的温馨和美好。
当然，无论在哪一方面看徐森都是优秀的。他是个出色的男子，更是个出色的程序员，编写的程序也是优雅的，唯美的，不着痕迹的。如此无暇可击，那运行的结果是不是早已被注定？
也许，爱情就像是个死循环，一旦执行就必定会沦陷进去，要么义无反顾，要么伤切心扉。
……
而她，已经分不清真假。
在这个时候，范卡向徐森提起了在玩偶乐园游戏里的那些虚拟玩偶，也说起了她觉得可以对玩具进行图灵测试的想法。
所谓图灵测试，是一种测试机器是不是具备人类智能的方法。被测试的有一个人，另一个是声称自己有人类智力的机器。简单来说，就是类似于同时跟一个人和一个机器人聊QQ，问他们任意各种问题。如果测试人能够正确地分出谁是人谁是机器，那机器就没有通过图灵测试，如果测试人没有分出谁是机器谁是人，那这个机器就是有人类智能的。
“图灵测试？”徐森嘴角微翘，笑容自信而迷人，“不要觉得电子机械多神奇，计算机连一个绝对的随机数序列都没办法生成，能忽悠人的程序还只是程序而已。就算能通过图灵测试，也不一定能说明玩具就是有了人类智能。”
范卡微微歪头，启动着大脑在认真想却不明白，“为什么？”
“听说过‘中文屋’吗？”徐森眸光清亮。
“呃？”
徐森淡淡一笑，他告诉范卡，“中文屋”是一些人认为能证伪图灵测试的一个有名的假想实验。
它大概是这样的一间屋子：将某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