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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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冥-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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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子看到那些银票,眼光也有点变了:“快点搜,等他醒来就麻烦了。” 

“六哥,你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小啦?” 

黑子大咧咧地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就算这小子醒了喊救命,也没人听得到,惹毛了老子、一刀送他归西。死在咱连环七秀刀下的难道还多他一个?” 

手底继续翻弄,突然咦一声:“这是什么玩意?” 

藏在青年衣襟最深处的,是个扁平的小玉瓶,依稀见里面装着些黑乎乎泥沙状的物体。 

黑子好奇心起,就去拔瓶塞。手指蓦然间一麻,再使不出半丝力气。 

“怎么了,黑子?”看见黑子一脸见鬼的表情僵蹲在那里,瘦子在他肩头推了一把,一阵电击般的麻痹感飞快从指尖窜进四肢百骸,他双腿一麻,扑通跪到在黑子身边。 

鬼!这是脸色发白面面相觑的两人脑海里同时转过的念头。 

“放下他!” 

平缓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两人冷汗涔涔,看着他们以为一直烂醉不醒的青年坐起身子,睁开了双眼。 

疲惫的目光,像已厌倦了尘世的一切,可眸子深处的慑人光彩,坚定得叫人不敢攫其锋芒与之对视。 

青年牢牢盯住黑子慌乱的眼神:“什么连环七秀,简直是七兽。你的脏手,不配碰他!” 

麻木快速延伸到整条胳膊,黑子再也拿不住玉瓶。青年轻伸手,接住从他手里坠落的玉瓶。 

“饶命,饶命啊,公子,大侠!”握过瓶塞的指头越来越粗肿,红得像胡萝卜,还又痒又麻又痛,叫他恨不得拔刀把手掌砍下图个痛快,偏偏全身动弹不得。黑子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口地求饶。 

青年淡然瞥他一眼,起身就走。 

瘦子也唬白了脸:“少侠,小人可没敢打您的主意,都是这死黑鬼想谋财害命。求少侠开恩啊!” 

“想活命,简单。”青年转身,指着玉瓶:“你们得罪了他,向他磕一百个响头赔罪,我就给你们解药。” 

黑子呆住,随即叫了起来:“什么?要我跟这撮烂泥磕头赔罪?我——” 

话没有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无法再续。那是因为他被青年眼里瞬间泛起的厉光震慑住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那种冷厉骇人的目光,似乎本身就是见血封喉的利刀,割断了他们求饶的勇气。恐惧和绝望中,居然见到青年唇角微翘,扬起一个令人心胆懊丧的笑。 

“你们,可以死了。” 

紫色衣袖凌空指向两人,轻描淡写点了点,两人周围的草地上登时掉落一圈青灰粉末。 

一手摇着滴酒不剩的空壶,青年把玉瓶贴上嘴唇,近乎虔诚地轻触即离,低声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扰你,燕南归。” 

紫衣隐入夜色,瘦子两人才松了口气,就闻到风里飘来阵阵腥臭。 

“那、那是什么?”黑子惊恐地望着不远处似在翻滚的泥土。 

猛地,一条五彩斑斓的闪亮小蛇嗖地从地底钻出,吐着红信迅速游近。 

紧接着,一条肥大的蜈蚣自两人脚底探出头来。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无数蛀虫毒蚁如受了召唤,前仆后继地向圈中心汇聚,须臾就覆盖了那两人。 

几声凄厉惨烈的哀叫划破夜幕,很快消失。密密麻麻的毒虫潮水般又急速退去。地面仅余两堆衣物里着白骨支离的残骸。风过带起浓重得散不去的血腥味。 

数丈外,高高的树冠上,一声鹰啸。 

“鹰儿,你也闻到了血香?呵呵,那堆毒骨腐肉,你可吃不得。” 

枝叶茂密的横枝上,一身儒衫的文士半倚半坐,微笑着轻抚肩头的黑鹰,气定神闲。 

不用回头,青年都知道不消片刻,那两人便会化为白骨。他只是静静沿着湖岸走,任紫衣随风飘飞,漫无目的。 

玉瓶中,曾是他一生的追逐,却已与尘土共眠。 

不是没想过用报仇来打发空虚得令他发疯的时光,可怎么也掩盖不了那个人一意求死的事实。纵然报了仇,杀光天下人,他,依然是被他抛弃的少主。 

“呵呵呵……”他无意识地笑,问瓶中土:“燕南归,你就这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走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有多难过?你有想过么?” 

风吹草低,树叶沙沙作响。 

他幽幽叹息:“你总是不肯回答我。不过,不怪你。是我以前什么也没和你说。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根本不要你整天叫我少主,不要你为了赎罪才来养大我,服侍我。 

我只想一辈子吃你煮的饭菜,听你叫我的名字,就像你叫碧落那样叫我的名字。” 

微合眼,用脸颊摩挲着玉瓶,轻声低唤,如梦如幻:“燕南归,叫我紫冥。” 

梦里百转千回,也只求这一刹那。真也好,假也好,只求一句呼唤。 

只可惜,尘归尘,土归土。四下寂静无声,仅有湖水微澜,晓浪轻拍岸,应着他一个人的呼吸心跳。 

孤单的影子在水中荡漾,与岸边人两相对望。久久,紫冥举壶,一仰脖,才忆起早已是空樽对月。 

“麻烦……” 

该去哪里找这唯一能让他忘却种种烦恼的灵丹妙药? 

☆☆☆ 

客来顺——绣着三个个大字的布幌子已被油烟柴火薰得发黄,从屋檐垂了下来,给挑在门口的红灯笼一照,落下光暗斑驳的阴影,看去十分肮脏。 

屋里的桌椅摆设也是破旧的,但已算得上是田家村里最体面的一家客栈。七八个乡民,在白日劳作后,打着赤膊围住张台子,一齐拼酒玩骰子。输的骂几句娘,赢的大呼小叫,鄙俗却乐不可支。 

紫冥没有看任何人,在墙角处找了张空桌,捧着刚叫酒保斟满的酒壶,慢慢喝。 

酒是最烈最猛的烧刀子。 

滴酒不沾的他,在燕南归死后,第一次喝酒,就灌了自己整整一大坛陈年汾酒,然后吐到天昏地暗,昏睡了两天两夜。 

被酒精凌虐的滋味,比起清醒着思念已逝的人,要好上千万倍。 

从此,壶不离身。他半醉半醒,像梦里浮萍,四处飘流。 

可如今,已经很久没有烂醉如泥的机会了。 

他的酒量越喝越好,再烈的酒,对他面言,也如同清水。喝多一口,眼底的阴郁更深一分。 

“这位兄弟好酒性,异乡独酌,未免太过冷清。在下冒昧,想请兄台过来共饮。”在紫冥开始喝第三壶时,温醇的声音穿过喧闹的吆赌人群,带笑相邀。 

紫冥终于抬起头,看了眼那顶应当早就停在另一个角落的榻轿,一言不发,收回目光继续喝酒。 

玄纱里的人毫不动气,反而笑了笑。在纱后低声说了句,那四个家丁竟抬起榻轿,移到了紫冥桌边,随后手脚利索地将桌上的菜肴碗盏也搬了来。 

紫冥面无表情,握壶的手却顿在半空,手背青筋微横。 

“秦苏绝无恶意,只想与兄台交个朋友。”秦苏似嗅到空气里的压抑,微微一耸肩:“穷乡僻壤,难得有外客。秦苏求友心切,倒叫兄台见笑了,在下先自罚一杯。” 

就在纱后举杯一饮而尽,伸箸指点着满桌菜肴:“这道八宝香酥化骨鸭,三浸三蒸,肉质滑嫩而不腻,烤足了火候工夫。喏,这银鱼专菜汤,最是清热明目。啊,对了,兄台一定要尝尝这味醉泥螺,可是客来顺的金字招牌来着……”一道道菜逐一点评,竟如数家珍。 

紫冥不置可否地听完秦苏热情十足的介绍,淡淡道:“谢了。可惜在下一不爱与藏头露尾之人结交。二嘛,这些菜肴,未必有阁下说得如此美味,嘿。” 

普天下,即便有比燕南归更精湛百倍的厨艺,他也不想再吃燕南归以外的人做的饭菜。 

家丁听他言语里对主人不敬,怒吼道:“臭小子,敢辱骂我家庄主!别敬酒不喝喝罚酒!”纷纷捋起了袖子作势要打,却被秦苏喝止:“放肆!谁让你们动粗?” 

他对着紫冥,又恢复了笑意:“兄台责备的是,秦苏也最瞧不起装神弄鬼之辈。只恨在下颜面丑陋,怕惊吓了旁人,才不得已成日遮遮掩掩,并非故作玄虚,还望兄台见谅。” 

紫冥怔了怔,倒不知该说什么。 

背后一个少女啐一口:“谁说我爹爹做的菜不好吃?” 

端着盆面条放上桌,两边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正是那采菱少女宁儿。来者是个好酒之徒。适才去厨房取面,回来又听紫冥在贬低秦苏和她父亲厨艺。 

这两人是她心头最亲之人,如何不气?之前在湖边那一点好感早不翼而飞,嘟嘴白了紫冥一眼:“我还不想爹爹的心血给不识货的人给糟蹋了呢。” 

紫冥被她一激,正百无聊赖,倒起了较量心。懒洋洋举筷子卷起根面条送入口中:“不见得有多好味道吧……啊……” 

味蕾比头脑先一步惊愕。他呆呆张着口,犹如泥塑。 

只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面条,可那汁水咸淡,熟悉得叫他分不清虚实。 

简直就和幼时病中,燕南归为他煮的面条味道如出一辙。 

筷子啪嗒掉地,双眸渐渐湿润模糊。满肚子的酒仿佛忽然生了效,头昏沉沉的,他摇了两摇,趴在了桌上。 

“喂!你……”宁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奇怪的紫衣青年嘴角弯起笑容醉倒当场。 

☆☆☆ 

黎明鸡啼,炊烟悄起。 

紫冥被风里传来的饭菜香味诱得饥肠辘辘,半眯着眼醒来,打量四周,家私简陋却还算齐整,中规中矩的小客房。 

他掀开被子,打着呵欠下了床。 

门外是个小院落。宁儿挽起了衣袖,正在井眼边汲水,看见紫冥走出,冲不远处劈柴的一个男子背影喊道:‘爹爹,那酒鬼醒了。” 

略带几分瘦削的背脊应声转了过来。晨光下,男子约莫四十出头光景,身上一件粗布麻衣补丁叠补丁,已洗到泛白。眉浓唇薄,却有道淡淡疤痕自右眼角下斜斜划过挺直鼻梁,一直延伸至左耳后,破坏了那张原本轮廓极为俊朗的面容。满头浓密的黑发在脑后挽了个髻,鬓角已带了点霜白,但腰背仍笔挺如松。 

“醒了就好。”男子淡然望了紫冥一眼,又开始劈起脚边大堆木柴:“年轻人,买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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