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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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冥-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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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就好。”男子淡然望了紫冥一眼,又开始劈起脚边大堆木柴:“年轻人,买醉无益。” 

那种口吻,紫冥很久没听过。依稀像幼时,他顽皮捣蛋犯了错,燕南归责备他的语气。不过责备归责备,燕南归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和宠溺。 

跟前的男子,平淡而不失严厉。 

紫冥怔怔听,忘了反驳。 

宁儿忙着打水,忍不住叫:“爹爹,他买醉也就算了,那三壶酒钱,可还没给呢。” 

“呃?啊!这个,我没钱。”紫冥双手一摊,昨大气急攻心,一怒之下召毒化了那两个鼠辈,竟忘记先取回被搜走的银票。 

见宁儿瞪圆了杏眼,他耸耸肩:“你放心,酒钱肉偿,我留下来帮你砍柴打水、还清债才走。” 

“还有房钱。” 

“所有碗都归我洗了。” 

紫冥只当没看到她在暗中磨牙,径直走去男子身边,抢走他手里斧头。蹲下身三两下劈好了脚边硬柴,摸着肚子吐口长气:“好饿。” 

男子本在旁边看着他,听他叫嚷肚饿,不由一笑,拍拍衣上灰土站起身:“我煮了菜粥。” 

“我要吃面。”紫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很坚持地抬起头,看着男子惊讶的表情:“要昨天那种味道的清汤面,我喜欢。” 

就算被当成厚脸皮也无所谓,他就是想重温记忆深处的滋味。 

男子静默了一会,薄薄的嘴唇缓慢扬起好看的弧度:“你是第二个喜欢吃这清汤面的人。” 

他迎着初升阳光走回厨房。紫冥眯眼,凝望他隐狂汤面热气后的颀长身影。 

宁儿不知道何时已站到紫冥背后,满面黑云:“爹爹煮什么都好吃,就除了这清汤面,又淡又没油水,你居然说喜欢吃。哼,马屁也不是这么乱拍的,我看你多半是想乘机赖在我家白吃白喝吧!” 

“……是啊……”紫冥还在恍惚出神,根本就没理会宁儿在嘀咕什么,喃喃应道。 

听到紫冥厚颜无耻地承认,宁儿气黑了脸,手里的水桶也就毫不客气地当头罩了下去。 

☆☆☆ 

“啊啾!” 

打第七个喷嚏的时候,紫冥也吃完了最后一口面,连汤也喝了个碗底朝天,才心满意足地搁下筷子,拉了拉覆在身上的被子。 

没办法,谁叫他唯一的一件长衫给淋湿了,只好穿着贴身小衣窝在被子里等衣服晒干。 

幸好,男子将面也端进了房内。 

“饱了么?”他坐在一旁,慢慢喝着清香四溢的菜粥,抬头问那个吃相狼吞虎咽,像饿死鬼投胎的青年:“连清汤面都吃得这么干净,一定是饿得狠了,你究竟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几天?忘记了。” 

他是真的忘了。和燕南归同桌而食的时光,仿佛已久远得不可回忆追寻。从酗酒狂醉的第一次起,他的胃里就没有再容纳过除酒之外的任何东西。 

吃什么,都会提醒他想起燕南归生前为他在厨房忙碌的情形,想起燕南归临终前仍在他怀里笑着求他原谅今后都不能再为他做饭了…… 

心底又开始了熟稔的痉挛抽痛,紫冥轻轻闭起眼,向后睡倒在床上,打着饱嗝。隔一阵,慢幽幽道:“除了你煮的东西,我什么也不想吃。” 

男子愕然,却见紫冥将身子蜷在被里,脸上带着丝苦涩笑容,竟已入了梦乡。 

“原来,你的酒还未醒。”男子凝视紫冥眉宇间若有若无的倦与忧,叹了口气,伸手拨开拂在紫冥眼帘上的凌乱发丝,又替他拉高被子,裹住露在外面的肩膀,以免受凉。 

还在方寸间的手温让紫冥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脸颊贴上男子满是薄茧的掌心,惬意地摩挲着那份温暖而厚实的感觉。 

“燕南归,我一定是做梦了。呵,你千万别叫醒我啊,让我多和你待一会……” 

听着床上人梦幻般的碎碎呢喃,男子停住了本想缩回的手。坐在床沿,听紫冥平静了片刻,又开始呓语,这次居然还在他手心轻轻吻啄。 

男子浓眉微皱,抽回手:“我可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唔——”美梦中依偎骤失,紫冥眼未睁,却似个耍赖的孩童在被里双脚乱蹬,一把抓住男子的手牢牢不放:“你不要又丢下我不管了!不许走!” 

挣不开紫冥掌握:又不想打醒这好梦正酣的青年,男子无奈道:“你睁开眼看看,我不是什么燕南归。我姓阮,阮烟罗。” 

以为这下青年总该放手,谁知紫冥咕哝了几声,反而抓得更紧了:“我不管,反正不许你走!” 

阮烟罗眉间竖纹顿生,但微微一叹后又舒展开来,任紫冥握住他的手,耐心地等紫冥沉沉睡去,才静悄悄扳开紫冥手指,收拾了碗筷出房。 





第二章 

除却宁儿时不时的白眼,紫冥对目前的生活相当满意。一日三餐都有人打理,还出奇美味,让他破天荒有了进食的欲望。 

饿了许久的肠胃一朝开荤,简直如狼似虎,恨不得将之前少吃的顿数通通补回来,餐餐吃到碗底朝天,看得宁儿心疼不已。 

饭钱、房钱也自然越欠越多,却正中紫冥下怀。 

每天砍完柴,挑完水就是他的天地,可以搬把椅子在院子里坐下来慢慢喝酒,看天看云胡思乱想,就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 

虽说那天夸下海口包了洗碗的活,可粗手笨脚打碎两个碟后,男子便将他轰出了厨房,将洗碗的活交还给那个酒保伙计。 

紫冥乐得逍遥,只当宁儿的冷嘲热讽是耳边风,左耳听右耳出,半点也不放心上,厚着面皮在“客来顺”当起了食客。 

漂泊经年,这还是第一个能吸引他停下脚步的驿站。而且,店主阮烟罗也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 

不过,他猛啜了一口酒,盯住那挺拔的身影端着盘菜走出厨房,向院中走来,眼微微眯起—— 

即使那日是在睡梦中,他也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阮烟这个名字。 

人在江湖飘,谁不曾听过阮烟罗三字? 

二十年前武林中最负盛名的,便属武林盟主阮烟罗和御天道的首领余幽梦。两人一正一邪,并称天骄。然而就在阮姻罗声名如日中天时,却离奇失踪,成了江湖二十年来一大疑案。 

莫非……? 

人经过身前,紫冥突然伸出一足。 

“啊——”阮烟罗惊叫,被绊得扑地跪倒。手里热菜打碎一地,碗屑四溅。 

紫冥敏捷闪过了溅起的汁水,一顿足,扶起摔得狼狈不堪的男子。 

“对不起。”他呐呐掸着阮烟罗满身灰尘,手有意无意答上男子脉门,微一搭脉,心里最后那点疑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人脉息平弱,确实没有半点内力。 

他刚想放开阮烟罗的手,却骤然凝住了视线。 

男子的手腕骨节粗大,正中间有条寸许粗的伤痕,颜色深黑,可想当时的创口极大,翻过手臂背面,竟在同样的部位也有伤痕。 

紫冥紧盯伤疤,又攫起阮烟罗另一只手,撩高他袖口。 

一模一样的疤痕。 

“这是被什么刑器对穿过?”他望着男子平静无波的双眼,一字一句问。胸口缓缓有团莫名的火升起。 

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前武林盟主阮烟罗抑或只是同名同姓,遭这等酷刑摧残折磨,都令人发指。 

阮烟罗慢吞吞看他一眼,拿笤帚簸箕清理了地上残渣,又去舀了一瓢水,冲干净地面,才回头:“你害我又碎掉一只盘子,明天要去村后山上多砍两捆柴。” 

紫冥握紧了拳头:“你放心,我这就去砍一院子的柴回来。不过你先回答找,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与你无关。”阮烟罗第一次对紫冥沉下脸。 

“我只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紫冥没料到阮烟罗反应如此强烈,忙着解释,却见阮烟罗冷笑道:“你这么喜欢挖人隐私么?我这里可不欢迎多管闲事的人,我看你在客来顺也待得闷了,你走吧。” 

紫冥头脸轰地一炸,感觉全身血都冲了上来:对啊,他管什么闲事?他跟阮烟罗,根本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所谓的缘分,也只不过是一碗味道似曾相、只的面条罢了。 

他究竟是怎么了?竟然空虚到要靠揭人伤疤和难堪过往来打发光阴吗? 

他早该停止这无聊的逗留,离开客来顺的,可是,他又能去哪里? 

“你,要我走去哪里?”他喃喃问,隔衣紧紧抓住怀里的玉瓶,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稍稍减轻心里的迷惘与痛楚,但面上流露的彷徨无助让阮烟罗心尖一颤,收起了冷笑。 

眼前的,不过是个迷失了自己的人。 

正对望僵持着,宁儿一溜小跑地喊进院子:“爹爹,菜好了没有?那几个外乡客人好恶,说再不上菜就要砸了店子。” 

阮烟罗嘴角牵了牵,不再理会紫冥,走去厅堂。 

只有一桌五个客人,均是江湖汉打扮,面相凶恶,一望便知绝非善类。 

阮烟罗忙嘱咐酒保送上两坛洒,欠身赔笑:“是小店招呼不周,菜马上就来。这酒就当送给五位的赔罪礼,请笑纳。” 

“算你识相!”一人哼了声,拍开泥封就口喝了起来。 

中间一个黄衣人,似是头领模样,徽微一耸眉,叫住准备回厨房的阮烟罗。 

“掌柜的,且慢!这附近似乎也只有你这里一家像样的客栈,不知道掌柜可曾见过这两样东西?” 

“匡啷!”两响,两把挂刀仍上了桌面,刀鞘还沾着已变深褐的血迹。 

阮烟罗扫一眼,摇头:“没见过。” 

“没有?”黄衣人细长的眼缝里倏地掠过道凶光,突然站起,探身扣住阮烟罗手腕,冷笑道:“寻常人看见两把刀放在面前,多少有点害怕。你却丝毫不动声色,嘿,这乡村掌柜的角色,你还扮得挺像的嘛!快说!你是不是见过这两把刀的主人?是谁杀了他们?” 

“这位大侠,我真的没见过这两把刀。”阮烟罗苦笑。 

“胡说!我们七兄弟约好在田家村会合,结果却在村外湖岸边发现了老六、老七的残骸,要不是这两把刀,我们还认不出那两具尸骨就是他们。” 

黄衣人神情狰狞地加重了手上力道:“你老实说,这几天村里有没有什么江湖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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