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程真- 第12部分

　　
　　程真老远就看到了邵雍，他一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他坐在首位的正中，低头看文件。
　　她的位置离他很远。坐下的时候，感觉到他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幻觉吧，程真死盯着电脑屏幕，目不斜视。
　　例会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无非是交流一下各大板块的动向和对个股走势的看法，大家通通气而已。
　　因为有邵雍在场，员工们的发言格外踊跃，格外卖力。平时谁不是互相掖着藏着的，生怕别人比自己强，排名比自己靠前。这个时候反倒介绍的不遗余力，献宝似的，甚至把自己买的股票吹嘘的天花乱坠。
　　不是卖弄学问，就是卖弄口才。市场的低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形势如何，做股票的人自然心知肚明。听他们的发言，真的和听笑话差不多。程真看看四周，在心里偷笑的人绝对不止她一个。
　　小罗性情耿直，实在看不下去，小声的对着二人嘟囔：“这人是不是没睡醒啊？这个时候还炒科技股，还嫌不够烂吗？傻子才会跟着买……”
　　他是真气急了，尾音扬的相当高。阿卷示意他噤声，但为时已晚。
　　“喂，你们三个，能不能给发言的同事一点起码的尊重？”　Allen开口了，“身为飞扬的员工，连这都做不到吗？”
　　大家齐刷刷的转过头来。Allen的话明显带刺，想是抓他们的把柄抓了好久了。程真斜他一眼，仍是作自己的事。
　　小罗面子挂不住，站起来说：“我讲的也是我的观点啊。科技股根本是赔钱货嘛，为什么我要浪费时间听他在这里乱讲？”
　　“你做股票才多久？凭什么说它是赔钱货？”
　　“我作股票是没多久，可事实就是如此啊。在美国纳斯达克，科技股已经……”
　　小罗还想辩白，Allen硬生生的打断，根本不理他，对着全体员工说：“你们才进飞扬没多久，我希望你们能向飞扬优秀的前辈们虚心学习，而不是成天夸口说大话。有个别的同事，倚仗着自己毕业于名牌大学、或是在美国有点经验，就开始张狂起来了。开口闭口的纳斯达克、道琼斯怎样云云。那是在美国，能和本地相提并论吗？……”
　　小罗还要抢话，程真拉住他，啪的合上电脑：“你和这种人说，根本对牛弹琴！在飞扬这么久了，这个道理还不懂吗？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程真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已足够让所有的人听个清楚明白。
　　她抱起笔记本，抬脚就走。阿卷和小罗向来知道Allen看不惯他们，也气冲冲的跟着走。
　　“站住！谁准许你们离开的？”　Allen看场面失控，大声喝住他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偷偷看邵雍。
　　邵雍眉头深锁。早在Allen训斥小罗的时候，他已开始担心。如果扯上程真，那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她岂会轻易罢休。果然，最后还是逃不过。
　　程真停住脚步，眉毛一挑：“当初我们和飞扬签合同的时候，没有哪一条规定，我们要在这里听你的冷嘲热讽吧？我们难道连不想听的权利都没有了？”
　　“这是在开会，不是你们家的大厅！你们还有一点规矩没有？”
　　“如果是在我家的大厅，我何必受你这种人的气？”程真回嘴，不屑的说。
　　在场的员工对这火爆的场面议论纷纷，连一点正规会议的样子都没有了。
　　邵雍终于开口：“行了你们，投资部的员工就是这样做事的吗？”
　　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有些人不忿的撇嘴，之前的表现，完全被他们这群人给颠覆掉了。
　　邵雍板起脸：“Allen，你继续主持会议，完了以后到我办公室来。你们三个，跟我走。”
　　
第　14　章

　　14
　　
　　邵雍把三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砰的关上门。
　　小罗和阿卷都有些讪讪的，毕竟邵雍是一向让他们心服口服的人。程真全无惧色，冷着一张脸。
　　邵雍坐下，对着站的笔直的三人。
　　“我希望，你们不要把个人恩怨摆到台面上来。”
　　程真低着头，嘴里却不依不饶：“这话，你不应该对我们说！”
　　言下之意，他们根本没犯错。邵雍在心里叹气。
　　“闹成这样，你们连一点责任都没了？”
　　“我们不是故意的。”小罗忙不迭的澄清。程真狠狠瞪他一眼。
　　“我们只知道说真的话、做真的人，那种坑蒙拐骗的本事，我们确实没有。这是我们的责任吗？”程真冷哼，“科技股现在就是泡沫，小罗没有说错！纳斯达克怎么不对，道琼斯怎么不对？港都的股市就是追着人家的路在走，不看它们看什么？”
　　无视另外两人不断递过来的眼色，程真越说越气：“那种layman的话，还敢拿出来说？简直不知羞！他不过是区区一个副经理，凭什么这样教训我们？”
　　邵雍倒吸一口气：“你这样说，是不是连我你也不放在眼里？”
　　程真口气不减，照样理直气壮：“你敢说你不是layman？你知道我们每天作分析要用多少工具、模型？要参照多少指数、评论？要阅读多少行业分析、专家报告？这些，你懂得多少？……”
　　阿卷和小罗死命扯着她，真怕她怒火太盛，干出什么坏事来。
　　邵雍已在爆发的边缘，眼神里结着一层冰，一点感情也没了。
　　“我们只知道好好的做我们的股票。你们这些虚情假意，我们不懂！”
　　程真终于不再说，抱着电脑的双手已经酸痛到没有知觉，微微发抖。
　　说了这么多，她倒是痛快了，可心里一阵失落。早该知道，今天根本就是在玩火。和他这样对峙，到底为了哪桩来着？
　　邵雍沉着脸不说话，反而更加骇人。
　　小罗躬身，急得满头大汗：“经理，对不起，今天都是我不好，不该在例会上和Allen吵，不该……总之，程真年纪太小，请您别和她计较。”
　　“是吗？”邵雍嘴里说着，眼却紧盯着程真。
　　阿卷急忙接话：“是啊，而且，我们的本意也不是这样。谁想到会搞成这样来着？我们真的没有象Allen说的，狂起来什么的。我们只想本本分分的做事就好。我们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没想过别的事。”
　　两人又轮流说了一堆的好话。许久，邵雍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关这两人何事呢？程真若犯起脾气，谁也拉不回来。
　　“邵经理，您看在我们勤勤恳恳工作的分上，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好吧，今天的事，就算是双方都该打五十大板。我可以放在一边，不再追究。”邵雍清清喉咙，眼神锐利，“但是，程真，这里是公司，给我收一收你的脾气。”
　　程真对上邵雍的眼。说到底，他还是认为问题出在她。是她脾气太大，让他吃不消？
　　“为什么我要这样？为了表示对Allen的阿谀奉承，还是为了委曲求全、免得被扫地出门？真是那样，我只能说——飞扬可以选择我，我同样可以选择它！天下的公司，又不止飞扬一家。离开飞扬，未必是我的损失。”
　　“程真，你有完没完？”
　　“我的脾气，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你辞了我，也是一样。”
　　程真甩头就走，一点情面不留。
　　邵雍的拳头狠狠的捶在桌子上，真要被她气死！程真的嚣张不羁，他今天算是完全领教。
　　“那个，经理，如果你要辞掉程真的话，我们愿意和她一起走。对不起了。”
　　“你们出去！”邵雍暴躁的背过身，谁也不理。
　　
　　程真给他的困扰有多大，邵雍自己都说不清楚。
　　以前，他欣赏她的个性和作风，不畏惧、不退缩、不轻言放弃。但当她的对立面换成他，他只能讲，她的棱角实在太尖了，与周围格格不入，刺的他隐隐作痛。
　　做上司的，谁不头疼这样的下属？再扯上感情纠葛，剪不断理还乱，他的头都要炸了。
　　但真的要把她磨平么？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下不了手。
　　她的直，她的真，她的自大，完全是无可替代的啊。她不像别人那么功利，所以她宁可挺身而出。她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她容不下宝琦。
　　到如今，宝琦和她两边，他是不可能兼顾了。
　　邵雍这些日子一直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对女孩，就应该一心一意。庄叔，就是现成的例子。
　　邵雍起身。也罢，先去看看她气消了没。她的火气，烧到别人就不好了。
　　
　　工作间里，小罗和阿卷不停的隔空对看，谁都不知道程真今天吃了什么火药。这几天一直不对劲，今天终于爆发了？
　　“你们看够了没呀？”程真凉飕飕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样总是站着，我会觉得空气流通不畅呢。”
　　“哦。”两个人乖乖的坐下。
　　“不用工作了哦？昨天的报告你们都看完啦？”程真斜睨他们。
　　“那个，”阿卷怕怕的说，“还看什么报告啊，我们好像都要失业了耶！”
　　程真白她一眼：“安啦，真的失业了，大不了我养你们！”
　　“你？怎么养？”
　　“放心，不会比飞扬差就是了。”
　　小罗和阿卷欢呼一声，整整东西，也开始准备工作。
　　程真知道他们对这份工作是极其看重的。实在没有办法，央求一下Jackie，把他们推荐到大通国际去。他们被她波及，又这样力挺她，她自然要对他们管到底。
　　“小罗，你来帮我看看这个模型是怎么回事，这些部分我不太明白。”程真打开一个文件，将划着重号的部分指给他看。
　　“这个啊，我上学的时候学过，解释很长的哦……”
　　程真听他说懂得，欣喜万分，急忙往旁边挪一挪，让小罗做到她的椅子上来。
　　椅子不大，一人坐一半，他解释起来比较方便些。小罗也不客气，紧贴着程真坐下，拿起笔开始给她演算。
　　程真专心的听着，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
　　阿卷也要过来，才起身，不经意间看到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影。再仔细看，那竟是邵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