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发现自己喜欢上汪洋之后,因为无敌的自尊,我一直极力掩饰对汪洋的感情。现在回想看看,真是十分幼稚,可当时的我就是固执的认定,谁先表现出好感,谁就必输无疑。我在这场连对手也没有的感情里,居然还好笑的给自己订立了输赢的标准。一面把汪洋当成了我迷恋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一面又极尽所能的掩盖着一切。
我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可没想到这个平衡点在一天被猝不及防的打破了。我那黯然销魂的纯情的感情也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像以往很多个放学的晚上,我和汪洋在车站“刚巧”遇到。两个人害怕冷场似的讨论了天气讨论了同学讨论了考试,还煞有其事的讨论了一下根本不懂的国际形势。
之后,经过一小会儿沉默,汪洋突然问了一个让我眩晕的马上变斗鸡眼的问题。
苏澄,我说,你不是喜欢我吧?
哈哈,你脑袋被驴踹了吧?
哎,我说真的,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你看我有一点喜欢你的意思吗?
好像有点啊。
你什么时候把左脸皮缝到右脸上了?
什么?
左边没有脸,右边二皮脸。
我不太灵光的脑子在这是一直以光速运转,几乎着火。他这到底是表白还是准备调侃我?我如果说喜欢,他会不会得意的以为胜券在握,从此对我看不起加不珍惜。我很想赌一把,可是我突然发现自己非常输不起,比起输掉汪洋,更加输不起该死的自尊。
汪洋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嬉皮笑脸的说,“那就好啊,我还担心你不学好,喜欢我这种又坏又拉风的男人,误入歧途呢”。
“滚!”我狠狠给了他一脚。
心倏一下皱在了一起,好像被一只沉重的皮鞋踩在地上碾来碾去。
从这以后,我再也没有在早上或者晚上遇到汪洋。也许,本来我们就不在同一个时间出门,不在同一个时间回家,一旦我放弃了制造偶遇,就不会有真正的偶遇出现了。
两个人好像两条突然相交的直线,过了纠结撕咬的交点之后,各自越走越远,云淡风轻。
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高考之后。
两人打了声招呼,便沉默的乘车,沉默的往家走。
到了分开的岔路,他说再见,我说再见。
很多年都没有再见。
我和吴棠把陈一新拉到了社团作杂役小弟,十足万恶资本家的模样,只一个目的——蹂躏他——榨干他的体力,折磨他的精神。
我们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指挥他。
“陈一新,打扫下卫生,你得懒死啊。”
“哦。”
“陈一新,快上去挂下横幅,没时间了。”
“嗯。”
“陈一新……”
“陈一新……”
“陈一新……”
……
陈一新终于爆发了,呼哧呼哧从梯子上下来,撸起袖子呼哧呼哧的走到我和吴棠眼前,以他的身高,张着鼻孔怒气冲冲的俯视我俩。
我和吴棠越坐越矮,越坐越颓,心想,不会吧,今天就这么被陈一新劈了。
陈一新一言不发,怒视着我们,我们也心虚的瞪圆了眼,输人不输阵,恶狠狠的盯着他的鼻孔。
僵持了一会儿,陈一新突然伸出了拳头,我和吴棠赶紧佝起腰,眯着眼睛。只见陈一新把拳头向空中大力的挥了挥,一副要和恶势力抗争到底的模样,然后舔了舔嘴唇。我和吴棠以为他要说什么豪言壮语,都竖着耳朵赶紧听。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妈的,我和吴棠立马从椅子上钻了起来,对着陈一新就是一阵狂殴。
“贱人,让你虚张声势!”
“哎,哎,别打脸……哎,哎哎,别打我弟弟啊……还是打脸吧。”
无产阶级革命的中心任务和最高形式是什么来着?——武装夺取政权,战争解决问题。
在经历了一场不怜香惜玉的殴打之后,陈一新老老实实重新爬上了梯子。我和吴棠得意洋洋看着他,吴棠说,“陈一新,这才像话啊,男人就是得多干活儿。你不是喜欢苏澄吗,到现在我才觉得你就是苏澄的那根萝卜。”
我和陈一新都不解,“什么萝卜?”
吴棠一脸鄙夷的说,“这都不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啊,陈一新就是属于你的那根萝卜。”
……
我和陈一新吐血,“这话是不是也太黄了点儿啊。”
吴棠正要狡辩,我的手机响了。
我一看是不认识的号,接起来还假惺惺的装温柔。
“喂,你好。”
“苏澄吗?”
“是啊。”
“能听出我是谁吗?”
我立刻启动雷达,搜索记忆里类似的声音。可搜索了半天,结果始终指向一个人,而这恰恰是最不可能的一个人。
于是我垂头丧气的说,“不好意思啊,实在听不出来。”
“哦,没关系,我是汪洋。”
我僵住了。
我不知道汪洋怎么得到了我的手机号码,更加没想到他消失了几年后会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虽然我一直忘不了他牵我过马路的一刻,忘不了他的红帽子,忘不了我最后在他屁股上狠狠踹的那一脚。可他在我的生活中就像马路上隆起的一个小矮坡,车子经过的时候“咣当”颠了一下,可之后还是会继续向前开,丝毫不受影响。我也不能因为心中思念小土坡,就倒车回去,来回颠自己,或者坐在马路上守着它不离开。
我拼命向前开,有新的景色,有新的生活,虽然有时候会抑制不住想起他,但我一直说服自己他只是我虚构的一只向日葵,作用是让我知道瓦砾的上方是满世界阳光。
我以为我已经能够坦然的想起他,坦然面对那段疯狂的暗恋时,他又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安妮宝贝怎么说来着,“这就是我的劫难啊”。
这真他妈的是我的劫难。
汪洋经常在外面接主持的活儿,有时候小活动缺跳舞的人,问我愿不愿意去。
汪洋一个劲强调,“有钱拿,有钱拿的”。
得了,倒贴钱我也乐颠颠去。再次和汪洋有了交集,我像闻到了美味的猛兽,嗅到了美色的色狼,两眼发光,急不可耐,垂涎三尺。
这是什么?这就是劫难!
我自找的劫难开始了。
我抛弃了吴棠和陈一新,没课的时候就和汪洋混在外面。吃漂浮着油块的冰凉盒饭,穿粗糙坠满珠片的廉价衣服,拿微薄到我可以理直气壮抡凳子砸人的一点银子,我却开心的无以言表无与伦比无可救药。
我想我是疯了。
汪洋不只是我的劫难,还是我至死不渝的信仰。
这话够小资,够矫情,够SB吧。
可这SB的话恰恰就是我的真实心声。我对汪洋的好感又渐渐复苏,好像春天里满墙的常青藤,生长的迅速茂密又毫无声息。我甚至想,如果我早意识到这些,我绝对有可能把车倒回去,在小矮坡上来来回回一遍一遍周而复始的颠自己。
汪洋学校的宿舍晚上有门禁,超过10点半就不再允许学生出入。汪洋又不敢让父母知道他成天不务正业,于是在外面租了一间只有一室的小屋子,以备偶尔彩排,演出之后,来不及赶回学校。
在我知道了这间小屋子的存在之后,心里燃起了厚颜无耻的熊熊的期待……
终于,几周之后一天晚上,彩排之后已经过了我们宿舍的关门时间。
我可怜兮兮的问汪洋,“怎么办,回不去了。”
汪洋惊讶的看了我一眼,一副“废话”的表情,“当然去我那儿了”。
我立马满心欢喜,同时,又像是准备把自己送入狼口的小绵羊,带着坚决又悲壮的心情,大义凛然头也不回的跟随着汪洋。
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一会儿要不要扭捏一点。
扭捏还是饿虎扑食,是个问题。
可当我真切的站在了汪洋的小房间时,这个困扰我一路的问题就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因为我已经紧张的连走路都开始僵直了。
汪洋让我先坐一下,我就直挺挺的走到墙角,然后拐了个直角,走向椅子。
汪洋“噗”一声笑了出来,我哼了一声没理他。心里却窘迫的好想直接蹲在墙角匿了。
我和汪洋轮流洗刷完自己,我坐在椅子上,上下牙也不知道是好久不见兴奋的直哆嗦还是闹别扭了一直在打架,从我洗完出来,就没安生过,动静大的我都看不过去了,一直警告它们,“妈的,轻点儿闹腾,给老娘惹急了把你们全撬了。”
汪洋擦干了头发,伸手指了指房间里仅有的单人床。一时间,我的心肝脾肺肾,膀胱大肠,都一股脑提到了嗓子眼儿。我还生怕听不清汪洋说什么,赶紧把舌头喂给了上下牙,求它们把恩怨情仇放一边,少出动静先吃肉。
只见汪洋淡定的指着墙边的单人床,努了努嘴,“你睡那儿,我打地铺”。
我“哎呦”一声咬到了舌头,汪洋又“扑哧”笑了出来。
我躺在床上看汪洋在地上铺好了褥子被子,看他关了灯,又看他钻进了被子。可我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数羊,算数,幻想大自然……我创新的轮流交叉试了几遍也不管用。
于是我趴在床边,小声说,“哎,哎,睡着了吗?”
汪洋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正在努力”。
“我睡不着。”
“嗯,嗯,好。”汪洋口齿不清的应着。
好屁啊,赤裸裸的敷衍我。
我把枕头扔向了汪洋,汪洋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之后又睡眼惺忪的抱着枕头坐了会儿。突然站起来,晃晃悠悠的向床边走来。
我吓坏了,马上滚到紧贴着墙边,心想,扰了他清梦,也不至于想闷死我吧。
汪洋把枕头放回床上,走了两步,又晃回来,迷迷糊糊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我僵硬的挺在床上,闭紧眼睛,一动也敢不动。
虽然之前我已经把一切可能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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