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单刀案  作者: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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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单刀案  作者:萧拂-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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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儿早已走出轩外,听见这句话,忽又回头,直打量他半晌,方才往前拐过山子石去。慌得宝麝连忙跟来,宝檀却是懒洋洋的,一甩那块汗巾,慢吞吞挪着脚步,也跟得去了。 
  轩子里众人眼见前面吵得那等厉害,南宫怡的声音已经拔得够高,被那些天南海北的杂乱口音层层围住,左冲右突,只是打不开局面,南宫情却只管在这里慢条斯理训丫头,未免都是莫名其妙。 
  南宫情却是有条不紊的,依旧叫了凤翥:“你再走一趟,去问问云影儿,这乐清城里哪一家酒楼最大气光彩?顺便告诉你九爷,我也好,什么凶手也好,除却费余,总要教大家见着。便是今晚,我做东,酒楼上给大家洗尘,城里同道也请一聚,大家一起,吃个便饭。” 
  凤翥答应着去了。北宫夏这才松一口气:“好四哥,这等沉得住气!” 
  老七却直是摇头:“要说沉得住气,不是老四,倒是你——你看你那治下,燕京镖局杨锦林,被北绿林从京城一路追截,丢失得车马细软统统不见,跑到这街上来卖艺过活——看在人眼里,都什么模样!我叫清野园跟了一路,碍着你的面子,没有插手。你到底管不管?叫同道上说一声,我们扛不住那姓燕的,你不怕装你的幌子,我还要这张脸皮呢!” 
  北宫夏不听则已,一听顿时紫涨了面皮:“他从北边一路跑来,我不知道?我倒是想管!你教我怎么管?干脆连个面儿也不照,一径里就过去了!我倒还在庄子上巴巴地等他,真是天地良心!气得那个我!立时就是一个誓,今后要再插手他姓杨的这狗皮倒灶破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管他哪里卖艺呢,过活呢,烂到东海里,与我什么相干!” 
  “行了行了,”老七一摆手:“有本事,这一腔子火,你跟那姓杨的发去,我可不耐烦听。嗯,跟你介绍个人儿。” 
  北宫夏火势腾得急,散得倒也快,吼了一嗓子,听得这样说,却把眼打量路无痕,看见腰上那把怪剑:“这便是……” 
  “这便是所谓凶手了,”老七道:“无痕剑路无痕,新认了我兄弟,你多照管照管。” 
  北宫夏喷地一笑:“七哥的兄弟!那是五湖四海遍天下,我哪里照管得过来?听说会使剑意,哪里学的?” 
  老七见他问得直白,又没了好气:“你管人家哪里学,人家天生就会,石头缝里磞出来,你管得着么!” 
  北宫夏惊咦一声:“真是世界变了!连七哥也自相矛盾起来,才刚还教我照管,我不过才问问师承,怎么就这么躁皮起来?” 
  路无痕这回却学了乖觉,见老七前面堵着他话,只道:“没什么师承,师父死得早,我已不大记得了。也不晓得这就是剑意,自己闲时多,瞎捉摸来。” 
  “倒是捉摸得好。” 
  老七仔细瞅路无痕一眼,这才道:“这便是我说过的北宫牧主。你若嫌见外,叫一声‘夏二哥’,也就是了。” 
  路无痕果然叫道:“夏二哥!” 
  “不敢!”北宫夏连忙还礼。 
  几个人正这边叙礼,小径外脚步声响,却是前厅里的人好容易散了,南宫怡带着凤翥、云影儿过来,手上拿着把泥金扇子,一路上只顾搧,还没进来,老远便直是嚷嚷起来:“你们几个倒是凉快,既回来了,怎么不去帮我一把?” 
  “正是呢,”北宫夏道:“我倒是要帮你,先使凤翥去看,不料这两人就已到了,在这里叽哩咕噜直说到如今。” 
  南宫怡“呸”的一口:“你帮我!那前面就你地头上人最多,四家子围着我,叫得不比谁凶,你还敢露个头呢!只是七哥怎么也不来?” 
  北宫夏让他说得讪讪的,只是白不承认,一边又看老七怎么说,却见他微微一笑,瞟了眼南宫情:“老四如今出山,正要粉墨登场,咱们才不抢他这个风头。便是今晚,也只是他一个,带了路兄弟去,最好。” 
  
  当晚果然便只是南宫情带了路无痕,还是坐着车,往县城里最豪华的碧霄楼主持晚宴。南宫怡一早便过去照顾打点了,马车上这时便只是他两个人,冒着些微雨,轱辘辘往城里驶。 
  这一番却比不得早晨赶集。路无痕没见过场面的人,想着前面便有那许多陌生而凶猛的江湖豪杰,为了他这个其实根本见不得人的误会,正在那里专等,心里那七上八下,越走近,越觉得那颗心直揪成一团,带得那骨头躲在肉里头,禁不住都是瑟瑟地抖。 
  “怕什么?”半晌,南宫情忽道。 
  路无痕好容易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怕……要是我解释不好……解释不好……” 
  “解释什么?”南宫情淡淡道:“谁要你解释了?” 
  路无痕一怔,却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见他不说,又不好问的,马车便于一片静默中进了城,一路驰往碧霄楼。 
  那楼坐落在市中心西街路口,高达三层,硬歇山顶,飞檐翘角,碧瓦红椽,雕花门窗都用桐油涂得清亮,雨天的暮色里,依旧十分晃眼,此时早自一楼前檐拐往长街,张起长长一道油碧色遮雨篷。马车自篷下直驶到大门前停稳,早有外面侍侯着的南宫世家家人,上前揭开车帘。 
  仿佛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随着这一揭,忽地就泄漏出来,刹那之间,控制了全楼。那碧霄楼上下三层,本来已经盛设灯烛,坐满了应召而来的江湖豪杰——江湖汉子们,也不必说,闹腾得直如油锅起火,这时节,忽然就静了。静得可以听见周围烛火轻轻摇曳的声音。众人屏住气息,便见那两扇大敞的楠木门中,一片颜色宛如天光云影,纯净得近乎不祥,时光般注定了不可挽留,便并紧了指,握紧了拳,依旧难阻难扼,只能任其从指缝间,丝丝流逝。 
  南宫情穿一袭素绫起暗花的袍子,系着同色丝绦,只从佩玉上透出一点古褐,呼应着腰间松纹古剑,将白色的佻脱轻浮压得纹丝不见,徐徐走入。 
  底楼的人一时鸦雀无声,都立将起来。这里坐的,尽是南宫世家治下人物,乐清本地的武林人物倒不多,那情形,跟西江十七刀都差不远,由于南宫情在此隐居,这才特意不远千里,迢迢而来,哪怕是见不到,多少是个参拜的意思。五年之中,这浙、闽、两广境内,正是此等人物你来我往,不知换了多少辈,才带得乐清经济腾腾而上,旅店也好,百货也好,无不生意兴隆。可笑乡民们稀里糊涂,却把这一笔帐,统统算在四太子头上——说一句闲话,倒是也没算错。 
  既是这等心情,此时见到隐居五年的牧主——那美仑美奂的烟雨流花不象武功,倒更象是一种不朽的神话,五年中光彩烁烁,罩在这位四大世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身上,如今一旦神龙见首,众人的那种激动,也不用提。其实都不象是自己起立,倒象是提线木偶,在那看不见的半空中,被一只大手猛可里一拽,揪着大家的后领口,一把提将起来,连个板凳响都没听见。 
  南宫情双手一按,示意安坐,自带着路无痕,径上二楼。那二楼的情形,也是一样。到了三楼,这楼上会集的,才是这次晚宴中最具份量的人物,九例单刀案的案中家属。见他们转上楼梯,西江十六刀三人先一步站起,余下众人天南海北,却没有东南武林对于牧主的特有崇拜,只是礼节相关,慢了一步,这才从座位边纷纷起立。 
  路无痕跟在南宫情背后,一眼望去,便见这一层的布局却与底下不同。整楼上被楼梯一隔,平整分成两半。东边已经坐满群雄,而西边又是两半,朝南十数张方桌,早坐满了人,北头偌大一片空地上,靠北围着一幅松鹤延年三折围屏,却只放着三张单人食案。一张坐北朝南,自然是南宫情的主位。另两张斜侧里摆在两下。再底下还有几个锦墩。 
  正看之间,耳边一声雷鸣,原来这一楼层的江湖人士,先前已推出陇西金刀王什的师叔霍起厚作为代表,这时便由他打头向南宫情见礼:“在下霍起厚等,参见南宫牧主!” 
  “大家一路风尘辛苦,”南宫情两下里一扫,早跟满楼豪杰打个照面:“情四忝为地主,今日聊备水酒,仓促屈致大家,菲薄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岂敢!”三楼上同声谦逊,到底人多说话不便,最后还是霍起厚代为答道:“在下等今日却来得巧了,四公子五年一开关,那是江湖上何等的幸事!原该大家一起出力,以兹庆贺,今日颠倒搅扰,甚觉惭愧。” 
  两下里客气已毕,南宫情到座,将路无痕往下首朝东那张案上一让。路无痕看那案上除了一个尺许高的烛台,一无遮挡,也只得坐了,一时只觉着满楼里千丝万缕,数不清的眼光只是射在他脸上。低头看看那案上菜肴餐具,倒是精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总算南宫怡跟脚到了,一路招呼着坐回座位,恰是在他对面,挡住半边视线,这才多少安心了些。 
  南宫情却顾不得他这般杂碎心事,一落座,自管端起面前盛满酒的青花高足酒杯,一口干了,向众人一照杯底:“先干为敬。” 
  群雄那里,江湖汉子大多善饮,一律是大一号的圈足杯,见南宫情先已干了,哪里还来计较杯盏大小,也都忙乱着一饮而尽。南宫情也不管他们,由小厮倒上酒,转眼干了三杯,才道:“情四量浅,不胜酒力,这三杯是个意思,大家从此不必拘束,只管尽兴,” 说着朝南宫怡一瞅:“你便帮我劝劝大家,总要兴浓意尽,不醉无归。” 
  南宫怡得不的这一声,立即长身而起,笑道:“要行酒还不容易?历来有酒无歌不尽欢,大家这向来都忒辛苦了,权当是散个闷吧。”一壁说,一壁就“啪啪”拍了两掌。 
  只见楼上一间阁儿里,那阁门便吱呀一声开了,走出四个娇娇娆娆的姑娘来。都是半门子里唱的,个个搽抹得油头粉面,带着香风习习,捧着琵琶筝管,迈着小碎步儿,先往四方席上行礼,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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