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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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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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眼珠倾泄,似要将满腹辛酸淘个痛快。 
  “却是为何?风姬可是个美人!”香树最见不得人哭,不禁也哽咽了起来。 
  风姬摇头,又哭又笑,好不激动:“后宫谁人不美!” 
  香树悚然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呆的是永巷,慌忙问:“你做错了事,得罪了君上?” 
  痛哭过后,心情也淡了。风姬擤着鼻子,抽噎着:“唉,是错了,错在与公孙无知私通。” 
  香树瞠目结舌,怒气噌的蹿上来,斥道:“你这女子,怎挑上了那厮,真没眼力!” 
  风姬嗤地一笑,想说,又没说,最后心灰意冷的沉默了。 
  “所谓私通,怕也是捕风捉影罢,若真捉奸在床,只有死路一条。” 
  风姬与香树惊诧的望向姽婳,异口同声地问:“公主怎知?” 
  姽婳顿了半晌,望着窗外出神:“想是公孙无知起了色心,挑逗于风姬,为外人所窥,渐而成谣。君夫人统领后宫,既要罚恶,又要隐恶。若杀了风姬,便坐实通奸之罪,有辱君父威名,更坏了与公孙无知的叔侄之情。君父爱公孙如己出,君夫人自然不想得罪。所以,找个罪名,将风姬囚于永巷,名正而言顺,既不辱君父,又警示了公孙,上上策也。” 
  风姬目瞪口呆,良久才涌出一句:“公主真真英明!”对姽婳已是感佩至极,心中却更加怪异起来,这等明慧的女儿,齐侯怎么舍得她来这受苦,内中究竟,却不敢问。然后嫣然一笑,闲问着:“却不知公主那时游蒲香殿,所为何事?” 
  姽婳眉尖一挑,漫不经心的:“刺探军情。” 
  “军情?”风姬与香树又是脱口而问。 
  “他们总教育我:女大当嫁,归宿独此。我自然要探个究竟,看看这归宿里是个何等模样,弄清恁是如何过活的。”姽婳说的理所当然,讥诮道:“所以说,世间最不能信的,是人言。” 
  风姬一怔,问:“公主此话,似乎别有深意。” 
  姽婳瞥着她二人,笑问:“可知诗有云:‘士若耽兮,犹可说也。女若耽兮,不可说也。’游过后宫后,吾甚以为然。”神思又不知溜去何方奥妙,兀自沉吟着:“不可耽,不可耽。定本心,辩人言……” 
  香树听的如坠雾里,吱唔着不知如何接应。风姬望着姽婳出神,叹羡她小小年纪,心思却缜慎如斯,真真让人汗颜。 
  沉默间,天色渐晚。有个小寺人拎了饭食过来,一一分摊下,又冷色硬面的走了。 
  风姬瞧着她主仆的饭食,与自己十分不同,不敢眼馋,赶紧收回目光,扒了几口麻籽饭,吱呜道:“他们一日才给一餐,委屈公主了。” 
  姽婳端祥着碗中清清澄澄的黍子,十分不解,难道是太子吩咐下要关照自己?却为何只字片语也不曾留下?心中有疑惑,饭也不香了,随手推给风姬:“你吃罢。” 
  香树眼睁睁看着公主将来之不易的食物作成人情,又看着风姬愣了好大会儿,终于感激涕零的端到手中,一口一口品味起来。蒙主赐食极是恩宠,何况是这般凄惨田地,嚼在口中,生香于唇齿的似乎不是黍子,而是公族中仅存的温柔,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香树眼圈一热,又将自己的端给姽婳:“公主……” 
  姽婳淡然摇头,垂睫沉思着。 
  香树没辙,叹气在多,进食在少,却也食之无味。 
  风姬噎了一下,拍着胸口,难为情的抬头看着两人。然后定睛在姽婳头上,巧巧然一笑:“公主这发髻好奇异,忒利索。” 
  闻言,姽婳抻手到胸后,捋一缕垂发在脸前搔弄,狎趣地说:“与我梳发的人手脚忒笨,只能扎了个马尾巴,着实利索。” 
  香树大窘,头也不抬的嚼着黍粒。 
  倏地瞥眼窗外,有个黑影忽闪了下,姽婳悚然一惊,一股冷气直蹿脑门。未等她反应,却闻风姬叫了声痛,倒在地上!香树一惊,慌忙上去扶她起来,却吓了个寒颤!只见暗红的污血从她鼻中口中溢出来,好不吓人! 
  “饭里有毒,快吐出来!”姽婳搭手揽过风姬,又是按腹,又是拍背,一口口吐出来的饭少,血多! 
  回天乏术! 
  幸亏香树吃的少,抠着嗓子吐了个八九成,正在慌乱时,又听见姽婳喊道:“去外面吃几口雪,再吐出来!”香树连连应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公主,公主……”风姬倒在姽婳怀里,脸上血色尽褪,双唇乌青,瞳孔涣散。指间勾着姽婳垂瀑的青丝,掬着抹笑:“黍饭真……真好吃,谢、谢公主恩赐……妾一无是处,惟能梳妆。但求……来世,来世服侍公主妆奁,以报……以报公主今日之恩!” 
  言毕,气绝,香消玉殒。 
  香树吐过回来,只见风姬动也不动的躺在姽婳怀中。眼泪涮涮直落,为生死一面的萍水相逢,为公主不明不白的忍屈受辱,也为自己福祸难料的遭遇。 
  姽婳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手,割断那一缕握在风姬手里的发丝,将披风盖在她身上,冷生生地呢喃,似在提醒自己,万万不可相忘: 
  “你是为我而死的……”     
  房檐下,香树收敛了哭声,蜷缩在姽婳身旁,看着两个寺人拿席卷着风姬抬了就走,面肃眼冷,一语未发,似乎眼前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已是司空见惯。 
  姽婳凝睇远望,似要穿破层层封锁,将外面天地看个分明。永巷里越是波澜不惊,恐怕朝堂上越是风起云涌,而自己却只能在此处,望眼欲穿。 
  君父,太子,是否还能一见。     
  水米不进,已然五日。 
  ——殿下。撒些谷子在地上,用竹箧翻过来罩着,用树枝撑起来,再用这细绳拴着,人要躲的远些…… 
  ——殿下。看,有鸟儿进去喽。 
  ——殿下,殿下。别,先别慌着拉绳,待鸟儿多了些再捉才好…… 
  ——殿下。好厉害! 
  竹箧啪嗒落下,然后便是小鸟儿惊恐的乱叫,和扑哧翅膀的声音。香树欢天喜地的蹦出来,捂着竹箧叫道:“真没有公主不会的!” 
  没想到当年调皮的玩艺儿,竟成了她谋食的手段,真真世事无常。姽婳站起身,拍去衣上的雪,远远望过来,失神。她不是沉湎回忆的人,再想起扶桑子,内疚与悲伤竟也淡了,只有儿时一幕幕,带着朦胧哀凉,不经意的袭上心头。从扶桑,到风姬,原来自己身边已经开始有人一个一个的离去。 
  也许有一日,她终会习惯。 
  就在此时,却见一寺人神秘秘急趋过来,在姽婳面前作了个揖,低声道:“请到囚门处,有人候着。” 
  姽婳微愕,叮嘱了声“去生火烤熟,别乱走”,便依言而去。     
  一见那门外来客,千端万绪顿时涌上心头。 
  “哥哥……” 
  太子诸儿裹着厚重的披风,若非有意露脸,谁又能看出是他。一见姽婳安然无恙,诸儿心里一松,暖暖笑意迎着风绽放开来:“我才知道近日永巷里出了人命,特来看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让妹妹受苦了!” 
  姽婳却无心诉苦,瞧他这身打扮,隐隐觉察事有不妙。紧声问:“外面究竟是何种状况,为何事出五日不见有人提审,君父有未将你怎样?” 
  诸儿只是笑着,疲惫而忧伤。 
  “不会有人提审妹妹,他们是冲我而来的。” 
  只一句,姽婳的心犹如轻鸿坠崖,荡入无底深渊。 
  “伤风败俗,毁坏宗法的是我,太子无过,是姽婳连累哥哥了。哥哥只需设法放我出去,姽婳便有办法化险为夷!” 
  诸儿轻轻摇头,重重一叹。 
  “此事根本,在我身上。是我不伦在先,给了人把柄,遭宗族嫌忌。这才有了叔父怂动朝臣,借机发难,告你伤风败俗是假,逼我退他们要的,我知道,给了便是。否则,叔父绝不会善罢干休。近几日,宗室长老口诛笔伐,一刻也不消停,君父也是心力交瘁,你我都不该怨他!” 
  “可你怎能屈服!”见太子这般厌倦了,姽婳心急如焚,抓住囚木冲着他厉声道:“为了保住我?何其混帐!当真要姽婳活,就扬你东宫之威,平了那厮!你如此中他圈套,合了他心意,教我凭空成了拖累,我死也不瞑目!” 
  诸儿连忙去捂住她的嘴,嗔道:“咋呼什么!女儿家说什么死!你若死了,我再退让岂不成了空!我这太子座是生来就有的,不稀罕!你休再乖张,安安生生的,等哥哥救你出来……” 
  姽婳退了两步,瞪着诸儿,两厢无奈,悲喜交加。只道是他重情义,未曾想过重如斯。可她怎甘心哥哥为自己丢了宝位,甚至去送命!再思及收服纪土,原本美是一件,却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倾刻间福移祸易,凭空给人定了罪,真真呕死人! 
  片刻沉默,姽婳缓缓躬身,抻手摸向小腿。诸儿看着她,先是不明所以,而后大惊。 
  “姽婳死便死,绝不连累哥哥!太子要记得为我报仇!” 
  “姽婳!” 
  诸儿抻着双手,却无法逾越这道囚寒凛凛的匕首,狠狠的朝心窝扎去—— 
                  扶桑子 
  无田甫田,维莠桀桀。 
  无思远人,劳心怛怛。 
  婉兮娈兮,总角丱兮。 
  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诗经·齐风·甫田》     
  “你为何不死!” 
  公孙无知的冲天怒火咆哮而出,皮鞭狠狠抽打过去,全然不顾梧宫道旁来往巡梭的甲卫,正战战危危的朝这边侧目。 
  那人瑟缩了一下,鞭子从头顶呼啸而过,末梢如镰刀割断了束发的溃Ⅶ俣偈浚铀拿娲剐憾拢侨说拿嫒菡谠诤谀焕铩Q劭茨潜拮佑值豆饨S耙菜苹恿斯矗μ跄问乒铝眩锛页妓铡!
  公孙恨透了那人,以至忘乎所以,跳上去掐着他咒骂、踢打也不能舒解分毫。 
  “主公,那人似乎是……” 
  枯枝稀影处,石之纷侍卫在太子身侧,苍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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