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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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锦劫-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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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个这样身份的人,又能逃到哪儿去?还是您在害怕和我斗没有胜算,这才非对我好不可?”

    他一直沉默着,没有前因后果,只是因为我把他看得透彻就突然间没有了任何语言。我听见他走过去打开门,想是要离开了,冷风自门外呼啸着猛灌进来,他颀长的身影以那个姿势迎风停顿了好久。

    “我不该看轻了你。”我听见他说,然后门重重地再一次关起,把一切风刀冰刃都隔绝在室外。他已经走了。自此我和他彻底划清界线,不用伪装,不用周旋,只余下彻头彻尾的利用和算计。

    奉初新年前的倒数第三日,他终于对我摘下了温良恭谨的面具。用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真实面貌告诉我他不该看轻了我,其实彼此这样很好,至少我觉得要舒畅得多。

    结果新年就在这样的情势下姗姗来迟,我可算是又一次见着了旺财。他过来给慧妃请安,我恰好在拿个鸡毛掸子扫净椅面上的浮灰,忽然感到后脑被人刷了一巴掌,一回头就见那位衣冠楚楚的三皇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又长高了。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眼愈加的犀利。我赶紧扔了掸子冲他笑:“哟,真是三爷您哪,我没见着幻象吧?”你老娘真是百密一疏啊居然让我见着了你。

    他还是那么阴晴不定似笑非笑的眼神:“在宫里过的快活,就快把我忘了吧?”我回他:“您真是什么都知道。虽然不快活,但您要再不出现,保不准就真想不起来了。”他居然眉眼里浮了怒气:“你这人怎么这么少心缺肺的?”这话好笑,咱俩本来就是两讫的关系,您还指望我把您当相好的日日念着?

    他毫不客气地往那一坐,明显脸色不善。我揪一揪腮,保证微笑表情的到位程度,继续解释:“娘娘想着法儿不让我见您,您应该也知道。其实我巴不得快点回去。在宫里忙活来忙活去的还不如跟您那儿吃闲饭。”这句话是我的心里话,好歹原来在他府上我没这么多粗活干,他面色一缓,果然怒气消了很多,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他抬眼看我一下,又很快地别开:“你这几个月……过的还好?母妃她没有太为难你吧?”我苦笑着拎起鸡毛掸子比划一下:“您看我这叫过的还好?”岂止不好,天天提心吊胆地揣摩别人心思,还不如在旺财身边过的安心。起码他心眼相对少多了。

    他沉吟着仍然不看我:“我……我这次来,就是……就是接你回去的。没想到母妃扣了你那么久,这里面……也有我的不是。”我狐疑地看他,他这算是在道歉?我没听错吧我?道歉他结巴个什么?对着我他也紧张不至于吧。不过我这么惨确实是他一手造成的,道歉也应该。

    他自我反省一般地继续往下说:“这些天我回去好好想了想,以前我老以为你身份卑微贪图富贵,对你过分了些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耳根子出毛病了吧?奇迹中的奇迹啊,他居然真的在道歉?!还没等反应过来又听他来了句:“那天你不顾危险,当着母妃的面说……对我……对我……是……”这孩子结巴结上瘾了,弄半天我也没听明白我那天说了些什么。仔细一想,顿时五雷轰顶,是那句“没有三爷,小的也许会死吧”?难怪他一脸震惊地看我,该不会当真了?怪我怪我,演得太过逼真了一些。他本来就一根筋,哪有怀疑的份?

    我张口结舌地上前解释:“三爷,那,那天小的说的话其实……”靠,我怎么也结巴上了,敢情这结巴还传染?话还没解释清楚便听屏风后头一声轻咳,绫罗绮缎的慧妃被银如搀扶着细步走出,裙裾一圈圈漾开,想来是听到了我俩在这正厅聊上了,适时前来干扰了。

    真是……您至少等我把那句话说完啊。

    慧妃缓缓地踱去桌边坐下,气度雍容,脸上尽是慈母的笑容:“忧儿,年末忙了些吧?我看你最近也不怎么来了。”宇文忧上前行礼道:“儿臣来给母妃拜个早年。”慧妃显然很高兴,一挥碧玺帕子:“免了。关卡的事儿可顺利?上了路子没有?”我偷看宇文忧一眼,原来这些日子他在忙这个。

    他点一点头,精致的下颌压低了下来:“嗯,已经入了轨道……母妃呢?最近身体可好?”慧妃笑道:“我有什么好不好的,都这年岁了有点病痛也是正常。”虽这么说,她还是轻叹了一声:“就是这皱纹是越来越多了,消也消不掉,真是愁人。”

    宇文忧看我一眼,躬身对慧妃说:“母妃。父皇已经准许儿臣暂不纳妾了……儿臣是不是可以……”他瞥我一眼,我瞥慧妃一眼,果然她脸上立刻寒冰冻结,掀起茶碗盖儿啜一口茶,这才淡淡地道:“怎么?想讨他回去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过来看我。”

    ……这慧妃不会在吃我的醋吧。

    宇文忧上前,蹲在她身侧拉住她的手:“母亲说的哪里话,儿子就是这些日子寂寞。又没心力顾着别的,纳妾的事往后放放也不是不可。至于他,儿子是顺带一提,母亲不愿意的话再多留他几天也可以。”看来他对对付中年女性很有一套,连“母妃儿臣”都省了,直接上最套近乎的话语,他果然有资质当中老年妇女的偶像。

    慧妃表面上嗔怪,眼底的笑意还是一丝一丝绽开了:“耍贫嘴你最行!其实我留着他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怕你被迷的忘了正经事,说到头还不是为你好。”宇文忧晃着她的手道:“儿臣明白。儿臣已经成人了,这些事情自己自有分寸。纳妃纳妾之事只是早晚,这些儿臣都知道得很。”听他这么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泄欲工具了,虽说没有点明了说,站在旁边听着也多少有些挂不住。

    慧妃被哄的开心,另一手上去回拍儿子的手:“你心里头清明就好,行了,既然你父皇发了话,我也没理由找不痛快,今儿你留在这好好陪陪我,一起去殿上晚宴。宴礼结束了,就把这劳什子领走吧。”听听,劳什子,多没人情的比喻,我算是看透这群人了。

    宇文忧的眼里有欣喜一闪而逝:“多谢母妃。”慧妃笑着摆手,站起身来往屏风后头走:“你来,陪我好好说说体己话儿。”她扫我一眼,神色又恢复冷淡:“还站在那儿干吗?这儿没你的事儿了,回去歇着吧。晚上跟着三殿下回去。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我委屈自己迎合了她这么多天,她还是对我一点改观也没有,若是她儿子不保我,四皇子不用利用我,也许我早就被捏死在什么地方了。

    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我这样、这样努力地活着,面对着如此盘根交错的利益关系,究竟哪一天才能走到头,究竟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也许五年之后,一切都是定数,我斗不过这些人,可是我必须试试看。已经把自己放低到了这一步,我除了这条命什么都不剩了,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活下去?
二十三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新年伊始,整个皇城都挂上了红色宫灯,一眼望去绵延无尽。不过再热闹也没我什么事,我只需拾掇好行装,等着旺财宴礼结束带我回去而已。

    坐久了也就有些烦闷,便站起身出去走走。临出门的时候眼前一恍,脚一下踩空险些跌倒。最近总是这样,我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也许是中毒太深,有了什么副作用吧。

    蓦地一双手伸来,两边一撑就稳稳当当把我扶住:“走路也不看着点。”我强忍着眩晕抬头,那人的瞳色里烟水一片,不禁奇道:“四殿下怎么这当口还来这里?不是有宴礼么?”他的声音依然低而柔和:“借口早些出来了,过来看看你,听说你今天就要走了。”劳他记挂着,是在惋惜不能光明正大监视着我了吧。

    我故意笑给他看:“我走到哪儿不还是一样。您有什么放心不下。戚神医的本事可大过了天了。”他不露痕迹地轻轻一笑:“说话总是这么带刺做什么?夏生,有时候做人不能太明白,适当装装糊涂还是必要的。”他在提醒我要有自知之明么,是在告诉我无论如何逃不出去么,还是在指责我太过于放肆?不管哪一个,都不是我想听的话外之音。

    我慢慢把他放在肩上的手拂开:“您也至多瞒我五年。”我没告诉他一年半之后,我就不受旺财的制了。我们俩赌的这条命,保不准谁输谁赢。他笑意深了些,柔润得叫人心底发冷:“五年。那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你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你就不怕么。”这倒霉催的,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我以同样的笑容回应他:“您告诉我我应该怕么?其实早在半年前,我就应该彻彻底底地死了的。一个死了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他脸色微微一白,竟情不自禁自语了一句:“原来是这个意思。”什么意思?我狐疑地看他,他自觉失言,恢复了温和的神态:“没什么。”顿了顿,这才又道:“我先走了,以后常去三哥的府上看你。”

    我才有功夫愣上一愣,他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蓦地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皎洁月色映出他淡淡的微笑:“其实原本是想你一醒就冲他讨了你来的,谁想莫名其妙的他就对你……”他的笑容化作了无奈:“他喜欢的接受的永远只会是女子,这你知道吧?”

    这句话如同晴空里的一道霹雳一下把心窝照了个通明透亮,我从茫然里回神,镇定地回他:“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看着我好久什么也没说,表情有些悲悯,半晌才再次抬步,匆匆地走了。

    可是……悲悯。同样是处在孤身一人,谁也不能依靠信任的境地里,他为什么要怜悯我?同病相怜么,这个词语真是好笑,竟然让如此对立立场的两个人这样微妙地联系了起来。

    没一会宇文忧就匆匆赶了过来,一袭淡金色的精棉袍子,袖口滚着雪边,在月光底下很是俊气。他一把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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