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记 作者:华玫(晋江2014-01-01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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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记 作者:华玫(晋江2014-01-01完结)-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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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芸香的嘴里被人实实成成地塞了一团满是土腥味儿的破布。
  人,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内侍按跪在地上,双手,被反扭到背后,头,也被人向下用力按去。
  她使了吃奶的力气,勉强抬起头,往屋里看,从她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姚葭。她心里着急,口中却说不出话,只能气息紊乱,眼含热泪地死死盯着姚葭。
  她想自己和娘娘要是能在此时一下子变成两只小鸟该有多好。变成小鸟,就可以扑扑翅膀,飞出这座牢笼,摆脱这些人的刁难,多好。
  正当芸香在头脑中,将自己和姚葭幻想成两只飞向自由的小鸟时,屋里,陆太妃又一次举起了手,狠狠抡下。
  “唔。”芸香向前猛地一挣,想要冲进屋去,无奈被人按得死死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姚葭,被陆太妃打得身子一栽歪。
  鼻子里,很快流出两股热流,脸,火烧火燎地疼。咬紧牙关,重新跪正身姿,姚葭垂下眼,静默成一尊没有感知的雕像,不哭不叫,不求饶。
  陆太妃微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出其不意,反手又是一记惊天泣鬼的大耳光。
  口中“唔唔”不停,芸香左挣右扎地想要摆脱身上的禁锢,去救主人。
  这一次,姚葭被陆太妃打得侧卧在地。
  耳中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憋住一口气,她虚虚地握着拳,以拳背撑地,一点点撑坐起来,坐正了。
  手心里全是泡,不敢触碰,所以,只能用拳背。
  陆太妃皱着眉,甩了甩手,用力太大,手扇得麻酥酥地疼。
  本来,刚开始她是想挠姚葭来着,最好是能把姚葭挠破相了,不过,让芸香这么一挡,她改变了主意。
  当真把姚葭挠破相了,她怕慕容麟会毫不留情地祭出那记隐而不发的紧箍咒,因此,她改挠为扇。
  陆太妃平日里身娇肉贵,缺乏锻炼,亲力亲为地扇出这两记威力十足的耳光后,她那呼吸变得有些不大顺畅。
  转过脸,看了一眼身后的瑞枝,陆太妃对瑞枝使了个眼色,“去!掌嘴!”
  瑞枝闻听,吓得“扑嗵”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奴婢不敢。”
  陆太妃恨声道,“有本宫替你作主,有何不敢!”
  瑞枝差不多贴在了地上,“奴婢怕自己也像碧珠……也像碧珠一样……”
  “没用的蠢物!”陆太妃气得上去就是一脚。
  瑞枝闷哼了一声,却是不敢躲,只能硬生生地挨了她这一脚。
  踹完瑞枝,陆太妃的目光越过瑞枝看向其他人。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全都心有灵犀般立地成鸡——垂头缩颈的蔫鸡。
  陆太妃恨得,把双美眸瞪了又瞪,瞪过之后,她下意识地扭了扭脖子,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
  被瑞枝这么一提醒,她那心里多少也生出些惧意。按说,崇训宫里全部换了新人,宫外又有御林军严加把守,根本不必顾虑。
  但不知怎么,心里始终有些发虚。
  被人扭断脖子的恐惧,最终打败了继续施暴的念头,“知道本宫为什么打你吗?”她面容冷肃地睨着姚葭。
  姚葭的脸已然高高肿起,每边脸上,各有一个指节宛然的掌印,鲜红鲜红的,看着有些狰狞。
  挨打的原因?姚葭不知如何作答。
  慕容麟曾说过,他外祖及三位舅父,皆系因她而陨命。他的外祖、舅父,也就是陆太妃的父亲兄弟。若慕容麟所言非虚,则她完全理解陆太妃对自己的仇恨,但,谁能担保慕容麟说的一定是真的?
  不待姚葭回应,陆太妃恨然作答,“因为本宫恨你!知道本宫为什么恨你吗?”
  “因为你罔顾廉耻,不守妇道,蛇蝎心肠,谋害亲夫!”过份的激动,使得陆太妃阵阵眩晕,她不得不连作了几个深呼吸,“上次掌掴你的宫女,死了。”
  她的声音淡淡,淡淡中潜伏着摧枯拉朽的巨浪狂风,“打你的第二天,她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房里,让人扭断了脖子。”
  “知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凶手是本宫宫里的人。晚上,宫门落锁,外人根本进不来。陛下让人查,查了一天,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没人承认。你猜怎么样?”说到这里,她紧盯着姚葭,眼中射出森冷的光,“陛下就命人,将本宫宫中的宫女和内侍全都杀了。”
  她一指依旧趴跪在地的瑞枝,“所以,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敢掌你的嘴了吧?因为,她怕自己也像碧珠一样,被人扭断了脖子。她们觉得,碧珠是因为打了你,才被人杀的。本宫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本宫不怕!”
  她从鼻中哼出一声不屑地冷笑,“本宫倒是要看看,今晚会不会有人来扭本宫的脖子!”想到宫外那一百名训练有素的御林军,陆太妃一下子,又变得豪气干云了。
  说完这些话,她放眼四顾,在房内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摞白绢。
  码得整整齐齐,能有半人多高,白生生的,如光似雪,与这阴暗、简陋的房间格格不入。
  陆太妃绕过姚葭,来到这摞白绢前,伸手抚上最上的一层。
  缓缓抚摸间,但觉掌下如玉如酥,滑不留手。
  织得真不错。抚拂间,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白到有些刺目的绢面,淡然地想。
  染上不浓不淡的紫是清逸幽雅,染上深深浓浓的紫是富丽华贵,不论是淡紫,还是深紫,都是别具风情,挂在崇训宫中,都会给崇训宫增色三分。
  “织工粗糙,不堪为用,”陆太妃停下手,轻吐出声,“重织。”说完,猛一发力,最上面的一匹绢猝然被她拂落于地。
  落地之后,又滚了几滚,于是,灰暗的青砖地上,赫然铺陈出一段皎洁月光。
  芸香跪在房外,把房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得真真切切。
  她震憾于陆太妃对姚葭的指控,震惊于碧珠的惨死,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看到原本一个水作的玉人儿,被打得披头散发,脸似猪头来得刺目惊心。
  “限你半月之内,重织二十匹,若还是这等粗货,小心你的爪子!”
  一匹等于五丈。
  说出这句话时,陆太妃的双脚正踩过这段皎洁月光。
  于是,这一段白得耀碎人心的月光,便落下了几只浅灰色的履印。
  抬手,抚了抚鬓发,陆太妃扫了眼跪在门边的瑞枝,“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本宫滚起来,摆架回宫!”
  说完,目视前方,仪态雍荣地走了出去。
  手足并用地快速跪蹭到一旁,芸香极有眼色地,给陆太妃一干人等让出路来。
  及至那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之中,她连滚带爬地扑进屋中,扑跪到姚葭面前,不讲礼节地搂住姚葭,呜呜痛哭。
  直勾勾地呆凝着前方,姚葭一动不动地任芸香搂着,哭着,被打到肿胀变形的脸上,是个失了心,神魂出窍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直着眼睛,低声唤了下芸香。
  芸香松开了手,抽抽答答地看着姚葭,哭红的眼中尽是心痛之色。
  姚葭轻微眨了下眼,将目光从前方缓缓调度到芸香脸上,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惨然一笑,“芸香,不用为我难过。太妃的话,你刚才也都听到了,我是个坏女人,所以,不用为我难过,不值得!”
  “娘娘……”芸香嗓子一哽,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太妃的话她确实听到了,她也相信,以陆太妃的身份和地位,不至于信口雌黄,不过,要她把姚葭和陆太妃说的那些内容联系在一起,对她来说,难度不小。
  她不愿相信。
  她所看到的姚葭,从来都是战兢的,茫然的,无助的。这样的姚葭与陆太妃口中那个j□j的,心狠手辣的形像无论如何不能画上等号。
  停顿片刻,她一吸鼻子表了态,“无论娘娘是什么样的人,芸香都心疼娘娘。”想了想,她又轻声补了句,“在芸香心里,娘娘是好人。”
  当晚,陆太妃收到了慕容麟派人送来的礼物。
  陈弘站在陆太妃面前,谦卑地躬着腰,一手托着只锃光瓦亮的大漆盒,一手将盒盖翻开,把里面的东西展现出来——
  盒子里,深青色的厚缎堆叠出褶,簇拥着一只粉紫色的芙蓉玉雕兔。
  兔子不大,也就陆太妃巴掌那么大,是个直立仰头向上的造型,两只长耳朵统一向后半耷着,圆通通的小鼻子揪揪着,小小的三瓣嘴半张着,露出两颗俏皮的小板牙。
  小兔雕得活泼可爱,直如活的一般,任谁见了都会喜欢,都要赞声好,偏是陆太妃见了,生生打了个冷战。
  微颤着手伸向小兔,她想要把小兔从盒中取出来。
  不想,指尖刚一触及小兔,小兔的头,“啪嗒”一下掉了下来,把个陆太妃惊得针刺般缩回了手,心,在一瞬间,差点从腔子里飞出来。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陈弘谦恭的声音,“陛下命小人转告太妃,气大伤身,还望太妃千万保重玉体。”
  陆太妃哆哆嗦嗦地指着陈弘,想要说话,可是,嘴唇哆嗦得比手还要厉害,一时之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慕容麟静静地站在乾元宫中一棵梧桐树下,仰面望着头顶如盖的浓荫,心中波涛起伏——
  他对不起姨母,他知道。
  所以,当姨母要那人在半月内织出两百丈绢来,他没说什么;甚至当姨母命人掌掴那人,他也忍耐下来。
  不过,事不过三,他可以对前两次装聋作哑,这次却是不行。如果他再不表态,那人……他想起下午掖庭令绘声绘色的描述。
  他恨那人,他可以折磨那人,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姨母是特例,不过也不能太特,是以,他必须作出适当震摄。
  闭上眼,他放纵自己的思绪在回忆中徜徉,夜风阵阵拂过,拂得桐叶沙沙作响,深深吸气,霎时,清新的草木香、花香流满全身,清凉惬意。
  问世间情为何物?
  是明知很傻,很贱,很不值,却依然发傻,发贱的执迷不悟。
  慕容麟你真傻,他睁开眼,静静地望着头顶摇摇晃晃的翠盖,恍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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