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海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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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海鹰飞-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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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究竟久居大漠,性情豪放,不若中原子弟那等矫饰,说话坦率得多。
  凤英人本磊落大方,此刻为云侠青的爽朗豪放所感染,也打开心扉侃侃而谈。
  这一个大漠中的枭雄,和那一个来自中原的干娇百媚佳人谈得投机,竟一反世俗的男女礼防,相与忘我地在这大漠帐内畅谈竟日,不觉夜幕降临。
  凤英姑娘似乎不甚愿提及己身家世,只说自己原居京师,因欲往贺兰山颠访欧冶道人去取血胆神剑,遂借口来银川探访一个为官的胞兄,乃趁机溜入大漠完成此行。
  入夜之后,两人略进饮食,又是畅谈竟夕,凤英姑娘发觉这沙漠之鹰云侠青虽是自幼在沙漠中长大,却是学问、见识都极渊博,遂劝他莫若放弃这大漠中的生涯,往中原地方一行,顺便也可一访他师父后人的下落,甚至连他自己身世都可查出。
  云侠青也甚同意凤英姑娘的话,但他因手下这许多壮士,有的是流浪的牧人,有的是改邪归正的流匪,导之归正颇不容易,若无适当安排,必将流为盗匪,他必须将这些人做适当的安置之后,才能往中原一行。
  次日,天色晴和,凤英姑娘坚欲回往银川城去,云侠青无法挽留,遂令手下备上两匹骏马,他要独自一个护送佳人。
  东方朝阳乍吐,天际飘浮一丝丝的霞云,柔风拂面,两人并辔东驰,心中都有无尽的温暖,却又无尽地惆怅。
  凤英姑娘取下包巾,云发惺松,随风而舞,她骑在马上,时时以柔媚的目光投瞥向云侠青。
  云侠青也不时看向凤英,每当两人目光交射在一处时之时,便都不禁相视而笑。
  云侠青觉得凤英的笑是非常之娇媚,凤英则认为这号称沙漠之鹰的云侠青,其一言一笑,一举一止,都能撼动着她的芳心。
  两颗热烈的情心交溶了,如在这荒漠之间开放了美丽的花朵,如从荒漠里涌出滔滔不断的甘泉。此时天上的云丝都烧成了一团团地,从他们头顶飘过,似乎在俯瞰他们,为他们祝福,大漠中常有的狂风这时也不起了,沙粒都安静地躺着。
  两人忽然都转成沉默无言,只有马蹄声、辔铃声悄悄地响着。
  凤英一时懒懒地不愿快走,她就与云侠青且行且谈,越谈越觉得亲密。
  走出了沙漠,便是一片草原,远远可以望见银川城的影子依稀呈现于天边。
  凤英虽然恋恋不舍,也只得捱近云侠青身边道:“你回去吧!草原那边就是定远营的官兵驻扎之地,他们对你这沙漠之鹰的名头,必是十分误会,你被他们闯见了总是不便。”
  云侠青也陡兴一阵惆怅,迟疑一下,坚决地道:“好吧!我将部下安置妥当之后,一定往京师城去,也许还有相见之日,那么,你何日返回京师呢?”
  凤英毫不犹豫地道:“我不能再耽搁下去,明天一早就启程回京。”
  云侠青道:“那我明天在远处暗暗送你。”他用一双略带忧虑的虎睛,目送凤英姑娘远去。
  凤英黯然地策马驰向银川城,不时地且走且回头,眼见那沙漠之鹰云侠青雄挺的影子和骏马渐渐地小了。
  次日,凤英姑娘别了胞兄,由一队骑兵护送,坐于舱车中。
  遥听……远方传来雄壮苍凉的歌声:“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凤英姑娘知是沙漠之鹰云侠青前来送行,揭开窗帘遥望,隐约可见远方天边矗立着一人一骑。
  她欣尉地、惆怅地默默祝祷,希望天佑这沙漠之鹰,同时让他能再回到自己的身边。
  白雪皑皑,覆盖着大清的京都。
  宁静的除夕在雪地上徐徐退去,黎明来了。
  五凤楼上沉洪的钟声响起,守岁的人们长长地透了一口气,随后燃点了红色的蜡烛,一片贺岁之声喧起。
  五凤楼的晨钟响了三遍,接着,此京城各处宫闱和寺庙的钟全都响了,宏大的声响撼动了白雪覆盖的京城。
  在紫禁城边,一座大宅院中,多凤英独自站在长廊上,凝望破晓的天空,以喟叹来迎接元旦。
  她被宏大的钟声扰乱了,黎明使她惶恐,她的心怀忧闷,胸腹之间,似是被磐石给压住了。
  朔风在吹,冷气自袖口和领口侵袭她的身体,她却不觉寒意,连这凛冽的寒风都不能使她清醒。
  原来,凤英自回京之后,虽又恢复往日的宁静舒适的闺中生活,但她的心田已如一泓池水被落石荡起涟漪,再也不能回复往日止水般的静谧。
  整日,常是深闺独处,一颗心仍时时驰往于大漠黄沙之上,时时想像着那关山万时潦远的沙漠,暗诵着:“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诗歌,使她不禁想念那个身世凄凉,从艰难困苦中长大的少年英雄云侠青的英姿。
  尤其到这佳节吉日,人皆欢悦,我更惆怅,忍不住偷偷地离开正在相互欢吐祝词,共贺新岁的家人,独来此处不尽地幽思。
  同时此刻,也在北京城内一角,正有另一人也在客旅斗室凭窗怅望黑暗的天空,大兴“每逢佳节倍思亲”之慨,此人正是那为访佳人不远千而来的沙漠之鹰云侠青。
  这话说来奇怪,那沙漠之鹰云侠青既是不远千里为访凤英而来,为何此刻独处斗室,怅望愁思,怎不去登门求见,或是夤夜造访思意中人呢?
  难道他至今尚未知佳人的身世,家居何处?
  不!沙漠之鹰云侠青自在大漠中遥遥赋歌,送别佳人之后,立即混入银川城去,打听适才是何家官眷要劳这许多骑兵护送回京?
  一知真相,他大吃一惊,原来那凤英竟是这河西之地最高军帅定远将军多隆阿的嫡亲胞妹,是京中军机处大臣多朋亲王的郡主。
  云侠青虽然知道多凤英姑娘乃是金枝玉叶的郡主身份,他却并不觉和自己身份、地位的悬殊有何重要,他本着大漠生长之人的直率作风,只知男女相悦,感情第一,其他全不重要了。
  他扪心自问,不能一日不思念伊人,遂毅然将所有部下遣散,独自一个匹马单身迢迢千里,赶赴这天子之都北京城中来。
  他抵城时,已是岁末,家家悬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云侠青久居大漠,度过荒寂的生活,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早把师父对他灌输的险恶凄冷的人生看法,冲淡了不少,也从心中泛出青春的活力来。
  费了不少周折,问了几遍才辗转寻到多亲王府邸,远望过去,一片雄伟豪华气象,门前悬挂灯彩,似比别家都更热闹些。
  云侠青心想凭多朋一个亲王身份,逢年过节比别家多悬挂些灯彩倒也是应该的,逐不以为意,环绕着院墙兜了一圈,虽然他看惯了大漠辽阔的空间,仍觉得这宅邸十分宽大。
  这时,多亲王府邸之前不少人远远张望,指点着数说。
  云侠青有点奇怪,若是寻常庆年的灯彩,似乎不致这等引入注目,心中一动,也挤进人群中从旁听听那些人说些什幺。
  只听这边一人道:“那凤郡主最为标致,人称京师三大美人之一。”
  云侠青听得心花怒放,几乎要为这人鼓掌赞好,他认为自己的意中人凤郡主标致是实,但出于别人之口的称赞,他自觉与有荣焉。
  但另一边有个人的话,却恍如睛天霹雳,将云侠青惊得呆了,那人说的是:“今日是过礼之期,明天辰时就该迎娶了,新郎是本年恩科的探花郎,匹配这标致的郡主,也可堪相称了。”
  一群人一个个指指画画称羡不已,只有云侠青一个心中如翻五味醋瓶,这份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下,他如梦游似的,木然地漫无目的乱走,且边呆想为何相别只两三个月,多凤英便将嫁与别人,如此说来,多凤英在大漠中和自己畅叙之夜,早已知道她已许配给这什么探花郎,为何她当时不透露给自己知道,令自己枉寄一片痴情。
  想到这里,他不禁恼恨多凤英有意玩弄自己纯洁的感情,他来时一腔热望,全告落空,所换得地只是愤怒、嫉苦、无匹的嫉苦……
  他茫茫然撞入这旅店斗室之中局户独处,心如毒蛇啮 嚼,痛苦不堪,遥对幽暗的天空,不禁更思念那从未谋面便已惨死的爹爹,这倔强坚决的沙漠之鹰竟也孺子般地垂下感伤之泪。
  葛然,他心中忽起一个念头,他自觉感情为多凤英玩弄,大不甘服,虽然她明晨即将嫁作探花郎的诰命夫人,但他今晚仍要见她一面。
  他要与多凤英会此最后一面,听她解释明白以后,他再重回大漠,重将感情埋入那冷漠酷硬的外表之中,永不再向任何人揭示了。
  他念头既定,推开斗室之窗,就这一身衣服,展开轻功,投向多亲王府。
  他不愿闯入这府邸一步,他恼恨这里面全部他从未谋面的每一个人,似乎多凤英姑娘嫁与别人,他们都负有一份责任似的。
  他选了多亲工府附近一块空地,毫无忌惮地仰天高声朗唱:“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幸而这是除夕之夜,各宅邸中也更自有人高唱喧闹,对这午夜街头的高唱,只当酒醉之人的欢歌,大年之夜小,百无禁忌,无人嗔怪,无人出而责问。
  他仁立这空旷这之地,引吭高唱,一遍又一遍,唱得凄惋而悲愤之至。
  蓦然,身后飘风之声,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微带惊喜之意,娇叱道:“不要再唱了,我已经来了!”
  云侠青不须回顾,已知来者为谁。他缓缓地旋过身来,把一双愤怒嫉苦的目光投向身后突现的多凤英郡主身上。
  只见凤英姑娘已然换上了一身绚丽的旗装,头上兀自梳着一个代表处女身份的辫子,显得雍容华丽,与以前的清新脱俗,又是一种不同的丰姿。
  凤英满腔高兴地问道:“你来多久了,怎么不早来见我,却到这大除夕夜里,才在街头唱你的心爱的歌呢?”
  忽然,她觉出侠青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来,笑咦了一声道:“是谁欺负了你?看你那像要把人家一口吞下肚似的神情!”
  侠青见凤英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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