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巷说百物语 作者京极夏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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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巷说百物语 作者京极夏彦-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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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是有些奇怪——百介也附和道。
    “与吉宣称当时自己正与瑠衣同行。由于担心时局不宁,因此直将她送回了长屋门外。与瑠衣告别后,旋即就遇上了那武士,还被问到瑠衣叫什么名字。”
    “为何突然问起瑠衣的名字?”
    “噢,与其说是被问起名字,应该说那武士向与吉询问的是——他和方才那相貌秀丽的佳人是什么关系。与吉听了心生得意,便自豪地回答她乃是自己的未婚妻。”
    这与吉还真是个轻薄草率的大老粗呀,百介心想。
    “还真是奇怪哪。”平八第三次如此说道。
    “说奇怪的确是怪了些,但这种事也并非不无可能罢?”
    “说得也是。这世上倒是常发生些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怪事。那么,那位大爷是否也和百介先生一样,买了他这说法的帐便告辞了?”
    “不——右近大爷也质疑与吉的说辞未免过于粗枝大叶。他怀疑一个原本将和自己缘定终生的女人才遇害没几天,哪可能如此一副毫不在乎的。毕竟右近大爷是个……”
    “据说他是个爱妻心切的夫君是罢,”平八面带羞色地说道。
    “没错。因此他才会对与吉如此怀疑,向其质问——若是认为自己的未婚妻值得向不过是在大街上偶遇的武士如此炫耀,这下遇害了,怎还能如此毫不在乎?而且哪可能既没去上个香,又没半句悔恨之言……?”
    据说与吉是如此回答的:
    若人还活着尚且另当别论,但这下人都死了,再留恋还能有什么用?
    而且据说死状还凄惨得教人不忍卒睹——
    “还真是个粗枝大叶的家伙呀。”
    看来平八为他的态度颇感惊讶。
    “不过,反应如此冷淡者似乎不仅与吉一人,如今在北林藩,这种态度似乎已蔚为风潮。只是右近大爷当时似乎尚未察觉事态已严峻到这个地步,仅感慨人们为何变得如此无情、如此不道德,为此抱怨不已。”
    “噢。”
    “不过与吉只把他的抱怨当耳边风,一再坚称自己有事要忙,若无其他事要询问,就尽早放了他。”
    “有什么事要忙?”
    “他只说自己还得忙着挣钱。”
    挣钱?平八歪着脑袋纳闷了起来。
    “实在看不出如今的北林还有什么钱可挣哩。”
    “这他也没多作解释。只是看到右近大爷气得面红耳赤的,便推称只要放了他,保证会分点儿好处。但说这句话根本是火上加油。”
    “想必教他听了更是怒不可遏罢?”
    “是如此没错,不过右近大爷自己也失了分寸,对与吉不仅是厉声斥责,甚至还拳打脚踢。”
    把我当什么了?
    以为我在乎你的臭钱么?若是教你给收买了,岂对得起瑠衣在天之灵?
    挨了右近一番怒斥痛打,据说与吉是如此回应:
    就别再装清高了——
    这世上谁不爱财?
    她人都死了也就算了,但我可还活得好端端的呀——
    要想活下去,不多挣点钱怎么成?
    难道你们当武士的不吃饭都能活下去?
    右近曾表示,自己当时为这番话所激怒,不由得握起了刀柄。
    对为了养活爱妻和即将出世的孩子,甘愿放下身段仕官糊口的右近而言,这番话想必是教他感触良多。严峻的现实应已让右近体认到,即使贵为武士还是得养家活口。
    只凭尊严与意志是填不饱肚子的。既然肩负起了扶养妻小的重任,武士的大义名分也只能沦为绊手绊脚的枷锁。如今东云右近应已切身感受到,诚如与吉所言,没这点觉悟——日子哪过得下去。
    只是——
    “右近大爷不仅当街怒斥与吉,还愤而对其拳打脚踢,让许多路人都瞧见了。虽然右近大爷到头来还是将怒气往自己肚子里吞,把与吉给放了,但不幸的是,与吉不久后竟然就——
    “遭人杀害了是罢,因此那位大爷也就这么被按上了杀人的嫌疑。如此推论——百介先生,与吉这鬼鬼祟祟的家伙,看来似乎是在前去谈那桩挣钱生意时遇害的哩。”
    看来的确不无可能,百介回答道。
    “但坊间可不作如是想。毕竟曾听说与吉原本要去做些什么的仅有右近一人,坊间百姓唯一知道的,仅有右近曾和与吉起过争执一事。接下来与吉就死了,不出多久右近大爷之妻又遇害。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近人情,但如此一来,右近大爷要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百介先生,这结论未免也下得太草率了,”平八说道:
    “这种事若在江户发生,想必大家是会如此推论没错。但北林的情况可不同呀。”
    “哪里不同?”
    “那儿不是杀手、盗匪横行经年么?那么有谁在何处遇害这种事,岂不是一点儿也不希罕?
    一个人只因曾和自己起过争执的家伙和自己的妻子接连丧命,就被指称为嫌犯——如此推论,我可是难以接受,而且也没经过调查就下令通缉,处理过程难道无过度草率之嫌?”
    如此说来,似乎也不无道理。
    既然该地凶杀惨案频仍,那么和与吉命案大同小异的事件理应是为数不少。而右近之妻所遭逢的惨祸,照理也应被视为右近迁居领内前所发生的一连串事件的延续。
    因此,仅有右近一人遭到通缉,看来个中的确是有些蹊跷。
    “该不会是遭人诬陷的吧?”
    “遭人诬陷——会被什么人诬陷?”
    这就不清楚了,平八说道:
    “总之为此凭空臆测,充其量仍不过是牵强附会。若仅能胡思乱想,还不如先将这问题给搁这。倒是,关于北林那妖魔诅咒的传闻……”
    “可是打听到了什么关于这传闻的消息么?”
    平八从身旁一只硕大的包袱中取出了一册记事簿。
    “呵呵呵,小弟也学起百介先生,开始用起记事簿来了。这可不是记录赊帐的帐簿呀。”
    平八兴高采烈地说道:
    “不过,边听人陈述边以簿子记述还真是难事一桩,不由得教小弟由衷佩服起百介先生的功力呀!”
    “客套话就免了吧。难道平八先生果真探听到了那妖魔传闻的真相?”
    妖魔诅咒——
    难道真有这种怪力乱神之事?
    虽然还真是死了不少人。
    百介并不全盘否定神怪之说,但对此说法就是颇为质疑。
    ——妖魔诅咒真会闹出人命么?
    右近在向家老表明希望继续调查的意愿时,曾收下一份调书的誊本。虽然还没来得及详阅,右近便遭到了通缉,这份誊本也因此没派上什么用场,但百介还是把它借来仔细读了一遍。
    右近曾表示不知这些凶案是打哪时开始发生的,但根据记载,第一桩惨案是发生在六年前。
    只不过,看来当时并未有人指其为妖魔诅咒。被掳走的悉数为年轻姑娘,均于惨遭开膛剖腹、挖出脏腑后弃尸,手法至为阴惨。
    宛如生肝遭人活剥之状——
    调书上头如此记述,不过并未记载遇害人数,因此难以看出与后来发生的事件——亦即所谓妖魔诅咒所为的案子之间有无关连。此外,当时前藩主尚在人世,尚未经历人事交替,当年负责调查的役人如今似乎已不在位。
    真正被指为妖魔诅咒的事件,则是到翌年才发生。当时统治者也已换成了现任藩主。从五年前的夏季至翌年早春,共有七人遭惨杀。
    ——七人。
    这人数就与后来的七人御前之说扯上了关系。
    但也不知是为何,接下来有一整年未曾发生任何惨案。直到大前年夏季,同样的事件方才再起,妖魔诅咒之说亦在此时开始流传。至前年春季为止,同样有七人遇害。自此人心大乱,也有不少趁火打劫者开始乘机犯案。
    “这妖魔诅咒之说——”
    平八开始卖起了关子。
    百介朝他探出身子,逼他把话给说下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平八说道:
    “乃源自一桩城王遭人杀害的骇人传说。这件事发生在——许久许久以前。”
    ——远古凶事。
    右近亦曾提及该地有一流传已久的骇人传说,或许就是这桩。
    北林这地方——平八继续说道:
    “一如百介先生曾言,在北林家统治前曾为天领,亦即幕府领地。先生可知道如此穷乡僻壤,幕府为何要接手管辖?其中其实有个无可奈何的缘由。”
    “怎么个无可奈何法?”
    “原因乃藩主家血脉突如断绝。由于无人可继承家业,家系和藩号就这么给废了。”
    “这可是被划为天领前的事?”
    没错没错,平八翻阅起记事簿说道:
    “此事说明起来有些麻烦。根据记载,被划为天领前,该地乃由三谷家所统辖,而后来断了香火的即为此家。不过,记录中倒是未曾明确说明三谷家之所以绝后的理由,仅载有藩主猝死,以下略。”
    “不过,即使藩主猝死,又无后人可继承,还是可祭出收养养子等对策因应不是?”
    “对策的确不是没有。”
    “纵使将一个藩给废了,也可将其领地分封予其他近邻的藩什么的,哪有可能找不到什么好对策?除非其乃佐渡之类的产金之地,至少有些许利益可图——否则应该不至于会将之划为天领才是。”
    “该地的确有盛产黄金之传说。”
    “噢?”
    据说还有座金山哩,平八嘻皮笑脸地说道。
    “金山?此话可当真?”
    “这当然只是个传说呀。想必还是个无凭无据的流言。那种地方哪可能挖出什么金银呀。这则传说,想必正如百介先生稍早所言,不过是坊问对该地突然被划为天领所作的臆测罢了。那儿之所以成为天领,其实是另有原因。”
    别再卖关子了行么?百介说道。
    “呵呵,我可没在隐瞒什么呀!其真正原因,其实就是那个妖魔诅咒的传言。这我一开始不也提过?”
    “就因为有妖、妖魔诅咒,幕府才无法将该地分封给其他藩国?”
    平八边点头,边咽下又一只豆沙包。
    “还真想来杯茶呀。真是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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