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令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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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先令蜡烛-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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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抽。这个,还有一些火柴,只是“预防万一”而已。爱瑞卡做事永远追求彻底。

  她回到车上,扭开丁妮的引擎,头也不回、毫不留恋地即刻上路,眼光和思虑
都毅然面向远方的海岸和迪姆乔。

  在爱瑞卡设想周密的理论中,认为绝不是某个“当地人”偷了那件大衣。她从
小到大都住在乡下,所以她很清楚众人眼前如果出现了一件新的黑色大衣,即使是
穿在最不起眼的人身上,也绝不可能不引人侧目。她也知道乡下人并不熟悉当铺这
种门路,一件放在别人车里的大衣不会令他们联想到可以去换成现金,像那些过路
人一样。

  他们要果真起了贪念,那一定是为了据为己有;但考虑到无从向人解释,最终
还是不会动手。因此这件大衣,根据爱瑞卡的推论,是被过路人拿走的。

  如此事情变得更简单,却也更复杂了。一个“过路人”

  比一位“当地人”更容易受人注意,也很容易辨认出来。但另一方面,过路人
是一个会到处移动的物体,很难加以追踪。失窃至今已过了一个礼拜,那件大衣可
能已经横越了大半个肯特郡。现在说不定已经——在饥饿中,爱瑞卡的想像力更添
了一对翅膀。当迪姆乔映入她的眼帘时,她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大衣穿在市长办公
室一位小职员身上的画面。他是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有位楚楚可怜的老婆和一个小
婴儿,爱瑞卡一想到要从他手上拿走大衣,即便是为了提司铎,内心也不免一阵酸
楚。

  这会儿爱瑞卡决定必须要吃点东西了。绝食有助于想像,但却有害于逻辑思维。
她看见一个叫做“日升”的地方,随即煞住车。“停车休息,通宵营业。”那是一
座矗立在路边用锡皮搭成的棚子,漆成栀子色和紫罗兰色的招牌莫名其妙地做成火
柴盒的形状,上面爬满了天兰葵。店门亲切地敞开,在温暖的空气中飘送出细碎的
人语。

  狭小的店内有两个魁梧的男人。店老板正在把一条刚出炉的长面包切成大大的
厚片,另外一个人则从一只超大的马克杯内啜饮着某种非常烫口的液体,一边发出
很大的声响。一看到站在门口的爱瑞卡,这些活动霎时间都停顿下来。

  “早安。”爱瑞卡在鸦雀无声中开口。

  “早安,小姐,”店老板说道:“要来杯茶吗? ”

  “这个——”爱瑞卡环顾店内:“你们该不会刚好有熏肉吧? ”

  “美味的熏肉,”老板立即回答:“入口即化。”

  “给我来一大盘。”爱瑞卡高兴地说道。

  “是不是也来几个篮? ”

  “三个。”爱瑞卡说。

  老板伸长脖子看看门外,发现她的确是一个人来的。

  “要得,”他说道:“这才像话。很高兴看见这年头还有小姑娘懂得吃。请坐,
小姐。”他掀起围裙的一角把铁椅上的灰尘掸干净。“熏肉马上就来。要厚的还是
薄的? ”

  “厚的,谢谢。早安。”最后这话是对另外那个人说的,带着特别的问候之意,
说着她一边坐了下来,显然已经成为这家小店里吃喝谈笑的一分子。“外面那辆货
车是你的吗? 我一直想开开那种车。”

  “是吗? 我还想学走钢索呢。”

  “你的体型不对,”爱瑞卡很认真地回答道:“我觉得你还是开货车比较适合。”
老板停下切熏肉的动作笑了起来。

  货车司机决定不白费力气讽刺这么一个老实人。他放松姿态,露出和蔼的表情。

  “哦,很高兴有小姐做伴换换口味,你说是吧,比尔? ”

  “你有过很多吗? ”爱瑞卡问道:“我觉得货车司机很受欢迎。”在这个张口
结舌的男子还无法确定眼前瘦巴巴的小女孩究竟是在侮辱他、招惹他,或者只是在
说实话的时候,她已继续说了下去:“对了,你有没有让流浪汉搭过便车? ”

  “从来没有! ”司机迅速地答道,庆幸自己的两只脚还稳稳地踏在地上。

  “可惜。我对流浪汉很有兴趣。”

  “人道上的兴趣吗? ”比尔问道,把煎锅上嘶嘶作响的熏肉翻了个面。

  “不。学术上的。”

  “乖乖。你在写书吗? ”

  “倒也不是。我在帮别人搜集资料。你一定见过很多流浪汉,就算你不让他们
搭便车。”她不放过那个司机。

  “我开车的时候可没工夫去注意什么流浪汉。”

  “告诉她哈若盖·哈瑞的事。”比尔接口说道,一边把蛋壳敲开。“上礼拜什
么时候我看见他在你车里。”

  “你不可能看见谁在我车里,绝不可能。”

  “哎,别嘴硬了行不行。这位小姑娘没问题的。她不会去到处乱说,就算你真
的载过什么奇怪的流浪汉的话。”

  “哈若盖不是流浪汉。”

  “那他是谁? ”爱瑞卡问道。

  “他是个瓷器小贩。四处做生意的。”

  “噢,我知道了。一只青花碗交换一张兔皮。”

  “不。不是那种。他修理茶壶把手之类的东西。”

  “哦。钱赚得多吗? ”这样问是为了让司机继续这个话题。

  “足够过日子罢了。他还隔三岔五时会去搞些旧大衣或旧靴子来卖。”

  接下来有一阵子爱瑞卡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她的心跳声在这两个男人耳里会不
会像自己听到的这么清楚。

  隔三岔五,旧大衣。现在她该说什么? 她不能说:你看到他的那天他带了大衣
吗? 这样说就全泄底了。

  “好像满有趣的。”终于她说话了。“芥末酱,谢谢。”

  这是对比尔说的。“我很想见见这个人——但是我猜他现在大概已经跑到英国
的另外一头了。你是哪一天看到他的? ”

  “我想想看。我在迪姆乔城外载了他,然后,在唐布里奇附近让他下车。那是
上星期一。”

  所以不会是哈若盖。真可惜! 多么有希望的一个对象,他喜欢大衣和靴子,形
迹不定,而且又与能快速将他带离有潜在威胁地区的货车司机交情友善。唉,罢了,
把这件事情想像成当初认为的那么简单是没有用的。

  比尔把芥末酱放在她的盘子旁边。“不是星期一,”他说道:“不过也没什么
差别。你路过的那天吉米来这里送货。所以应该是星期二。”

  这样一来可不是没什么差别了! 爱瑞卡吃下一大口熏肉蛋安抚她狂跳的心脏。

  日升小馆里陷入了片刻的寂静;一方面是因为爱瑞卡吃东西的时候已养成像男
人一样保持安静的习惯,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还不能决定下一句话要怎么说才能兼顾
效果和技巧。等到货车司机突然把马克杯推开起身要走的时候,她开始着急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有关这位什么哈若盖的事! ”

  “还有什么可说的? ”

  “一个四处旅行的瓷器修补商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我真的很想和他当面聊
一聊。”

  “他这人不爱说话的。”

  “我一定让他觉得话有所值。”

  比尔笑了。“你只要给哈若盖二十五个便士,他会把嘴巴都讲破了。五十个便
士的话,他会告诉你他是怎么发现南极的。”

  爱瑞卡转向这位和她比较有共鸣的人。

  “你认识他? 他有没有家,你知不知道? ”

  “冬天他大部分时间不会乱跑,我想。不过夏天的时候他住在帐篷里。”

  “和昆妮·韦伯斯特住在潘伯瑞附近的某个地方。”司机插口说道,他不喜欢
风头被比尔抢走。他在泛白的桌面上丢下几个铜板,然后走向门口。

  “如果我是你的话,如果想让任何人觉得话有所值,我会先去向昆妮打声招呼。”

  “谢谢你,”爱瑞卡说道:“我会记住的。谢谢你的帮忙。”

  听到她的声音内含了真正发自内心的谢意,司机不由得停下脚步。他站在门口
打量着她。“对一个胃口正常的女孩来说,流浪汉真是一个奇怪的选择。”他说道,
然后出门,往他的货车走去。



  

 

                第十三章

  爱瑞卡的好胃口席卷了面包、橙橘酱和好几杯茶,但是伴着这些养分一起吸收
到的消息却没有多少。比尔虽然很愿意知无不言,只可惜他对哈若盖·哈瑞却几乎
一无所知。现在她必须决定是否要离开“温暖”的迪姆乔,跟着未知而神秘的哈瑞
到“寒冷”的唐布里奇乡间去。

  “大部分的流浪汉应该都很诚实吧,你认为呢? ”她付账的时候顺便问道。

  “这个嘛,”比尔说,努力地思考着。“除非是机会来了的时候,如果你明白
我的意思的话。”

  爱瑞卡明白。没有一个年过五十的流浪汉会拒绝像一件无人看管的大衣这样的
礼物。哈若盖·哈瑞无疑是对大衣和靴子来者不拒的。而且哈瑞上星期二曾经到过
迪姆乔。所以,她的工作就是要在夏天的山川林野中四处追寻这位瓷器修理匠的下
落,直到找到他为止。如果在搜寻的过程中夜色降临了,她一定得编个具有无比说
服力的谎言,好打电话给在史戴因的父亲,说明不回家的原因。

  这个说谎的必要性让她在这项自告奋勇的神圣任务中头一次感到心情苦闷;以
前她从来不需要向父亲隐瞒她的任何计划。短短几个小时内她的忠诚两度受到分化。
上一次她尚未意识到对丁妮的不忠;这次她意识到了,而且十分耿耿于怀。

  唉,不管了,反正时间还早,而且这个季节的白天可长着呢。丁妮或许是辆老
车,但是从未生过病或出过差错。如果能继续像起头时这么幸运的话,今晚她说不
定还是能照常回到史戴因自己的床上睡觉——带着大衣回去! 想到这一层,她兴奋
地忘了呼吸。

  她向可爱的比尔道别,答应他会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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