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和他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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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和他的刽子手-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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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长说完,从桌子上拿起那瓶香白丹葡萄酒。
“这个被没收了,”说着,他把酒瓶递给了服务部主任。
“是的。的确如此。”服务部主任喃喃地说。
警察局长接着就去打电话。
当他回来的时候,检察官耶麦林已经守在尸体边了。这位检察官身穿庄

重的深色西装。他打算去音乐厅听交响音乐会,刚刚在这家饭店的二楼法国
餐厅吃饭,听到枪响的时候,他正在吃着最后一道点心煎蛋卷。耶麦林是个
不讨人喜欢的人。人人都盼着他早日退休。妓女和与她们竞争的对手,小偷
和窃贼,不可靠的代理人,破了产的商人,就连司法机关,从警察直到律师,
甚至连他的同事,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人人都会说些俏皮话来挖苦他,说“毫


不奇怪,自从有了耶麦林,这个城市比什么时候都糟糕①,”“世上没有比司
法界更糟糕的了。”等等。这位检察官处在绝望的境地,早已威信扫地,陪
审员反对他的判刑建议的事屡见不鲜,法官也是如此,尤其是他还要忍受警
察局长的怨气。人们都说,这位警察局长认为这座城市居民中的所谓的犯罪
分子是更为可贵的一部分人。然而,耶麦林毕竟是一位气派不凡的司法人员,
他也绝非盘盘皆输,他的判刑建议以及答辩都是令人敬畏的,他铁面无私,
尽管遭人忌恨,但是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体现了老派检察官的那种气
质,每逢法官宣布被告无罪时,他就感到痛苦,他对待任何人,不论贫富,
都是不公道的,他光棍一条,不受一点诱惑,从来没有碰过女人。从职业上
来说,这些都是他的极其不利的方面。他觉得犯罪分子都是不可思议的人,
简直都是一些恶魔,见了这些犯罪分子他就勃然大怒,他简直成了一个顽固
的、收买不了的道学派的遗老,正如他自己激昂而又怨恨地形容过的那样,
他是“宽大无边的司法界泥潭”里的砥柱。现在,他也感到十分愤激,特别
是因为被杀的人以及凶手他全认识。

“局长,”他气愤地叫了起来,一只手里依然拿着餐巾,“人家说这场

谋杀案是柯勒博士干的!”
“没错,”警察局长闷闷不乐地回答说。
“可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呀!”
“柯勒一定是疯了,”警察局长一面回答,一面在死者旁边的一张椅子

上坐了下来,点起一支他一直抽的巴夏诺牌雪茄烟。检察官用餐巾擦了擦额
头上的汗水,从邻桌拉来一张椅子,也坐了下来,致使这位非凡的死者置身
于两个大块头官员的中间,趴在他自己吃的盘子上。他们就这样等待着。饭
店里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在吃饭了,大家都呆呆地看着这几个幽灵般的人。
只是在一群大学生进来时才乱了起来。这些大学生一面唱着歌,一面占据了
饭店的一个角落,他们没有立刻发现这儿发生的情况,还在起劲地继续唱着,
后来才尴尬地静了下来。终于,赫伦少尉带领谋杀案侦缉小分队的人赶到了。
一个警察拍着照片。一个法医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同来的一个区检察官请
求耶麦林谅解他来到现场。这时,只听见他们低声地吩咐着,指挥着。死者
被抬了起来,脸上尽是菜卤,络腮胡子里残留着鹅肝和绿色的四季豆,尸体
放在担架上,抬到救护车里。艾拉在被允许清扫的时候,她才在打翻的土豆
炒肉片里发现了一副金架无边眼镜。接着,那位区检察官便审问第一批证人。

可能的对话①,其一:女招待们又活跃起来,顾客慢吞吞地迟疑不决地重
新坐了下来,有几个又开始吃起来,首批记者也闻讯赶到了。这时,检察官
同警察局长被人领到厨房旁边的储藏室里去谈话。检察官要单独地跟警察局
长交谈一下,不愿意有证人在场。检察官认为,一定要组织并举行一次严肃
的审判。他们两人站在堆放面包、罐头、油瓶和面粉袋的货架旁边,谈的时
间不长,话又很不投机。据警察局长后来向议会所作说明,检察官主张动用
大批警察。

“那又何必呢?”警察局长表示异议,“柯勒那样的人犯了罪是不打算
逃跑的。我们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到他家里去逮捕他嘛。”

① “耶麦林”在德语中读音近似“糟糕的人”,故有此笑话。——译注
① 因为没有任何第三者亲耳听到检察官与警察局长的对话,施佩特律师只能根据各种迹象加以推断,因此
称之为“可能的对话”。——译注

耶麦林也不甘示弱,“我总可以指望,您能像对待任何别的犯人一样去
对待柯勒吧。”

警察局长没有吭声。

“柯勒是本城最有钱和最有名望的人士之一。”耶麦林继续说道,“采
取最严厉的手段是我们神圣的义务(这是耶麦林最爱用的辞令之一),我们
要竭力避免给人这样一种印象,好像我们要袒护他。”

“避免不必要的开支才是我们神圣的义务。”警察局长慢条斯理地说。

“不来个全城戒严吗?”

“我不想这样做。”

检察官呆呆地注视着身旁的切面包机。然后说道:“您跟柯勒是好朋友,”
语气里倒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地冷静地说说而已,“您不觉得
在这种情况下您的客观的态度可能受到影响吗?”

警察局长沉默着,然后从容不迫地说:

“柯勒这桩案子由赫伦少尉来受理。”

于是就出现了下面的一场闹剧。

赫伦是个讲究实干的人,他虚荣心重,干起事来很鲁莽。他让电台播送
7 点半新闻节目以前插播一份州警察局的紧急通报,这么一来,在短短的几
分钟内,不仅所有的警察进入戒备状态,而且全城的居民也被惊动了。警车
全速出动了。结果他们在柯勒的别墅里扑了个空(柯勒丧偶,女儿是瑞士航
空公司的空中小姐,上班去了,女厨师又去看电影了)。于是他们得出结论:
柯勒逃跑了。装有无线电报话机的警车满街搜寻着,边界哨卡和外国警方也
接到了有关通报。所有这一切行动,单单从技术上来看,都是值得称道的,
但是他们忽略了警察局长已经料到的一种情况,那就是:他们是在寻找一个
并不想逃跑的人。因此出现了使他们颓丧的事:刚过8 点钟,从飞机场来的
消息说,柯勒把一位英国大臣送上飞机后,驾着他的罗尔斯…劳依士牌汽车从
容不迫地回城了。深深受到刺痛的是检察官。他,因国家机器的威力强大而
感到放心,又因击败了那个可恨的警察局长而感到高兴,他一面捋着修剪过
的灰色的小胡子,一面惬意地把身子往后靠去,准备欣赏莫扎特的《后宫的
拐骗出走》的序曲。正当乐队指挥蒙德沙因举起指挥棒的时候,那位受到警
方动用现代化装备搜捕的柯勒,却偕同本城一位最有钱的、对此事毫不知情
的寡妇,从宽敞的音乐厅的中间过道,经过观众席一排排挨得很紧的座位,
径直走到前排座位上,只见他镇定自若,跟平常没有两样,表情自然,似乎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而且就在耶麦林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还跟这位惊
慌失措的检察官握了握手。观众骚动起来。有人在窃窃私语,也有人在吃吃
嘻笑,一片嘈杂的声音。因为乐队里的人也发现了这一情况,所以演奏的序
曲也就乱了分寸,有个吹双簧管的甚至好奇地站了起来。指挥蒙德沙因不得
不停了两次又重新开始。检察官被搞得糊里糊涂,以致他不仅在演奏序曲的
过程中,而且在接着演奏约翰尼斯·布拉姆斯的第二钢琴协奏曲的过程中,
都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虽然在钢琴家演奏时终于明白这是怎
么回事,可又不敢打断布拉姆斯的乐曲,因为他对文化事业一向是极为尊重
的。他深感痛苦,他恨不得出来干预,但现在为时太晚了,他只好等到场间
休息时再说。场间休息时,他采取行动了。他从好奇地簇拥着州议员的人群
里挤了出来,朝电话间跑去,可是又不得不跑了回来,向一个管理衣帽间的
女人换了点硬币。他打电话给警察局,找到赫伦少尉,于是大批人马飞速赶


来。可是柯勒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在酒吧间里,还请那位寡妇喝香
槟酒。而且他又一次走了鸿运,音乐会的后半场竟在警察快要到来之前开始
了。耶麦林和赫伦只好在紧闭着的大厅外等候着。里面在演奏布鲁克纳的第
七交响乐,乐曲长得没完没了。检察官心急如焚,拖着沉重的脚步徘徊着。
女引座员好几次提醒他,要他保持安静。他简直被看成一个野人。他诅咒整
个浪漫派音乐,诅咒布鲁克纳。里面刚刚开始演奏柔板乐章。等到第四乐章
终于演奏完毕的时候,场内爆发了掌声——掌声似乎也不愿停止——观众通
过挨个儿站着的警察组成的夹道涌向场外,柯勒却没有出来。原来他已经走
掉了,是警察局长请他从演员出入处,上了他的汽车,跟他一起上警察局去
了。

可能的对话,其二:在警察局,警察局长把柯勒带向自己的办公室。在
汽车上,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讲,现在,警察局长在前,柯勒在后,顺着空荡
荡的灯光暗淡的走廊往前走着。到了办公室里,警察局长默默地指了指一张
舒适的皮沙发,然后插上门闩,脱了上衣。

“请不要拘束,”他说。
“谢谢,我不会感到拘束的,”柯勒一边坐下,一边回答说。
警察局长在两张沙发之间的桌子上放了两只酒杯,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

红葡萄酒来。“这是温特喝的香白丹酒,”他解释说,给杯子斟上酒,也坐
了下来,他独自出神片刻,用手帕仔细地揩了揩头上和脖子里的汗水。
“亲爱的伊萨克,”他终于开口了,“看在老天爷的面上,请你告诉我,

你为什么开枪杀死那头老蠢驴?”
“你指的是——”柯勒略微迟疑地说道。
“你难道不明白你干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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