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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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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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话再无机会说了,公主悲凉地想,往事依稀,今已陌路,七郎,七郎,虽曾有山盟海誓,但你我终究无缘。

想到这里,公主心痛如绞,眼中泪水已干涸,她只有在宫车中无声地抽泣,只是不知此时的悲伤是在伤心拥立光王之事还是在痛心他们的永别。

车轮滚滚,带走了公主,也带走了这两人之间的那段情。从此以后,这两人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见过面。

会昌六年三月二十四日五更时分,天色尚青,春风犹寒,通化门内已经灯火通明,张淮深一身戎装骑在马上,身边是穿着朝服的仆固俊,他们身后还有两百名步军,军容整肃,在这寂静的黎明等候着。

依照昨日仆固俊和马元贽的商议,这两人将于今日五更共同前去光宅宣诏,马元贽算是正使,张淮深为副,迎接光王入宫,然后开早朝令百官谒见,在大行皇帝灵前继位。从这日起,鹰扬军将逐步接管宫中宿卫,直至张淮深离京之日为止。

故此张淮深在通化门处等候。

不多久,夜空中传来零星的马蹄声,紧接着是整齐的步伐声,很快大街的尽头出现了黑衣黑甲的神策军兵士,当先一面大旗,上面绣着“左神策十军护军中尉”,在旗下一人端坐马上,正是马元贽,他也是一身紫袍,朝服冠冕。

张淮深下了马迎上两步,身后的兵士齐整地随同上前,大街另一边的马元贽见状也下了马,快步走来,两军很快就非常接近,几乎是同时这两人都抬手示意身后的兵马止步,而自己却上前,互相施礼,在给对方道好之后进入了正题。

马元贽道:“大行皇帝的遗诏已经拟好,你我是否这就去十六宅?”

张淮深颔首道:“就依照马大人好了。”

“好。”马元贽满面堆笑,拱手道:“那禄帅请上马,你我并肩而行。”

张淮深一笑,这两人各自上马,并肩走在大街之上,神策鹰扬两军人马变换队形,一同随后,这一路上除了马蹄声步伐声,竟是无一人言语。

十六宅乃是皇子亲王居处的统称,在长安城最东北的入苑坊,光宅亦在其中,离通化门非常近,不过一炷香的时分,这支人马已经来到入苑坊外,叫开坊门,快速地进入,找到光宅,这时的光宅内灯火全无,一片漆黑,静得犹如死宅。

马元贽和张淮深下了马,互视一眼,各自下令兵士分左右将光宅团团围住,随着兵士杂乱的跑步声响起,在数百只火把的照耀之下,光宅已被团团包围。

这时两人上前,命兵士敲门。之前一番动静早就将宅内惊动,门很快就打开,光宅的长史迎了出来,面色苍白,略带惊惶地望着门外如狼似虎的兵士们。

马元贽道:“陛下有诏,请光王殿下立刻前来接旨。”

长史不知内情,只觉得深夜兵士围宅恐不是好事,大感惊吓,结结巴巴地道:“是,是,请中使大人进大堂相候,光王殿下立刻就到。”

马元贽略感意外,他以为鹰扬军早就该把消息传去,但见这长史的样子却像是毫不知情。只有张淮深心里明白,昨日本来仆固俊是这样提议,但被他阻拦,他是有意要看看在面对突如其来变故之时光王的反应,是不是真有仆固俊所说的那样外晦内朗、睿智果断。

两人昂首阔步进了宅内,长史在前引导,数十名兵士在后紧随,穿过庭院来到光宅的正屋大堂,长史招呼两人坐下,兵士们将这正屋围住,不放人随意出入。不多久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黄衣中年人从后堂转了出来,身后还有几名内侍紧随。

马元贽和张淮深站了起来,两人都曾见过光王,一照面的时候就将来人认出,这黄衣中年人正是宪宗第十三子,光王李怡。

来到近前,那光王气度不凡,脸上并无异色,平静地拱手道:“是两位大人前来传旨么,小王出迎来迟,还请恕罪。”

眼前这人就是未来的大唐天子了,马元贽和张淮深都不敢失仪,各自回礼,然后马元贽说:“陛下遗诏,请光王殿下接旨。”

光王听到遗诏两字神情一愕,但什么都没说,转到外侧,撩衣跪下,马元贽一挥手,一名随从奉上一个黄绫包裹,慢慢将它打开,取出其中的一卷黄轴,和张淮深并肩站在中堂之前,马元贽缓缓打开黄轴,尖声道:“仁圣文武至神大孝皇帝制曰:朕疾笃,惧不能躬总万机,日厘庶政,皇子冲幼,须选贤德,光王怡可立为皇太叔,更名忱,应军国政事令权句当。”

话声一落,合起黄轴,马元贽上前一步,扶起光王,微笑道:“恭喜皇太叔,陛下遗诏,命皇太叔入继大统,请皇太叔更衣之后立刻随臣入宫受百官谒见。”

光王站起来,面无喜色,反而哀毁满容,道:“马大人,圣旨中说陛下疾笃,可马大人又说是遗诏,那陛下现下究竟如何了?”

马元贽低声道:“陛下已经驾崩,¨;w;é;n; ;r;é;n; ;s;h;ū; ;w;ū;¨;请皇太叔立刻入宫继承大统。”

光王啊了一声,眼中已有泪光闪动,赶紧以袍袖遮掩,道:“马大人稍等,小王这就前去更衣。”说着打了个招呼,匆匆转回后堂。

他自出来直到入内,张淮深都一直紧紧盯着,将他一举一动看得清楚,心里暗叹:“好深的城府,果然不是寻常之辈,但愿仆固俊没有看错人,他能是个宽厚仁慈之人。”

当下使了个眼色,门外一名亲兵会意,向正在屋外巡视的仆固俊示意,仆固俊明白,一闪身隐入了屋后,他本是光王的掌书记,这宅中自然是熟悉不过了的。张淮深这是命他入内向光王告知当前情况,两下联系交接。

不久,光王朝服而出,脸上犹有泪痕,但神色已是怡然,自若地道:“马大人,张大人,我们可以出发了。”

光宅诸道大门依次大开,神策军打着火把在前开道,马元贽和张淮深一左一右拥着光王来到门外,宫车早已备好,光王上车,两人骑马在旁守卫,但听车轮滚滚,脚步声声,这浩浩荡荡的人马在这夜色将逝之际踏上了前往大明宫的道路。待得走他们后,才有那胆大的邻居开门张望,纷纷议论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大明宫宫门已经大开,神策、鹰扬两军护送着光王进宫,在含元殿前停下,百官这时早已在殿内久候。在仇士良作乱之后,早朝就已暂歇,昨日傍晚,神策军兵士忽然上门通知明日早朝,这些大臣不知何故,人人忧虑,待得兢兢战战入宫,在殿内久候却也不见皇帝露面,心中更是惶恐,但听殿外佩刀撞击、人喊马嘶,先到殿内维持的西门季玄又抢了出去,年资深长者额头冒汗,都想起当年甘露之变,幸得不多会儿就有兵士进殿开道,随后人人熟悉的神策军中尉马元贽入内,更有一人身着龙袍走在他前面,许多人认得,乃是光王李怡,另一侧有一身戎装的青年,气宇轩昂,不少人心中惊呼,这不是前中书舍人,如今的鹰扬军主将张淮深么。见到这副阵仗,殿中这些老奸巨猾之人都已有七分明白,默念道:恐怕今日要变天了。

马元贽和张淮深一左一右,将光王送至御座之上,转身对着群臣,马元贽取出适才的黄轴,高声道:“陛下遗诏。”

西门季玄抢先出班跪下,群臣面面相觑,但终究还是随之拜倒,马元贽将圣旨再次宣读,而后道:“陛下前日驾崩,今奉遗诏,迎皇太叔继位。”

西门季玄首先山呼万岁,群臣默然随从,自宪宗之后,弑主立君、出于中尉,此言早已尽人皆知,群臣见怪不惊,只能默默接受,接下来百官至后殿拜先皇帝灵位,光王以嗣皇帝的身份素衣奉灵,群臣三拜之后退下,而后再向嗣皇帝朝贺,这继位大礼算是草草行过。待得朝仪过后,新皇帝回到内殿,百官依次而退。张淮深但听得马元贽问西门季玄道:“朝贺该是首相领头,为何李德裕没来,要你代替?”

西门季玄悄声道:“昨日我向他透露了口风,没想到今日他就告病不来了。”

马元贽大为不满,道:“他好大的胆子,敢对大统更继之事不满,这几日不要管他,等以后再和他算账。”

张淮深暗叹,想到先皇帝甫登基就贬斥牛党,将李德裕诏回朝中,信任有加,委以首相要任,想必李德裕感恩戴德之至,如今听说继位的居然不是先皇帝的皇子,自然会大为不满了,只是他手中无兵无勇,只能以告病来抗争了。可局势已到如此地步,即便称病又有何用?反而惹恼了中官和嗣皇帝,将来恐怕不会有好下场了。张淮深直感到惋惜,更恨自己即将离去,眼见朝廷柱石即将危难,却也无能为力,心道,也罢,看机会向光王婉转进言,希望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

张淮深所料无差,光王继位之后旋即罢李德裕相位,出为东都留守、东畿汝都防御使。大中初,罢德裕留守,以太子少保分司东都,大中元年秋,再贬潮州司马。二年冬,又贬潮州司户。大中二年冬,又贬崖州司户。至三年十二月卒,时年六十三。

正在想着,内侍出来宣旨,命马元贽和张淮深入殿。两人到了后殿,新皇帝赐坐,和他们说了会儿话,神态亲切,并无疏亲之色,许久之后两人才告退。离开内殿之后,各自安排西门季玄和仆固俊领着兵士共同守卫含元殿,保护新君安全,也有互相监视之意。

安排好之后两人离得含元殿,缓缓向宫外走去,路上张淮深问道:“光王已经继位,何时开始听政?”

马元贽早有打算,闻言道:“这个么,司天台报,四月一日乃是黄道吉日,新君可在这日听政,禄帅意下如何?”

张淮深不懂这些,但见不过相隔四日,想来没有大碍,便道:“但听马大人所言就是。”

马元贽微微一笑道:“那禄帅何日履约呢?”

张淮深略一思索道:“既然你我约定,张某该在新君继位之后就离开,那就是四月一日前后好了,马大人放心,张某不会爽约的。但之前马大人也要遵守约定,将宫中宿卫逐步移交我军,最迟也必须在听政之日完成。昨日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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