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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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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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颜面再见张议潮族长,请大人切勿再推辞了。”

张淮深稍有踌躇,索勋在旁低声道:“离开凉州后一路都是戈壁荒野,大伙风餐露宿,早就疲惫不堪,也是该找个地方好好歇歇了,既然人家这么盛情,禄帅不如……”

那健汉耳尖听见,紧接道:“正是正是。我们龙家就在前边不远,有青山绿水,正可涤尘消乏。”顿了一下,他又道:“咱们龙家在甘、肃二州也算是人地两熟,而大人护送着灵柩,一路恐怕会有许多不便之处,若能在我们这儿歇上几日,我们龙王就可在前路安排一下,或许大人能更早些到达沙州。”

张淮深有些心动,索勋又在旁高兴地道:“禄帅,这确是两便之道。”张淮深瞥了他一眼,不再坚持,当下客气道:“既然龙王这么客气,那就劳烦兄台了。”

那健汉大为高兴,连声道:“不妨事,不妨事。”

既然说好了,当下他翻身上马在前为先导,张淮深一行人骑着马赶着车在后相随,前去甘州龙家部族。

路上请教了那健汉的名字,原来他叫做先那准,乃是龙王的家仆。索勋见他为人精干,似乎还有不错的武艺,颇愿亲近,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很快就熟捻了。

“前头你们不是两个人一起么,怎么就老兄一人折回来?”聊了半晌,索勋想起这事就顺口问了一句。先那准答道:“德旺楚他追下去找色兰小姐了。先前我们两人打这儿过去的时候还没在意,走了一阵才想起可能会是张大人的车队,所以商量了分头行事,他照旧去追色兰小姐,我回来问问,若是就招呼你们去咱们那儿,若不是再赶回去。”

“色兰小姐?”索勋兴趣上来了,问道:“她可是穿绿衣骑着匹大黑马?”

“对,就是她。”先那准笑道:“你们果然见过?我就知道她会从这儿走。”

“这位色兰小姐是谁啊?”索勋又问,顿了一下,嘿嘿一笑,说道:“不管是谁,她可把我们禄帅气得不轻。”

先那准吃了一惊,赶紧询问缘故,索勋摇摇头:“这位小姐在道上横冲直撞的,也不按规矩避让就冲进我们的车队里面,差点把我们禄帅先大人的灵柩弄翻,虽说最后没事,但一个大姑娘骑着马从灵柩上跳过去不知忌讳,不免过于无礼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先那准吓得脸都有些青了,急忙向张淮深赔罪,“色兰小姐是龙王的六女,从小娇生惯养,又是山野地方长大的,不太懂得礼数。张大人您大人大量,还请多包涵。小人这儿给您赔罪了。待得回去,我一定禀告龙王加以责罚。”

张淮深摆摆手,淡淡道:“既然没事,那过去的就过去了,也不用什么赔罪责罚了。”

先那准看他神气,知道这气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的,心里担忧,言语之间更加小心。张淮深气量倒并不小,只是被冲撞的是自己父亲的灵柩,一时难以平怒,但见先那准诚惶诚恐的样子,倒是过意不去,脸上摆出笑容,和声和他攀谈了起来。

这一路谈谈,转眼走了就两个多时辰,因为后面跟着三辆马车,走得并不快,所以不过走了六十多里。这时天边已有了晚霞,马车也开始转向南走,地势渐渐向上,眼前出现了连绵的山坡,张淮深虽然不曾来过,但也知道这里多半就是甘州城南二百里的祁连山系了。这甘州南有祁连山北有甘峻山和焉支山,一道夹于其中,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冲之地,若是在此堵绝东西,那除了绕道回鹘外别无通往西域之路。

又走了一段,先那准扬起马鞭,指着远方道:“看,我们龙家甘州一部数万老幼就散居在那儿。”

众人极目望去,远处岭峦耸叠雄峙,中有一座平缓的大山,蓊郁的林木和翠绿的草地如绿玉般覆于其上,其间无数青色的营帐和三五座房屋散布其中,还有成群的白羊,数条牧犬在其间悠闲自在。一条小溪从山侧绕了出来,潺潺绵绵,从山前流过,沿着这小溪,巨木厚石交错连成一道疏而不漏的弧形围墙,将这一切护卫在了身后。

看眼前景色天然风韵,不凿一丝匠气,张淮深顿感神清气爽,心情开朗了许多。

先那准告了个罪,说是先进去通报一声安排人来迎接就纵马驰去,从围墙的正门进入那营帐丛中,张淮深和索勋等人随后缓缓而行。待得近了,遥见一处房屋中有十多人涌出,快速来到正门口,一溜排开,摆出恭候的阵式。

不便托大,离着两箭远张淮深等就下了马步行上前。索勋走着,低声问:“待会儿该怎么见礼?”张淮深轻声道:“龙家的习俗和回鹘人差不多,平素说的也是回鹘话,你就当是还在夏州好了。”夏州地处回鹘边界,索勋在军中时也常和回鹘人打交道,听后心里有了底。

两拨人见了面,先那准上前一步给双方介绍。他指着当先一人对张淮深道:“这位是我们龙王的长子栗婆准。”又对那位栗婆准道:“这位就是前鹰扬军中郎将张淮深大人。”

这栗婆准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比张淮深高了半个多头,褐色头发,微卷,皮肤黝黑,双目炯炯有神,引见之后,他伸出双手,大声道:“栗婆准早就仰慕张大人的威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他说的也是汉话,只是比起先那准差了不少,音调有些生硬。

张淮深微微一笑,也伸出手,和栗婆准那双青筋鼓起的大手握在一起,道:“能见到尊驾,张某也是荣幸之至。”

寒暄过后两人互相介绍身边的从人,张淮深这次回乡带的人也只索勋身份高些,其他的都是昔日的亲兵,栗婆准身边的数人虽然不知道身份,但看先那准恭敬的样子大概在龙家地位也不会低。

当下栗婆准在前引客,将张淮深一行人接了进去,直到那座大房屋之前,龙家的仆人将那些亲兵带到别处招呼,栗婆准延请张淮深和索勋进入了屋中。

这大屋土墙草顶,造得殊是简陋,也不开窗户,只靠着里面燃起的几十支火把将大堂照得明亮。张淮深借着火光望去,大堂中空空荡荡,除了最深处供着神龛外并无他物,只有两排坐垫左右成列。张淮深知道回鹘人是信摩尼教的,看这样子,这里大概就是供奉大光明神的神堂了。

这时大堂后传来脚步声,一名老年胡人转了出来,张淮深眼利,见这老人和栗婆准长得很像,就问栗婆准:“这位长者可是令尊龙王?”

栗婆准赶紧道:“是,这位是家父,名讳是薛颇阿那支。”

这薛颇阿那支约莫五十来岁,身材高大,但稍显得发福,头发略微花白,脸上的皮肤也有些松弛,不过气度沉稳,很有一族之长的气派,他上前问道:“可是张家贤侄么?”

张淮深点头,薛颇阿那支热情地伸开双臂抱住张淮深,用腔调古怪的汉话道:“贤侄远道辛苦了,既然到了龙家,可要多住几日,好生歇歇。”

张淮深知道这拥抱是回鹘人表达亲热的礼节,并不为异,只是听着这文绉绉的“贤侄”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忍着也抱了薛颇阿那支一下,道:“龙王太客气了,张某今日冒昧叨扰贵宝地,还请主人原谅则个。”

“哪里哪里。”薛颇阿那支说着拉着张淮深分宾主坐了下来,然后道:“我和你叔父张议潮族长也算是十几年的朋友了,他的侄子到了甘州,我怎么不尽地主之谊呢。”

说着话,其他人纷纷坐下,门外旋即有仆人端着蔬果入内,奉给众人。

薛颇阿那支指着面前一块切好的蜜瓜说道:“贤侄,这蜜瓜甘甜脆爽,你远道跋涉而来,且多吃几块润润口。”

张淮深打量那蜜瓜,黄绿相间的皱皮,金色的瓜肉,看起来就令人赏心悦目,吃了一口,满口香甜,不觉大为夸赞。薛颇阿那支听得赞美,甚是高兴,道:“这瓜说来和你还有渊源,它是你们沙州张家培育出的品种,令叔知道我喜欢,特意遣人送了包种子给我,这瓜就是用这种子种出来的。”

“原来龙王和家叔交情这么好。”初见面,张淮深正不知道说什么为好,顺势接下这话题。

“那是自然,我和令叔交情要从狗儿年算起了,那时候你们张氏有批茶叶运往吐蕃,途径甘州的时候遇上了一伙马贼……”

原来在十多年前,张议潮曾亲自押送一批茶叶前往吐蕃交易,因为价值巨大,引来了盗匪的红眼,途径甘州之时遇上当时横行陇右的数支马贼的共同劫掠,幸好那时龙家在那一带游牧,张议潮遂向龙家求助击退了马贼,自此薛颇阿那支和张议潮交上了朋友。沙州张氏的势力西不过西州,东不过瓜州,可如果是要同吐蕃贸易必然要向东走甘州,经凉州、鄯州沿黄河上溯,才能进入吐蕃的安多,这一路偏偏都是人烟稀少盗匪横行,于是张议潮索性把每次前往吐蕃的商队包给龙家保护,龙家也不收费用,只要每年给一批茶叶瓷器就行了,故而龙家和沙州张氏往来颇密,张淮深既然是张氏的直系子弟,所拥有的乐荣轩又是那些茶叶瓷器的来源,既然到了甘州,龙家自然要好好生款待了。张淮深知道这些之后对才大致明白为何龙家会如此热情。

薛颇阿那支谈锋甚健,从和张议潮的初次相识开始说起,一路说下去,虽然说的汉话不怎么流利,不时还夹杂着些回鹘话,但张淮深和外族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尤其本就懂回鹘话,所以也没有出现搭不上话头的尴尬,再加上栗婆准和索勋不时接口,大堂气氛倒是显得很活跃。

眼见天色渐黑,有仆人入内低声对栗婆准说了两句,栗婆准立刻对薛颇阿那支道:“给诸位远道客人的住宿已经安排好了,是不是先请他们到住处歇息一下,过会儿再请来赴宴?”

薛颇阿那支望过来,张淮深站起来,笑道:“那是好极了。”

于是由仆人带着,张淮深和索勋和龙家众人暂且道别,出了大堂来到了安排给他们的住处。

龙家人给他们安排的是几个大帐,张淮深一个,索勋也是一个,其他十来人分住几个,大帐里面铺着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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