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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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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廓、叠、宕十四州,河西道的凉、甘、肃、瓜、沙、伊、西七州,一共二十一州尽为吐蕃所有。”

他缓缓说来,话声沉郁,沉默良久,又指点脚下道:“我们如今走的就是名通中外的丝绸之路了,自西汉以来已近千年,唉,想想天宝年间商旅络绎满道,何等繁华,不想落入吐蕃人不到百年就如此凋零残破,绝少人烟,真是情何以堪。”

说到动情之处,张淮深极目远处,击节吟道:“古道漫漫风沙扬,遥忆当年丝路昌。而今沦落近百载,极目疮痍愈悲凉。”

索勋听得气闷,腾地站起,不平地道:“至德二年到如今已差不多已经有九十年了,就算从贞元七年起算也有近六十年,既然丝路如此要紧,怎么不见朝廷有收复失地的举动,难道这前代先人打下的河西四郡就这样白白丢给吐蕃人不成?”

“坐下。”张淮深略怒地看着,低声道:“如今这里被吐蕃人占据了,凡事要小心,这等忌讳的言语放在心里就可以,不要乱说。”

索勋不平地坐下,取下大草帽,气呼呼地用力扇着。

对着这沉不住气的举动,张淮深摇摇头,晒道:“急什么,这地又不会长脚,跑不了,等藩镇一一剿灭,天下大定之后,自会有圣君开疆拓土,收复故地。”

不等索勋再说,他又道:“我查看车马一下,你还坐着歇会儿吧。”

站起身来,张淮深走到那三辆马车边上,看看载着他父亲灵柩的那辆马车有没有绳子松了,灵柩是否会晃动,再看看其他两辆马车中行李干粮有否损坏,和从人们一一招呼过来。过了会儿,看众人都缓过劲了,这才招呼他们上路。

众人翻身上马,马车也开始缓缓起动。

就在此时,官道远方一阵大风刮来,夹着满天黄沙,众人有的低头有的转身,赶紧避让。好不容易过了,已是满身砂土,不禁骂骂咧咧地往身上拍灰,队伍显得有些乱糟糟。

张淮深正在清理身上的黄土,耳中忽听远方有马蹄声声,抬头望去,官道尽头一匹黑色的骏马飞驰向着己方而来,迅如闪电,猛如雷霆,本还遥遥,眨眼间已经相距不远。

“好快的马。”张淮深脱口而道,又见马上骑手依稀似是绿衣少女,又赞道:“不想西北边地的女子也有如此骑术。”

他还在赞叹,索勋已经大大摇头:“都这么近了,这女人怎么还冲这么快,当心撞上咱们,是不是要让让?”

张淮深不以为然:“我们这么多人,还有马车,理该该她相让。看她这么好的骑术,一拨马头就可以从边上避过去,不用担心。”

正说着呢,快马已经近在眼前,却毫无改向的意思,直挺挺地就冲了过来。张淮深和索勋都是大吃一惊,促不及防之下赶紧向道旁躲避,只觉一股劲风扑面,那匹大黑马载着一名绿衣少女已擦身而过,险些撞上。

惊魂尚未定,张淮深想起父亲灵柩的马车还在后面,吓得魂飞魄散,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大伙小心,快让开。”转身向身后赶去。

这时已经来不及了。没人想到来的那骑会违反行路的规矩就这样冲撞过来,来得又是那样迅捷,人车乱成一团。拉灵柩车的那匹马受了惊,嘘溜溜一声前蹄猛地拉起。眼看冲过来的这匹大黑马就要撞上马车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上那绿衣少女清叱一声,一拉马缰,双腿用力夹马腹,只听得嘶声鸣亮,那黑马高高跃起,跳过了马车,越过行队,落在地上,更不停步,一溜烟地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直到此时,张淮深才赶了过来,正见到载着灵柩的那辆马车因为马儿受惊刨蹄,摇摇晃晃将要翻到的样子,吓得无暇他顾,扑过来一把抓住马嚼头,气沉丹田,死死地将马车定住,不让再有动弹的可能。索勋反应稍微慢了点,但这时也紧随赶到,见状赶紧从另一侧同样抓住马嚼头,使了个千斤坠,定住马头,随后缓过神来的众人手忙脚乱地上来帮忙,有的拉马,有的护车,终于把马车稳住。

张淮深这才敢松开手,赶紧再查看灵柩是否有所损伤。但见绑定灵柩的麻绳已经拉扯得松开,但幸得马车没翻,灵柩只是斜着冲出车几分,并无大碍。这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想起那肇事的一女一马,回首望去早已不见踪影,气得张淮深脸色发青,恨恨道:“哪来的冒失鬼,横冲直撞的,太过分了,真是岂有此理。”

正在生气,耳边忽然听到有人轻声赞道:“好漂亮的骑术,这丫头也当真了得。”原来是索勋望着烟尘缓缓消散的地方在自言自语。张淮深不由怒哼一声,瞪了他一眼,道:“西戎杂胡的丫头,有养无教,有什么了得不了得的。”

索勋从不曾见他这样生气过,吓了一跳,低头不敢言语,过一会儿才敢小声道:“禄帅知道那丫头的来历?”

张淮深没好气地道:“我怎么会知道。只不过河西陇右境内,吐蕃人不许汉人着汉服,只能着吐蕃服,而这丫头穿着打扮又不像吐蕃人,那在这甘州地界里只能是龙家的人了,看她这么无法无天的样子,多半还是龙家哪个首领的女儿,不然也不会给纵得骄横成这样。”

“龙家?”索勋疑惑地问:“是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那样的大世家吗,怎么不是汉人了?”

“笨!”张淮深趁机骂了他一声,看索勋吓得缩头,消了点气,道:“龙家是西域一个部落的名字,就像回鹘、吐蕃一样,不是汉人,更不是什么高门大姓的世家。他们是焉耆的一支,安史之乱后吐蕃人强逼各族迁徙,因此迁到甘州、肃州一带。不过焉耆王族的姓氏汉文中确实是写作龙字,若说是世家的话,也勉强可以算得。”

“原来这样。”索勋笑道:“我果然没说错,既是王族,按《史记》的说法自然是列入世家了”。

“算你机灵。”不再去理会他,张淮深检查其他人车,还好,虽然刚才乱了点,但并没有人受伤和财物的损失。

正忙着重新捆扎行李,套好马车,远方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这次更加密集,不久就看到两骑出现在官道的那一头。

刚才吃了亏,这次不能不防,张淮深招呼索勋和几个随从赶紧翻身上马,远远就一字排开拦在官道上,但来的那两骑大概看清了眼前一行人的混乱,并无直冲的意思,在很远的地方就下了官道驰在野地上,避开行队。从张淮深等人身边擦过之时,其中一人还大声道:“老兄,对不住了,这给你们买酒压惊。”说的是汉话。说着手一挥,一小块金子从他手中划了道弧线飞到了索勋的怀里。

这两人越过行队之后,索勋将金子在手上抛来抛去,笑着道:“哪来的冒失鬼,随便给人金子。”

张淮深哼了一声道:“谁说他们冒失了?看他们的衣饰九成九也是龙家的人,大概是那丫头的家仆了,这金子是替她向咱们赔罪的。不过看他们这么轻车熟路,那丫头肯定是个惹祸精。也幸好这次灵柩没事,不然定跟他们没完。”

索勋听后笑笑,也不多话,只是回首喊道:“大伙起程了。”

众人应和,赶紧收拾好,车轮轱辘轱辘动了起来。

一行人走了不到半里,身后又响起了马蹄声,原是那扔金子的两骑中有一骑不知为何返身折回,从边上绕到最前面,拦在路口,高声道:“各位稍待,在下有一事相询。”

索勋一拨马凑到张淮深身边,悄悄道:“难不成追丢了,向咱们打听那丫头的去向。”

张淮深摇摇头,低声道:“不会,要打听先前就会打听了,不会等到现在。”

待得两下近了,将那一骑看得分明,马上坐着一名健汉,高高的个子,虬结的臂腕,看上去甚是剽悍,高鼻深目,肤色黝黑,不像是汉人,但说得却是汉话,不过有些生硬。

“这可是鹰扬军中郎将张淮深张大人的车队,哪位又是张大人?”

一语众惊,谁都没想到这人会这么问,不觉向张淮深望去,面上的神情明白地回答了出来。

那健汉面露喜色,道:“果然没猜错,哪位是张大人?”

索勋抢先道:“尊驾是否认错人了,什么大人小人的,咱们不认得。”

那健汉指着载着灵柩的马车,道:“早就听说张大人要护送他父亲的棺椁回祖籍入土,算算也该是到甘州了,难道不是你们么?”

索勋还待要说,张淮深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上前一步道:“我就是张淮深,这位兄台面生得很,想来素昧平生,不知有何事找在下?”

他心想自己和吐蕃人无怨无仇,并不用太过遮掩,何况有灵柩牵累,也难隐形,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看那名大汉接下来如何再做打算不迟。

那名健汉翻身下马,叉手恭敬地道:“果然是张大人。我是龙家部族的,我们龙王久慕大人的威名,很想和大人一叙,若是不嫌弃,可否随我去甘州龙家部族盘桓几日?”

“龙王?”张淮深知道,龙家分好几个部落,各有首领,其中最大的一族居于甘州,是各部的共主,其首领用汉话说就是“龙王”。但为何会邀他做客,张淮深想不出来。

正寻思着,那健汉道:“我们甘州龙家和沙州张氏向有往来,我们龙王和张议潮族长也是熟人,张大人是张议潮族长之侄,既然路过甘州,我们龙王当然要一尽地主之谊了。何况大人智勇之名远扬,即便没有这层渊源,龙王也很想结识大人,恳请大人赏个薄面。”

他的汉话说得不是很顺溜,但语气很诚恳,措辞也算婉转和体,张淮深疑虑去了大半,道:“张某这次回乡乃是护送先父灵柩归葬,不便打扰他人,所以龙王好意,张某只能心领了,还请向龙王转达张某的谢意。”

那健汉立刻道:“我们龙家部族并无这等忌讳,并不妨事。”

张淮深还要推却,那健汉又道:“我家龙王和张议潮族长也是朋友,大人途径甘州,若就这样不闻不问,实在有违朋友之义,将来也没有颜面再见张议潮族长,请大人切勿再推辞了。”

张淮深稍有踌躇,索勋在旁低声道:“离开凉州后一路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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