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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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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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雄?”索勋依稀记得好像是坊州西门之战中死在仆固俊手中的那员神策行营援军主将的名字。

原来色兰想听那次坊州歼灭战的详情,索勋虽然明白怎么回事,但对于她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觉得奇怪,于是反问道:“色兰小姐为什么关心这事?”

色兰笑嘻嘻地道:“陆雄是我们龙家的大对头,我们族人被吐蕃征发攻打凤翔的时候吃过他和神策行营的大亏。听说他和他的手下后来在坊州被鹰扬军杀个干净,大伙都觉得解气得很,既然你是鹰扬军的人,又正好在咱们龙家做客,当然要和你详细打听了,快说吧,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告诉他们呢。”

说到最后带上点撒娇的语气,索勋心都酥了半截,哪会不答应,咳嗽一声道:“既然色兰小姐要听,那找个地方坐下,待我慢慢说。”

“好,好。”色兰迫不及待地道。

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索勋将那日坊州之战前后详细一一道来。虽然西门诱歼神策行营援兵之时,他正和李恩追击豆卢着的残兵,并未身临其境,但个中详情却是知道的,凭着记忆又把自己以前战阵厮杀的经历添油加醋地掺进去,把这场战斗说得天花乱坠、精彩纷呈,色兰不过是在家人宠爱下的一个娇小姐,不曾见过真正的沙场征战,把索勋说的一切都信以为真,听得她瞪大了眼睛气都顾不上喘,神情兴奋之极。

待得索勋唾沫星子乱飞地说到张淮深在城楼上扬起鹰扬军大旗之时,色兰尖叫一声,眼中满是仰慕神往的表情。虽说个中主角并不是自己,但索勋早就视自己为张淮深的影子,只觉与有荣焉,说得更是起劲。

说完伏兵包抄而上,将神策行营援兵在城下围歼,索勋最后道:“就这样,到了傍晚,神策行营的人马全都被消灭了,九千多人一个也没逃掉。”

色兰长长吁了口气,无限向往地道:“你们好厉害啊,竟然就这样把他们全灭了。”

索勋得意地道:“这算什么,别说他们了,就算回鹘的可汗——乌介也不是在我们鹰扬军手下狼狈逃窜么。”

色兰微微一笑,忽然问道:“那时候你在哪里?怎么听下来没听到你在里面?”

索勋尴尬了,期期艾艾道:“那时我和李恩右副郎将正在追击豆卢着的残兵。”

“原来如此。”色兰毫不客气地道。

这口气像是看不起的样子,索勋大为自己不平,分辨道:“我可是第一个攻进坊州的。”

“哦,那你那时在鹰扬'w‘w‘w‘。‘w‘r‘s‘h‘u‘。‘c‘o‘m‘'军担当什么军职?”

“我是鹰扬军都押衙。”索勋得意地道:“统带亲兵,护卫中军。”

“唉,原来就是呆在后面看热闹的差使啊。”色兰恍然道。

被这样乱解释,索勋气得胸闷,待要再争辩,色兰已经站了起来,娇笑道:“多谢你刚才说故事给我听,你说得很好,我要回去给族人转述去了,谢谢你,我先走了。”说着弯弯腰,行个礼,转身跳上马,回首留下个灿烂的笑容,在索勋目眩神驰的时候扬鞭纵马而去。

目送色兰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索勋回过神,忽然大为后悔:为什么适才没想到要把自己也说在西门之战中,虽然不敢冒张淮深在城楼上展开军旗的风采,但好歹也可以把手刃陆雄的惊险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么,仆固俊又不会跑来拆穿。想到色兰临去前没把他放在心上的表情,索勋真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直到回到自己的寝帐还是在唉声叹气,连晚上张淮深进来找他都没注意。

“你怎么了?”一进来就觉得有异,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张淮深忍不住问了。

“没什么,没什么。”索勋怎么好意思说实话,赶紧打岔:“龙家牧场怎么样,有没有好马?”

张淮深笑了笑,看得出挺高兴:“很不错,有好几千匹,栗婆准老哥还送了我匹很难得的白色好马,日行八百那是不行,但一个时辰跑上两百里却是有余,明天带你去看看。”

索勋哪有心思多关心这事,只是唯诺,张淮深看出他有心事,但也不便多问,随口道:“我过来是告诉你,明天再待上一天,后天我们就要动身了,龙家会安排向导送我们到沙州。”

“这就要走了?”索勋吃惊地道,声音中透着惋惜。

“有什么不好么?”张淮深奇怪地问。

“没有,没有。”索勋赶快道。

既然这样说,张淮深也不多问了,只是提醒早些准备好,后天一早就起程,然后就走了。留下索勋在营帐中睁大了眼睛望着帐顶发呆。

待得辞别前一日的黄昏,夕阳西下,在山前一处缓坡上,龙家为张淮深一众人设宴饯行。所有人团坐在青草地上,面前生着篝火,美酒佳肴不断送上,还有龙家健壮的汉子在客人前搏戏,以娱众人。席间栗婆准诚意再邀张淮深多住几日,说过上半个月,沙州张氏会有一个驮队从吐蕃回来,龙家已经派出护送的人手去迎接了,若能等他们到了甘州再一同走,路上可以少了许多风险,不像现在,龙家只派得出打前站的人手。张淮深自然婉言谢绝了好意,毕竟这次是护送父亲的灵柩归葬,半途滞留不前多有不便。

一场搏戏结束,获胜的那健汉高举双臂接受观者的喝彩,然后那些搏戏的人都散了开来,在众人面前空出了一块很大的场地。

这时蹄声滚滚,从左侧山下冲上来一匹大黑马,马上一人穿着回鹘式样的彩衣,面上带着釉彩面具,驰到空地之上放缓了速度,沿着场地绕起了圈子。

张淮深不解地望向栗婆准,栗婆准微笑着道:“七郎可看看我们龙家的骑射。他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骑手。”他们两人在牧场把臂共游一日已经亲近很多,此刻就改以兄弟称呼。

“是吗?”张淮深饶有兴趣地道,领兵两年多,他对骑射之艺了解甚详,也深感兴趣。

“看过就知。”栗婆准显得很自信。

说话间,那马上的骑手已经开始做着惊险的动作了。时而从马上单腿站起,时而从马腹下穿过,甚至吊在马颈上晃来晃去然后再翻身上马,看得众人都眼花缭乱,齐声喝彩。转过十多圈后,骑手抽出马鞍上挂着的短弓,弯弓搭箭,一名龙家人在旁竖起了箭鹄,只听弓弦一振,噗铎一声响,那箭鹄圆心上早中了一支短箭。紧接着马儿继续绕着圈子,那骑手不断在晃动的马上放箭,箭鹄上很快就被射得密密麻麻。

“好。”张淮深忍不住大声喝彩。栗婆准笑道:“且看后面,还有更好的。”

这时箭鹄撤下,一名健汉上前,一扬手,一只小野鸡噗啦啦拍着翅膀迎空飞起,刚到半空之中,只听得有个极尖锐的声音在空中飕地响起,一支短箭刹那间穿过这小野鸡的胸膛,余力未消,带着它划过一条弧线跌落在远处。这短箭正是那马上骑手所放。

但见这骑手纵马疾驰而去,从小野鸡边上掠过,寸步不停,只是在马上半个身体悬空弯下将那野鸡捡起,然后一拨马冲回篝火边一跃而下,随即快步走到张淮深面前,单膝跪下,双手将野鸡奉上。这一切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充满美感。

张淮深不知道这是什么礼仪,望向栗婆准,栗婆准笑道:“老弟若是愿意,就请接过来。”

张淮深欣然接过,用回鹘话对着那骑手道:“阁下的骑射果然精湛,我从来不曾见过如此了得的人物,可否一见尊容?”

那骑手抬手缓缓将面具取下,露出一张青春喜人的少女娇容。

“色兰小姐?”索勋在旁吃惊地叫出声来。

这骑手正是色兰。

只见她对着张淮深甜甜一笑,说道:“既然接下了,可就是算原谅我了哦。”她是用汉话说的,只是生硬怪异,像是才学不久一样。

张淮深这时已镇定了下来,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这话从何说起?”

色兰看张淮深脸上无喜无嗔,后退一步,以手抚胸,弯下腰去,行了个礼,直身后认认真真地道:“对不起,我前天不该冲撞令尊大人的灵车,如果可以的话,请接受我的赔罪,原谅我的莽撞。”这话却是用回鹘话说的。

张淮深心中一动,看样子色兰并不会说汉话,先前那句大概也是临时学的,见她这样诚恳,适才又卖力地表演骑射示好,纵有什么不满这时又怎还会有,于是笑了起来,说道:“下回小心就是了。”

这笑容和答词出自内心,非是适才敷衍之语,色兰感觉得到,笑得更灿烂了,弯腰又行了一礼,道了谢。

怨气化作一团和气,栗婆准也大为高兴,举杯邀众人共饮。

宴会继续进行,看酒有八分,栗婆准对张淮深道:“明日分别之后我就让先那准和德旺楚相随,这一路无论人地他们都很熟,一切但请放心,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张淮深连忙道谢,这时本乖乖坐在栗婆准身边的色兰插口道:“我也去送好不好?”

两人脸色都是一变,张淮深赶紧道:“这点小事何须劳动色兰小姐。”

色兰嘻嘻一笑说:“叫我色兰好了,别加什么小姐的。”转过来对栗婆准撒娇:“大哥,好不好啊,让我来送。”

栗婆准脸一板,低声道:“别胡闹。”

虽然这么说,但色兰还是不依不饶要求,栗婆准给缠得没办法,向张淮深望去,张淮深不说话,但脸上很明白地写着“敬谢不敏”四个大字,栗婆准于是瞪着眼,不容分说地把色兰的要求给挡了回去。色兰也没法子了,只有拉长着脸退了下去。

没了色兰,张淮深轻松了许多,和栗婆准、薛颇阿那支痛饮了不少葡萄美酒,这晚宴尽欢而散。

在回寝帐的路上,索勋小声对张淮深说:“其实色兰小姐这样诚心相送,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话中甚是遗憾。

张淮深带着酒意,斜着眼望着索勋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索勋脸马上红了。张淮深这时还能不明白,强打精神,正色道:“虽然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我劝你还是算了,咱们到沙州办好事之后就要去扬州居住,她在甘州,你在扬州,天南海北,相隔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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