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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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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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了不少,都是吐蕃人日常所需,因此生意不错不断有人问津。

这一日沙州众人聚在一起摆摊,因为前几日生意好,东西已卖得差不多了,人也空闲下来,不时可以闲聊逛逛。张淮深正和杨谦让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忽然远处骚动了起来,众人都是停下手中的事望过去,就见远处人群潮水般分开,一匹烈马从中疾驰而出,有几个吐蕃人躲避不及被这烈马给撞翻在地滚了出去,边上的人都惊叫了起来。张淮深听不懂,但是杨谦让却明白,他啊了一声,焦急地喊道:“糟了,这马惊了。”眼见这惊马冲着这里奔来,他大喊道:“大伙小心,快让一让。”话音未落,那惊马已经奔到了近前,杨谦让首当其冲。他是斯文人,吓得脚都软了,幸好张淮深在旁,眼明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往边上一跳,避开锋芒。他们是让开了,但那惊马并没有停下,仍然直往前奔,前面正是人群稠密的地方,事起突然不及散开,若是给惊马冲入定会有不少人受伤。张淮深见状急忙放下杨谦让施展轻功赶上前,不及抢到惊马前面阻拦,一把抓住那惊马的马尾,内力到处,硬生生将那惊马给拉扯住。那惊马吃痛,唏溜溜一声,后蹄猛地撩起,这一下来势极凶,张淮深生怕一松手这惊马会再往前冲,不敢避让,可也不能用血肉之躯硬挨,危急之时眼角瞟到一边有个背篓,急中生智一脚将它挑到手中,抡圆了就对着那惊马撩起的后蹄砸下去。他内功了得,虽然只是一个背篓但同利器也无异,一把砸在那马腿上,只见那背篓被踢得木板飞散,里面的东西冲上天空,然而惊马也是痛得长嘶一声,后蹄立刻缩了回去。张淮深顺势腾身飞上马背,一把抱住马颈,双臂收力,那惊马一时窒息,前蹄一软就倒了下去。张淮深双脚着地,死死地将惊马摁在地上不肯放手。这时周围的吐蕃人从慌乱中反应过来,十多人扑了上前,七手八脚将那惊马给绑住,张淮深这才松开手,站起身来。

这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沙州众人到这时才来得及赶过来,围住张淮深紧张地问他有没有受伤,张淮深微笑着回答没有,众人还是不放心,仔细查看后才松了口气,纷纷称赞他的英勇。张淮深自然谦谢,就在一片混乱的时候,一个吐蕃人冲了进来,扑到地上,对着那被踢坏的背篓咕噜咕噜大叫了起来,声音很是惶急,又在地上翻来覆去地寻找什么,张淮深正好看到,立刻分开众人上前,对那吐蕃人道:“这是你的背篓吗?适才一时情急借用了,不过我一定照价赔偿。”他说的是汉话,杨谦让赶过来传译,那地上的吐蕃人是个中年汉子,同大多数吐蕃人一样,晒得紫黑的面庞,身材不高,看上去朴实木衲,听到杨谦让传译的话,面上出现愤愤的神情,似乎就要咆哮出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用吐蕃话说了几句,杨谦让听后对张淮深道:“他说这不该是你来赔,自有惊马的主人来承担。”

说话间,惊马的主人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看到被绑缚的惊马,打听到刚才发生的事情,立刻没口子地向张淮深表示感谢。张淮深就和他谈起赔偿那个背篓的事,惊马的主人一口应承下来,转身就问那背篓的主人,张淮深听他们互相用吐蕃话交谈几句,紧接着就看到那惊马的主人一下子愣住了,许久说不出话来。张淮深觉得蹊跷,悄悄问杨谦让他们说什么。杨谦让眉头皱起,低声道:“这下麻烦了,那背篓里面有他们家今年一年里消食用的茶砖。”

张淮深看杨谦让的神情似乎这是件很严重的事情,有些不明白了,就问道:“一年消食用的茶砖?”

杨谦让低声道:“就是这次我们驮队运来的茶砖。那背篓里面有那人今天刚从韦家买来的今年要用的茶砖,刚买来就给弄没了。”

张淮深还是没明白,问道:“不就是点茶砖么,再买点赔了不就行了么,怎么看起来这么严重?”

杨谦让叹了口气,道:“就因为是茶砖才这么严重。”他知道张淮深对吐蕃的事情不是很了解,解释道:“吐蕃人饮食油腻,吃的是肉喝的是奶,容易生病,全靠茶叶消食,这茶砖就和宝一样要紧。只是吐蕃同大唐为敌,大唐严禁茶叶流出,偌大个吐蕃除了西川那里偷运进一些外,大多都是要靠您乐荣轩那里贩运来,所以价格腾贵,寻常人家用尽一年的节余才能买上一点,像是适才那匹马都不及被弄没的茶砖贵,而且有时候是有钱都买不到,所以这才麻烦了,若是其他东西倒算不得什么。”

“有这么厉害?”张淮深对于茶砖在吐蕃的金贵是知道的,但也没想到会贵到这个地步,不禁问:“这里多少钱一块?”

杨谦让悄悄比划了一下,张淮深眼睛瞪得大大,脱口道:“这么贵?”

杨谦让点点头,张淮深不禁低声骂了一句:“韦家怎么这么黑心?”他静了下来,想了想道:“那吐蕃寻常人家每年需要多少茶砖?”

杨谦让苦笑一声,道:“说反了,该是问吐蕃人每年省下的财物能换需要的几成。”

“那就是说,吐蕃人再怎么节衣缩食也买不起每年足够用的茶砖?”张淮深眉头深锁,缓缓询问。

杨谦让沉重地点点头,他往来吐蕃多年,知道吐蕃人虽然不开化却多赤子之心,大多数人都是淳朴得很,交往多了自然有了感情。

张淮深微微摇头,他知道对吐蕃人来说茶叶有多重要,不免心生怜悯,这时看到惊马的主人和背篓的主人似乎说妥当了,低声问:“那边怎么说?”

杨谦让瞟了一眼道:“马的主人答应赔那些茶砖,他们等会儿就去韦家,看看能买的到买不到。”

“我们跟过去看看。”张淮深立刻决定了。

随着惊马被制伏,骚乱的场面已经平静了下来,该买东西的自去寻要买的东西,该卖东西的回到了自己的摊前。张淮深和杨谦让向沙州众人交代了一声后就跟在那两个吐蕃人的后面,随着他们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了分封于此的韦家堡楼附近。

吐蕃人大多在高原上游牧,所以多的是帐篷少的是房屋。即便像是韦家这样的吐蕃大贵族,在他们根本之地多玛也不过有几间石砌的屋子,外面是一圈夯土打的围墙,只有最中的一幢两层高、山石砌成、刷过灰土的大堡楼才算有一点气势,不过在张淮深的眼中也殊为简陋,不值一提。

韦家何等门第,这两个寻常的吐蕃人自然是进不去的,好在韦家出售茶砖是在外面的大帐之中,很远就可看到,因为长长的人龙在这段集市的时候是从来不断的。

张淮深和杨谦让跟在那两个吐蕃人后面,看着他们排在长长的人龙最后耐心等候购买茶砖。那两个吐蕃人中,不但是惊马的主人一脸愁色,连背篓的主人也是满面忧思。

阻拦惊马的时候才是日上枝头,等轮到这两个吐蕃人的时候已经快过中天了。张淮深和杨谦让不远不近地在一旁看着那两个吐蕃人和韦家的管家交谈。那管家是个胖子,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着蕃地少见的锦缎面料袍子,显得甚是奢华。他盘膝坐在大帐前,下巴高高抬着,不用正眼看眼前的两个吐蕃人,说着话的时候还一边向手下的人呼喝,显得很是傲慢。那两个吐蕃人同他说不了几句,那管家忽然大声叫喝了起来,那两个吐蕃人弓着身,不断地陪着笑脸,然而那管家语气并不因此变得温和,说着说着还连连挥手,似乎要赶那两个吐蕃人走,而那两个吐蕃人脸上的神情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令人看了于心不忍。张淮深忍不住问杨谦让:“他们说什么呢?”

杨谦让低声道:“那两个人和管家说想要再买一份茶砖,管家不肯,后来总算肯了,但是价钱要比先前翻倍,那两个人恳求管家高抬贵手按原价卖,管家不肯,听烦了就要赶他们走。”

“怎么说是一份?”张淮深没听明白。

杨谦让解释道:“咱们运来的茶砖有限,韦家又要留部分送逻些进贡给赞普,所以对领地的人买茶砖有限额。”

“既然有限额,为何这个管家还敢高价出售?”张淮深皱眉又问。

“很简单,因为东西太少,总有人买不到,那管家只要推说卖光了,来得晚的人也无可奈何,这样他就可以独得那多出来的一倍的价钱了。”

“怎么有这种恶奴。”张淮深微怒道,“难道韦家没有人管么?”

杨谦让叹了口气:“韦家是大族,门第尊贵,领地的寻常吐蕃人哪有机会见得了韦家掌权管事的,那些家奴也是沆瀣一气,所以没处理会他们。”

张淮深连连摇头,道:“岂有此理。”转念一想,又有些不解,“这个恶奴怎么知道这两人是再来买茶砖的?又不见有什么凭据。”

“那个管家问的,那两个人也如实答的,故而知道。”杨谦让答道。

“竟是如此?”张淮深讶然,“那他们不要说是第二次来买不就成了么?”

杨谦让摇头道:“吐蕃人多半诚朴直言,不肯说谎的。”

“没想到。”张淮深愣了一下,不觉赞叹出声,这时下定了决心,“不能让老实人吃亏,何况这也是因我而起,走,我们去帮帮他们。”不等杨谦让回答,他大跨步向前走去。杨谦让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无可奈何地跟上。

到了近前,张淮深见那两个吐蕃人还在恳求,就插了进来,对那管家拱手道:“这位老兄,这两位再来买茶砖同我也有关。”接着他简单地将适才惊马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这背篓既然是因我而坏,茶砖也因我而毁,我自然不能置身于外。我是沙州张氏驮队的人,这茶砖也是我们运来的,老兄能否看在我们跋山涉水辛苦的份上赏个薄面,按原价卖一份给他们?”杨谦让这时赶过来将他的话传译给那管家听。

张淮深虽然鄙薄那管家,但这时也算有求于人,所以说话比较客气,可那管家听了传译后却是白了他一眼,大声地说了几句,杨谦让低声道:“他说这是规矩,不能因为有人说情而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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