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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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5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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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妥当,只怕皇上亦不肯。”

范纯仁望着石越,淡淡说道:“我看子明心中必有人选,怎么反来问我?”

石越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道:“范公莫以为我是故意试探,只是我心目中的人选,未必那么合人心意。”

“哦?”

石越却不去管范纯仁的神情,低头沉吟了好一会,才抬眼望着范纯仁,缓缓说道:“以某之见,眼下太府寺卿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曾布。”

范纯仁迎视着石越目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过了一小会,口中吐出几个字来:“我不反对。”

石越顿觉愕然,很意外地看着范纯仁,却听范纯仁又笑道:“曾布做过三司使,又在广州、海外当过郡守,国内、海外之事,都很熟悉,做太府寺卿原极合适。但他在皇上那里,却不知……毕竟寺卿都得由皇上来任命——不过,子明若要荐他,我愿意在荐书后面添个名字。”

这对石越而言,实是意外的收获,他大喜过望,忙抱拳道:“多谢范公。”

“子明不用谢我。”范纯仁淡然道,“这不是人情。这等大事上,我是从不做人情的。”

石越却是十分高兴,笑道:“我既非替自己多谢范公,亦非替曾布作谢。”目前这种情况下,所有的人事任命,总要政事堂诸相达成共识,方才好和皇帝去说,这样才不至于节外生枝,又闹出什么别扭来。石越原来很担心旧党不会接受曾布这个人选,所以这事他连曾布那里都没有露过半点口风,但如今范纯仁既然表态支持,却是得了一块重重的筹码,司马光那边游说起来,也会事半功倍。因此石越之喜出望外,也是情有可原——皇帝如今因为身体的原因,变成了真正的“垂拱而治”,政事堂若无异议推荐的人选,皇帝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驳回的。

范纯仁摇摇头,道:“这些都没甚要紧,子明还是想想如何安排李清臣罢。”

石越笑道:“这个范公就不用担心了,皇上英明,自然会有好办法。这事却用不着臣子来操心了。”

熙宁十七年的十一月,注定是一个与“大事件”有关的月份。在十一月的下旬到来之际,首先是大宋钱庄总社的正式成立与知事局的选举。自熙宁初年以来一直顺风顺水,经过十几年的时间,奇迹般的扩张成为宋朝最大的工商业集团,并且在制造业和钱庄业都独占鳌头的唐家,却意外地遭遇了十余年来最大的挫折。唐家在接下来知事局都知事的选举中惨败,周应芳不仅赢得了全部小钱庄席位的支持,在独立知事中占据优势,便是在大钱庄知事中,也出人意料地取得了优势。

而在汴京的钱庄业决心联合起来应付交钞与挤兑危机后没多久,交钞局颁布了一道法令,要求全国之钱庄,提交存款总额的一成交钞或铜钱至交钞局封存,称为存款准备金,这笔钱将用来对付可能出现的挤兑。

此法令颁布仅两天之后,汴京再次出现让人眼花缭乱的人事任免。参知政事、吏部尚书冯京拜知枢密院事——枢密使与知院事同时并存,在宋朝极为罕见,但在赵顼在位期间,这却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参知政事、礼部尚书王珪拜参知政事、吏部尚书;权太府寺卿李清臣拜参知政事、礼部尚书。而回京后一直没得到任命的曾布,则意外的权任太府寺卿。

以曾布的资历,权任太府寺卿,原本没有任何问题,但他自三司使任上被贬以后,十年来不过在广州、凌牙门担任郡守,而后竟从凌牙门直接进入外府担任大卿,这种大起大落,已不寻常,而海外官员竟可以直接擢入部寺出任长官,更是彻底颠覆了宋朝官场的认知。而在苏辙回京接管户部之后,宋朝三大的经济部门——户部、司农寺、太府寺,其中有两个也正式落到了石党手中。

除此以外,皇帝又准了石越的札子,以故夏都城兴庆府为安西府,并接受王安礼的辞呈,以王安礼出判安西府。以吕大防为工部侍郎,权管勾工部事。

赵顼在此时进行果断的人事调整,绝非仅仅是接受石越、范纯仁等人的建议,为曾布腾出太府寺卿的位置这么简单。冯京不得再掌吏部,这已是所有人都可以预料到的事情,但觊觎吏部尚书之位很久了的王珪终于如愿以偿,却多多少少出乎人们的预料。赵顼给出的理由是很有人情味的——在六部尚书中,王珪的资历最老,却一直只是担任位次较低的礼部尚书,他在政事堂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他年纪也大了,纵使不能以左右仆射致仕,做做吏部尚书也是理所应当的。

赵顼的这个理由连司马光也没有反对。说起来,真要对王珪挑剔什么,除非从他的才干与品德入手,但这两样东西,有时候也是极为主观的,皇帝无疑拥有最后的裁决权。况且,人人都知道王珪名为参政,实不过就是皇帝的传声筒,皇帝既然想在这个时候亲自掌握吏部,司马光和石越,也不可能和皇帝来争。

政事堂的左右仆射,对于历史都不陌生,“朕亦欲除吏”的典故,两个人心里都是很清楚的。

而在皇帝对政事堂的布局进行调整的同时,权太府寺卿曾布向东南诸路派出使者,命令先前派出的差官暂时停止追缴永顺钱庄欠款之行动。

不过,石越却开错了药方。汴京钱庄出现挤兑的原因,不仅仅是由于交钞过多造成通货膨胀,更是因为金银铜钱之储备不足,民众担忧交钞会变成废纸所致。他仓促开出“存款准备金”这一剂药方,既无助于缓解各钱庄面临的窘境,反令得原本就面临挤兑危机的汴京钱庄雪上加霜。而且,存款准备金虽然能使一批交钞退出流通,却与新成立的大宋钱庄总社的救急金功能重复,这招致了钱庄们的反对——在钱庄看来,如果一定要出这笔钱,由钱庄总社来控制,远远比由交钞局控制要好。知事局对此态度难得的保持一致,在周应芳的建议下,知事局一方面对存款准备金制度做技术性抵制,采用拖延战术;一方面继续派遣代表向交钞局陈情;同时周应芳更决定拨出巨资,资助食货社的一些学者研究这个问题,使他们的研究成果可以在报纸、刊物上登载,可以出版发行。

有着西湖学院背景的周应芳,除了是一位精明的商人以外,更是真正的“儒商”——这个称谓的意义,原本就不应当仅仅是道德上的,而应当专指那些有着“儒士”的身份,同时并能够聪明地利用“儒士”这个阶层的商人。大宋的“儒士”,掌握着知识与学问,控制着舆论清议,连接着权力——周应芳也许无法总结出这三点特征,也不一定有兴趣来做这样的总结与分析,但他却总能天才般地将其为己所用。

周应芳比普通商人更加明白,对于宋廷来说,来自士大夫阶层的批评,远远比钱庄的反对要有力,对钱庄也风险更小。而他对这笔资金的使用也非常巧妙——熙宁重宝也许不能收买所有的学者,但是对多数人总是有影响的,而不被收买的少数,更可以彰显这笔资助的公正性,这一点可能更加重要。而这需要的,则是如何巧妙的控制支持者与反对者的比例。

但对石越来说,汴京的这点小小的反抗,根本就已经不值一提。

李清臣在东南诸路的蛮干、石越错开药方的“存款准备金法”、曾布为时已晚的停止追邀命令,外加上汴京有关废除交钞的传闻终于不可避免地传到东南诸路,终于在熙宁十七年的十二月,给汴京的王、马、石三公,带来了一个噩梦般的消息。

事情由福建路泉州开始,两家小钱庄本已被李清臣的蛮干折腾得奄奄一息,在听到“存款准备金法”后,连具体的细节内容都没有搞清楚,便先陷入了绝望,在他们心目中,交钞局征求这笔钱,与强制性收一笔巨额税款没有任何分别,于是这两家小钱庄的掌柜不约而同的打起了同一个主意,他们悄悄变卖家产,携款逃出海外!

席卷东南诸路的挤兑潮,由此爆发。东南的小钱庄远远没有汴京的小钱庄的抵抗力,他们甩卖债务,追讨债款,从十二月开始,一家接一家的钱庄被迫倒闭或者接近倒闭,小钱庄主倾家荡产,大钱庄勉强维持。更致命的是,小钱庄的倒闭又引发了小作坊的倒闭,大量的货物与半成品无人问津,不断有州县出现大规模的作坊工人聚集到州县衙门前告状的事情……直至此时,石越才知道,原来地狱远远不止十八层。

第四十四节

石府。

新建的雪后轩,坐落在石府占地达数十顷的花园之东北角的一座人造土山上,丛木环绕,是一座雅致玲珑的木制建筑,由汴京最好的工匠造成,站在雪后轩中,可以俯瞰石府北面的武成王庙和淌淌流过汴京外城的惠民河;向东面,则可以将朱雀门以南御街上的繁华锦绣,尽收眼底。

这里从熙宁十七年的冬天开始,也成为石越最喜欢呆的地方之一。

此时,在轩中孤坐的石越,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几天前福宁殿皇帝召见的情形来。

那日的福宁殿中,虽然有皇宫的供暖系统烘得殿中暖洋洋的,但无论是王安石、司马光、石越、韩维这四大重臣,还是王珪、范纯仁、苏辙、郭逵这些参知政事、枢密副使们,却都感受到了汴京冬天的寒意。尤其是礼部尚书李清臣,更是脸色惨白,神情沮丧,殊无半点高升的喜悦。石越知道李清臣并没有为自己辩护,而是主动上表请罪,但是石越却无法同情他,因为他酿下的苦酒,却需要整个大宋朝来吞咽。

不过,此事却是连石越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真是尽九州之铁,不能为此一错字!

石越感觉到皇帝殷盼的目光,扫过自己,扫过司马光、王安石、韩维……但石越也好,司马光诸人也罢,都只能羞愧地避开皇帝的目光。人人都低着头,福宁殿内,安静得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石越感觉到皇帝的目光慢慢转为失望,他偷偷观察皇帝,便见他抿紧嘴,沉脸坐着,双眼无神地望向殿门之外。

但石越却不能如以往一样,给赵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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