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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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7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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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尽善尽美之事,原是不可能发生的。

而唐康和陈元凤,在宋朝的官吏中,已经是相当有“吏材”的了。宋廷不断的调运各地的粮食至大名府,两人便想方设法从中挪出粮食来,用来赈济。又以大名府巡检为基础,募集了一支人数可观的军队,将灾民分开安置,日夜巡逻,防止犯罪与阴谋活动。在两人的努力下,虽然他们原本希望的大名府附近不要有任何难民停留的预想早就不可能实现,但至少也勉强保证了大名府的治安没有恶化。

只是,即便是唐康也不敢驱赶他们离开大名府继续南下。

面对这样的现实,尽管石越口里绝不会承认他的南撤百姓之令,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大灾难,但他的确已经开始暗自庆幸如刑州这样的抗命不从之事了。

收回南撤军民之诏是不可想象之事。而石越也不能指望诸州皆如刑州一般拒命。既然如此,既能保全脸面,又能保护百姓,还能避开难民问题的唯一办法,便顺理成章的只余一途,便是坚守深州,拒辽军于深州以北。

而自六月十日前后的战报来看,这是一个可以很容易完成的目标。

可惜的是,天下之事,不如人意者十常八九。

仅仅过了五天,石越就变成了哑巴吃黄连。

韩宝在再次东撤武强之后,一面向辽主请援,一面再派他的远探拦子马前至深州试探,李浑主动请命率军出战,结果他领麾下三百精兵出战,虽兵力三余倍于辽军,却被萧吼打得大败,六十余人伤亡不提,还被萧吼俘虏了十几名活口,深州虚实,立时被韩宝知道得一清二楚。

六月十七日,宣抚使司便接到战报,韩宝再次围困深州。

而到这一天为止,在宣抚使司的命令下,由冀州提供给深州的援助,不过千余斤火药、几万枝箭矢,以及接回了一部分拱圣军伤兵而已,石越没来得及派出一兵一卒进入深州城,增援拱圣军。

当辽军再度围城后,石越再想要发兵前去救援之时,却被游师雄竭力劝阻了。游师雄预言辽军在上次受挫之后,此番必然纠集大军攻打深州。孙路当时还不以为然,石越与唐康也将信将疑,但一天之后,深州传来的消息便证实了游师雄的判断——辽主对韩宝的失利勃然大怒,向深州增兵三四万之众,包括契丹、渤海、汉、诸部军在内,将深州围了个严严实实。

自此以后,宣抚使司再也没接到深州的任何报告。所有与深州有关的消息,都来自于深州以南的冀州的报告。

石越既不知道拱圣军的死活,也拿不准主意究竟是否要救援深州,亦不知道要如何救援深州……一直到六月十九、二十日,他的僚属们,仁多保忠、李祥、折可适终于风尘仆仆的抵达大名府。每个人到了大名府后,前脚刚踏进驿馆,立即便会接到一份详尽的战报抄本——石越早派了人守在驿馆,告诉仁多保忠众人,战事紧急,若无要事,不必急着参见他,只管在驿馆先看战报,待众人到齐,自会召见会议。

六月二十日的早晨。

折可适是在十九日的傍晚,便在大名府城门关上之前,抵达大名的。宣抚使司早已派了几个羽林孤儿在城门候着,待他到达,便引至驿馆。他更衣未毕,便有范翔带着一大堆的战报抄本,亲自送至他的房间,他只是与先他而至的仁多保忠等人草草打过招呼,便燃烛阅读战报,直读到二更时分,方才睡下。

二十日一早起来,随他而来的亲从服侍着他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折可适正准备到院子里散散步——他独占着驿馆的一座院子——便有驿馆的小吏进来通报:和诜一大早便来拜会他了。

折可适与和诜原是故交。熙宁西讨后期,折可适曾与章楶往河套经营,直到吴安国前来河套,他便回了府州,朝廷正待大用,不料天不遂人意,他竟突然大病一场,几乎要了性命。虽然最终勉强逃过此劫,然而曾经被视为“将种”的他,身体却再也没有恢复元气,休说打仗,便是骑马,也不能耐久。便连此番前来大名赴任,也只好乘马车。后来他又在河东路做过一两年地方官,直至几年前,石越举荐他出任讲武学堂第五任大祭酒。原本心灰意冷,竟开始改学诗词歌赋,与士大夫往来唱和,逃避命运的折可适,在到了朱仙镇后,终于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气度。也是在朱仙镇,他与和家有了许多的来往。和诜之父和斌,参预了仁宗时代的许多重大战役,如定川之役、狄青南征等等,功勋卓着,为将清廉、勇武多智,即使在西军中,也素有恩信,熙宁时和斌便为河朔名将,绍圣之时,和氏一门,已是河朔禁军中数得着将门。熙宁、绍圣以来风气,这等将门世家,无不是要将子侄送往朱仙镇讲武学堂,以谋取一个前程。和家亦不能免俗,他家子侄辈在朱仙镇读书者,多达二十余人,对于大祭酒的折可适,自然不免要着意结交。

如今两人同在宣司,和诜又是地主,前来拜会问候,本也是礼数之内的事。只是当时之人往来拜会,都要先递名帖、札子,约定日期,折可适与和诜还未亲好到熟不拘礼的地步,照平常礼节,和诜着人送份札子过来问候,便算是尽到礼数了,他本人如此突然而来,反倒不同寻常。但他既然来了,无论如何,折可适亦不能将之拒之门外,当下连忙让人请了和诜进来,至接客厅相见。

折可适其时不过四十多岁,而和诜却更加年轻,三十出头,便已官至昭武副尉,虽说多半是由父荫,但他本人,也是颇有令名于军中的。折可适看见他,便好象看见十几年前被人称为“将种”的自己,一般的少年得志。只不过,和诜长得高大白胖,此时身着锦袍,更是颇显富态,与半生戎马的折可适大不相同。

二人简短的寒暄了几句,和诜官位虽已不低,又是世家子弟出身,但他毕竟年轻,又常在军中,还不太会绕着弯子说话,便快人快语的把话题转到他的来意:“祭酒当已经知道下官的来意?”

折可适早知和诜的性子,倒也不以为怪,只是笑着抱了抱拳,道:“还要请教?”

“下官是为了这两日间,子明丞相便要会议决定之事而来。”和诜说话直言无讳,不过却很难说这种直爽有多少是出自真诚,又有多少是出自他世家子弟的那种肆无忌惮。

“如今宣台头一桩大事,便是援不援深州,如何援深州……想来祭酒胸中已有成算?”

折可适一时愕然,“岂敢!在下初来乍到,此等大事,如何敢轻易妄议?”

和诜望着折可适,声音忽然高了几分,“祭酒又何必过谦?祭酒本是西军名将,今日宣台幕僚,谁不知道丞相最倚重者,必是祭酒?!莫非祭酒是信我不过,不愿多言?”

他这般倚熟卖熟,让折可适一时感觉有些狼狈,忙道:“此话言重了。我与君同为参议,谈得上倚重不倚重?不说子明丞相胸中自有庙谟,便论宣司谟臣,可适亦不过区区一病夫而已。”

“可不管怎么说,丞相却是等着祭酒来北京,方肯决策!”和诜嘿嘿笑了几声,“宣台三参谋,唐康时虽亲近精干,却毕竟不熟军务,仁多乃降臣,李押班又是内侍——此事是明摆着的,若说丞相在等谁,自然便是祭酒了。这与契丹之战,祭酒便是吾军之军师。”

他一面说着,眼见着折可适有些窘迫了,又哈哈一笑,把话题绕了回去,道:“祭酒虽然谦退,但如今是为国家朝廷谋划,义之所在,不可后人。便不论这些虚名排位,这等大事,祭酒总不能全无想法吧?”

折可适本是豪侠爽直之人,他被石越荐为谟臣,心中自然有他的抱负自许,但他也毕竟不比当年,人生受过如此巨大的挫折,便不消沉,亦不免更加沉稳,不愿如年青时那么张扬,但他又确实不太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局面,这时见和诜不再提这个话题,真是松了一口大气,忙道:“看来昭武胸中已有成算?”

“下官确是有一点点愚见。”和诜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拱圣军在深州被契丹重兵围困,其实如今援不援深州,是不须多议的。”和诜一面说,见折可适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不说别的,单单是手握重兵,却坐视拱圣军覆败、深州沦陷,这罪责,便是子明丞相也担当不起。纵是舌灿莲花,亦无以向朝野解释。更何况如今还有此物……”

说着,和诜从袖中取出一卷报纸,递给折可适,笑道:“这份《汴京新闻》,昨晚刚刚寄到北京,但我想祭酒必是看过了的——便如此物所叙,深州之战,慷慨壮烈,其间武臣如田宗铠赤膊对阵、刘延庆坠城杀敌,更是吾辈楷模。刘大人已经说了:深州之地,是大宋之土;深州之民,是大宋之臣。岂有抛弃不守之理?况且用兵打仗,仁者便能无敌,咱们若是让深州丢了,让这位刘将军死在深州,我看用不了一个月,汴京的杂剧、鼓子词,咱们便都可以当奸臣了。”

折可适接过报纸,稍稍翻了翻——其实这报纸他是早已经读过的,自是早已知道所叙何事,一边又听和诜连讥带讽的说着,亦不由莞尔,点头笑道:“我来之前,便已经听到传闻,朝廷为表彰敢战忠臣,这位刘延庆,要特授从七品下翊麾副尉,权拱圣军第一营副都指挥使……”

“可不是,一战之功,直晋三秩。”和诜讥讽的笑道:“这才是会做官的天才!祭酒有所不知,如今这已经不是传闻了——枢府的敕令,已经快马送到宣台。恕我直言,姚武之这位前军都总管,不仅是自己轻兵冒进,连带着将吾等全都拖了进去。古语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可如今却是世道不古,若只是皇上、朝廷,咱们或还可以详加解释,晓析利害,大不了拼着抗旨。但此物……”和诜指了指折可适手中的报纸,苦笑道:“你却要如何解释?”

“这些话白纸黑字写在上面,天下便是翘首相盼,若然不诺,于军心民心打击之大,可想而知。况如今大名府屯兵近十万,深州近在咫尺,若有万一,吾辈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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