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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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叶集(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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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又都怎样,
谁机智而聪明,谁美丽而有诗意,谁粗野而下老成,
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标志,任何记载——可是一切都照样留存。

啊,我知道那些男人和女人并没有虚度一生,并不比我们更徒
劳无益,
我知道他们的一点一滴,正如我们今天这样,全都属于世界的

体系。他们站在远处,可他们离我很近,
有的脸型椭圆,好学而平静,
有的裸露而野蛮,有的像大群大群的昆虫,
有的住在帐篷里,是牧人、族长、部落、骑手,
有的在林地里徘徊,有的太平地生活在农场上,劳动着,收获

着,把谷物装满仓囤,
有的踏过铺石的小道,行走在神庙、宫殿、工厂、图书馆、展
览、法庭、戏院以及奇妙的纪念碑当中。

那百十亿的男人果真死了吗?
那些饱尝尘世间的传统经验的女人死了吗?
难道只有他们的生平、城市、艺术由我们来处理?
难道他们没有为自己做出永久性的成绩?

我相信所有生活在那些没有命名的国家的男人和女人中,每个
人至今仍在这里或别处生存,但我们看不见,
这与他们生时所从中成长的一切完全相称,也是由于他们生时
的所作所为和所感,以及他们的发展、爱好和罪愆。

我相信那不是那些国家或其中的任何个人的结局,正如这不是
我的国家或我的结局;

他们的那些语言、政府、婚姻、文学、产品、游戏、战争、习
俗、罪行、监狱、奴隶、英雄、诗人,所有这些,我猜想
其后果都在那个尚未出现的世界好奇地等待,作为已知世
界中归于它们的那些东西的副本,

我猜想我将在那里遇到它们,

 
我猜想我将在那里找到那些没有命名的国家的每个古老的特
征。

 
谨慎之歌

我思索着在曼哈顿大街上逡巡,
思索着时间、空间、真实——思索着这些,以及与它们并列的
谨慎。

关于谨慎的最终解释,总是还有待作出,
或大或小都一样无用,因为与永恒的谨慎不大相符。

灵魂是自在的,
一切都与它接近,一切都与那些接踵而来的有关,
凡是一个人所做、所说、所想的一切都影响深远,
一个男人或女人每采取一种行动,都不仅在一天一月或自己一

生的某个时期,或临死时对他或她起作用,
而且在以后整个的来世都继续同样地与他们牵连。

间接的与直接的完全相等,
精神从肉体得到的,比它所给予肉体的,即使不更多也不稍逊。

没有哪一句话,哪个行动,哪一种性病、污染或手淫者的秘密,
贪食者和耽饮者的堕落,盗窃、机诈、背叛、谋杀、诱奸、卖
淫,
不是在死后也像生前那样必然得到报应。

博爱和个人的努力是唯一值得的投资。

用不着细说,一个男性或一个女性所做的一切,只要是健康的、
仁慈的、清洁的,就对他或她有益,
在宇宙的不可动摇的秩序中,并永远遍及于它的整个领域。

谁聪明谁就获得益处,
野蛮人、重罪犯、总统、法官、农人、水手、机械工、文化人,
年青的、年老的,都一样,
益处总会到来——一切都必来不误,

个别地,整体地,现在产生影响,曾经影响他们的时代,并永

远影响着一切过去的、一切现在的和一切将来的事物。
一切战争与和平的勇敢行动,
一切给予亲属、陌生人、穷人、老人、不幸的人、年幼的孩子、

寡妇、病人和不可接触者的帮助,
所有那些坚定而孤单地站在遭难的船上看着别人挤上救生艇的
自我克制者,
所有那些为了崇高的事业或者为了朋友或某种主张而献出财产
与生命的人,

 
所有那些被邻人嘲笑的热心者的痛苦,
所有母亲们的无限温柔的爱和高尚的牺牲,
所有那些在史书上记载过或没有记载的斗争中被打败了的诚实

的人们,
所有那些由我们来继承其未竟之业的古代民族的光辉和美德,
所有那些我们不知其名其时其地的几十上百个古老民族的典

型,
所有那些被英勇地开创了的或成或败的事业,
所有人类的崇高智慧、卓越技艺或辉煌言论所提供的启示作

用,
所有今天在地球上任何部分或在任何行星、任何恒星上,被那

里的人、犹如此地的我们所思考和谈论得很好的东西,
所有今后将由你(无论你是谁)或任何人想出或做出的事情,
这些都适用于、已经适用于和将要适用于它们从中产生或将要

产生的那些个性。

你曾猜想任何东西都只活过它自己的短暂的一生吗?
世界不是这样存在的,没有哪个摸得着或摸不着的部分是这样

存在的,
任何完美的东西,要不是从许久以前的完美中而来,而以前的

那个又来自它的前身,
要是没有那可以想见的比任何一个都更为接近于开端的最远的

一个,
它就不会存在了。

凡是能满足灵魂的都是真实的;
而谨慎能完全满足灵魂的渴望和贪求,
只有它本身才能使灵魂最终满足,而灵魂是那样傲慢,它除了

自己的以外任何教训都拒不接受。
如今我低声念着谨慎这个与时间、空间和真实并列的词,它与

那种除了自己的以外任何教训也不接受的傲慢相一致。

谨慎原是不可分的东西,
它拒绝让生命的一个部分与每个别的部分脱离,
不让把正当的与不正当的或者生的与死的划分。
要使每个思想或行动与它的关连者相匹敌,
它不懂什么可能的饶恕或替代性的偿还,
只知道一个从容赴难并献出生命的青年是最出色地尽了自己的

职责而毫无疑义,而那个从不冒生命危险却富裕舒适地活

到老的人可能没有为自己做出任何值得一提的事体,
只知道惟独那个学会了重视效果的人,
那个对肉体和灵魂同样喜爱的人,
那个发觉出必然随直接事物而来的间接事物的人。
那个在任何危机中精神上既不鲁莽也不逃避死亡的人,

 
才是真正学会了的人。

 
牢狱中的歌手

1


“啊,这景象可怜,可耻,更可叹!
啊,多可怕的思想——一个已定罪的囚犯!”

沿着监狱的长廊,响着这样的复唱,
它上达屋顶,上达天穹,
这悲调如洪流倾注,其音调是自来未有地强烈而凄凉,
它达到了远处的岗哨和武装的卫兵,使他们停止了脚步,
更使一切听者因惊愕而停止了呼吸。

2


那是冬天,太阳已在西方低沉,
在本国的强盗和罪犯中间的一条狭窄的过道上。
(那里有千百个人坐着,颜色憔悴的杀人犯、邪恶的伪造证件

者,
都集合在监狱的星期日教堂里,周围是众多时刻不放松地监视

着他们的全副武装的看守们,)
一个妇人安详地走着,两手各抱着一个幼小的纯洁的孩子,
她把这两个孩子放在讲台上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
开始用乐器奏了一个低沉而悠扬的前奏,
接着便用压倒一切的声音,唱出一首古雅的赞歌。

一个被禁闭着带着枷锁的囚人,
扭着自己的双手,呼叫着,救命呀!啊,救命!
她的眼睛看不清,她的胸前滴着血,
她得不到赦免,她得不着安息的慰藉。

她不断地走来走去,
啊,痛心的岁月!啊,悲苦的晨夕!
没有友朋的手,没有亲爱的颜面,
没有恩情照顾,没有慈悲的语言。

那犯罪的不是我,
我是受了无情的肉体的拖累,
虽然我长久勇敢地挣扎,
但我终究胜不过它。

亲爱的囚人,请忍耐一会,
迟早一定得到神的恩惠;神圣的赦免——死一定会来临,
把你释放,带你回到你自己的家园。

 
那时你不再是囚犯,不再感到羞耻,也再不悲伤,
离开了人世——你得到了神的解放!

2


歌者停止了歌唱,
她的明澈安详的两眼的一瞥,扫过了所有那些仰望着的面孔,
扫过由囚犯的颜面,千差万别的、狡狯的、犷悍的、伤痕累累

的、美丽的颜面所组成的新奇的海,
然后她站起来,沿着他们中间的狭窄的过道走回去,
在沉默的空气中,她的衣衫邃窣地响着,触到他们,
她抱着她的孩子在黑暗中消失了。
这时囚犯和武装的看守都寂然无声,
(囚犯忘记了自己在监狱里,看守忘记了他们的子弹上膛的手

枪,)
一种沉默而寂静的神奇的瞬间来到了,
随着深沉的哽咽和被感动的恶人的低头与叹息,
随着青年人的急促的呼吸,对家庭的回忆被唤起;
母亲的催眠的歌声、姊妹的看顾、快乐的儿时
—— 
长久密闭着的精神重新苏醒了;
那真是神奇的一瞬间,——以后在凄凉的夜里,对于那里的许

多许多人,
多年以后,甚至在临死的时刻,这悲沉的调子、这声音、这言

辞,
还会再现,重见到那高大安详的妇人行走过狭窄的过道。
重听到那悲哀的旋律,那歌手在狱中唱出的歌声,
啊,这景象可怜、可耻、更可叹!
啊,多可怕的思想——一个已定罪的囚犯!

 
为丁香花季节而歌唱

现在为我歌唱丁香花季节的喜悦吧,(它正在怀念中归来,)
为了大自然的缘故,舌头和嘴唇哟,请给我选择初夏的礼物,
为我收集那些可爱的音符,(如儿童收集卵石或成串的贝壳,)
将它们放进四月五月,将池塘里呱呱叫的雨蛙,轻快的微风,
蜜蜂,蝴蝶,歌声单调的麻雀,
蓝知更鸟和疾飞的紫燕,也别忘了那扇着金色翅膀的啄木鸟,
那宁静灿烂的霞彩,镣绕的烟霭和水雾,
养育鱼类的湖海的波光,头上蔚蓝的天色,
那容光焕发的一切,奔流的小河,
那枫械林,那清新的二月天和酿糖的日子①, 
那跳跃着的、眼睛发亮的褐胸知更鸟,
它在日出时清脆悦耳地鸣啭,日落时又歌唱,
或在苹果园的树木中飞动,给他的爱侣筑巢,
三月里融化的雪,杨柳刚抽出的嫩绿的柔条,因为春季到了!

夏天来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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