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并非永远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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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并非永远如歌-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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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加勒斯特市中心有个广场叫“罗曼纳”,虽说它叫广场,其实就是一个五岔路口。“广场”四周的商店、银行、饭店和娱乐场所鳞次栉比,层层叠叠。在一家美国银行的旁边,有幢两层小楼,其建筑风格有点类似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那种味道,现如今已被它的新主人作了某些改动,外观明显地带有中国特色了。这就是布加勒斯特非常有名的“中国城”中餐馆。
    饭店的一层是餐厅,其装修颇具中国韵味。餐厅里从脚下踩的红地毯、屋顶吊着的宫灯到餐桌上的桌布、牙签盒全部都是地道的中国造。厅里摆放了 25 张桌子,能同时容纳 100人用餐。桌椅都是仿中国明代宫廷家具的式样,用料乃上等紫檀木,漆饰为擦蜡,暗红色的表面光滑润泽,显得高贵典雅。据说开这个饭店仅装修和厅内的陈设就耗费了二十多万美元,其材料和成品大部分都是从奥地利运来的台湾货。
    饭店的老板正是赵铁的姐夫阎理。他身材瘦高,肢体匀称,肩膀宽且厚实,身上没有一点赘肉,相貌冷峻,神态清逸,留了一个板寸,给人印象洒脱、精明、狡猾。他当过侦察兵,做过工人,还在农村种过地。他这个“工农兵”到底是怎么个排列次序,没人能说得清楚。在罗马尼亚待上些日子的中国人,多数都知道他。
    饭厅门前硬木雕花屏风后,摆放了一对景德镇青花、云母质瓷瓶,釉面白里泛青,有一人多高。这天傍晚,阎理端坐在瓷瓶边的餐桌旁喝茶,他正要往茶碗里续水时,见一个样子很凶、身材粗壮的当地人走了进来,便起身与这人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坐下。由于语言不通,双方没有说话。阎理冲吧台打了个手势,过来一个男跑堂。他是罗马尼亚人,相貌英俊,20 岁左右,名叫机机。阎理见他走了过来,就用他那只有机机才能听懂的生硬罗语说:“那包亿,周!(罗语意思:让姓周的来。)”
    机机走了。不大会的工夫,一个文静、瘦弱、漂亮,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给人感觉像是个还没毕业的高中学生,身穿红色中式丝织旗袍的年轻中国女孩走了过来,她轻声细气地问了一句:“老板,您找我?”
    阎理没抬眼皮,脸冲着客人:“周坤,你跟他说,事成之后给他 2000 美元。这是地址,尽量别伤人,送客!”说完,把手中的一个纸条递给了周坤,就不再理他俩了,继续喝他的闲茶。周坤示意来人可以回去了,边往外走边翻译老板刚才讲过的话。阎理坐在那里没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不一会儿,周坤回来了,刚想走开,被阎理叫住。“哎,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周坤没有说话,进里面去了。
    阎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这是一部 90 年代初期“板砖头”式的移动电话,它在当时算是一种奢侈的“通讯工具”。他拿起手机:“喂!你呀,最近怎么不来了?”……“没钱?我又不收你饭钱……”
    电话的另一端就是李振教过的学生吴玉。她身穿一身浅红色毛巾面料的睡衣,正坐在梳妆台前化装。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握着眉笔对着镜子,往右眼双眼皮的中间“抹黑”。化装后的她,看上去要比实际芳龄年轻不少。吴玉的声音很甜,如果仔细听她的讲话,就会发现在她那标准的普通话背后,不时地还夹杂着河北北部山区土话中某个韵母的长拖音:“真的,老阎,我有点事想找你!”……“不,不,他现在不在家,带孩子出去散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对你来说很简单。”……“去,去你的,来点正经的,晚上柏林‘CASINO’(赌场)见怎样?”……“得,挂啦!”她挂上了电话。
    吴玉住在布加勒斯特东面的富人区里,这是一套很别致的二层小楼。她家住在二楼,共有四个大房间,最小的那间卧室也有三十多平米。一进门的客厅,大得足可以开三、四十人的家庭舞会。屋里的家具古香古色,室内陈设雅致堂皇。听到开门声,吴玉从卧室出来,对着刚刚进门、领女儿溜弯归来的张让说:“你弄点吃的吧,我有点饿了。”张让没说话,给女儿换了双拖鞋,直接进了厨房。他们的女儿张佳,今年四岁,样子非常可爱,长相“吸取”了父母的优点。她也跑进厨房和爸爸一块“瞎”忙活起来。吴玉又回到卧室,继续她的“造美工程”。
    张让从厨房出来:“好了,来吧,吃吧!”
    张让衣着随便,文质彬彬,样子有点疲惫、无精打采,坐在吴玉的对面,抱着女儿,看着她俩用餐,自己没有吃。“我说这都几天了?也不打听一下,李老师他俩怎么样了?”“什么李老师?噢,他们呀!瞧把你急的,一通地催。皇帝不急,太监急。两个大活人,还能饿死吗?”
    “你和人家事先都讲好了,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哎,哎,累不累呀?我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
    “你的事?我看那个阎理不是什么好人,早晚得出事!”“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比你清楚!我只是拉点他的货卖,至于说他做什么,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会还得马上出去!”
    “你别急着走,说点正事。佳佳怎么办?我整天看孩子也不是个事呀!让你整天在外面跑,挺过意不去的!”“又充大个儿!那你说怎么办?请咱妈,人家来吗?”
    “他们不是给我哥看孩子吗!”“我说话还别不爱听,也就是你哥他们是在美国,要是在国内,她才不会管看那个傻孙子呢!”
    “那不一定!”“不一定?瞧那年春节,一听说我要来这里,你妈那副‘官模’(吴玉家乡土话:样子),翘着个二郎腿(学老太太的腔调)。‘罗马尼亚?去那里做什么?’听说话的语气,好像我要去支援边疆似的。来来,今天咱们说道说道,这中国人去哪个国家,还能因为所去的国家不同而分出三六九等吗!美国再好,与你们张家有什么关系?瞧你妈,一谈起美国就眉飞色舞,真是看不惯。革命一辈子了,对得起那几十年的党龄吗?说人家嘴大着呢……”
    “又来了,得得得,我就在家看着佳佳吧。一听你唠叨,脑仁就往出窜,你千万别没完没了!”吴玉看了一下表:“不行,真的得走了,佳佳和妈妈说再见!”说罢起身更衣。


第一章王伟达被倒挂在回水管上

    在王伟达家的客厅里,他和于一心、李振、赵铁一起正在整理散了箱的货物。整个房间被皮鞋、旅游鞋占满,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橡胶味。李振拿起一只女鞋,指给大家看:“干得这叫什么活呀,‘呲着牙,咧着嘴’,就出厂了!”王伟达看了一眼那鞋。“咳,6 块人民币,还想要什么质量!能不能穿?”
    于一心感慨地说:“6 元人民币的鞋,运到这里,批 6 美元,真是暴利呀!这市场长不了,很快就会出现问题。”王伟达见一个纸箱里没几双鞋了,就把它扣过来,将里面的鞋倒在水泥地上。“和你接触没几天,发现你的想法总与众不同。说句现代点的词,叫超前意识!”
    李振把地上的鞋捡到另一个纸箱子里:“别小看他,不到三十岁的人,下海前大小也是个 1500 多人国营工厂管生产的付厂长呢!”“行了,别再提那些没用的了。如果没有王经理,恐怕咱们得流浪街头了!”
    “你们这叫虎落平川、涸辙之鲋,别急,有展示才华的机会。”王伟达边说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快递信封,送到于一心手里:“你抽时间帮我往海关打个电话,那儿的办公人员都懂英语,问一下,这两个柜货到没到?”见于一心想去挂电话,忙说:“别急别急,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提单,记着有这么件事就行。你懂洋文,帮我看看,是不是那种‘土偶德’提单?(英文: to order ,王伟达不会读,念成“土偶德”。)”
    于一心从大信封中取出几张纸:“对,这两个集装箱的提取凭证都是‘指示提单’。千万不能丢失,谁拿着它,都能把货提出来。”
    赵铁正在整理女式旅游鞋,他打开一个纸箱,拿出几双,看了看,又比了比,发现有点不大对劲:“王经理,这箱鞋都是一顺边,全是左脚!”“没事,放一边,准还有一箱‘右脚’在那‘候着呢’。”
    李振发现了“新大陆”:“这呢,这呢,那箱在这儿呢。”王伟达有点得意:“我说什么来着,机器上的模具都是‘成双成对’,它不能够!”
    李振从箱子里拿出一只鞋,走了过去,接过赵铁递来的另一只,比试了一下:“得,这回热闹了,也是‘金’左脚。机器上倒是‘一夫一妻’,可是人为的疏忽却使它们成了牛郎织女、天各一方。王经理,那两箱‘老公’不会被卖到匈牙利吧?它们‘一日之雅、两地分居’不要紧,却直接影响到了您公司的利益!”
    听到有敲门声,赵铁放下手中的活去开门。插销刚打开,门就被猛地推开。闯进四个彪形大汉,赵铁被撞了个趔趄,眼镜掉在了地上。赵铁是高度近视,离了眼镜,犹如“雾里看花”,面前一片“混沌”。他使劲眯起双眼,仍看不清到底是谁进来了:“嗨,嗨,慢点……”
    于一心听着声音不对,预感不妙,迅速把桌上的一沓美元藏在地毯下。最先冲进屋里的那人,一拳把赵铁打翻在地。赵铁的头正好撞在了矮柜的抽屉上,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剩下的中国人本能地想反抗,见来人手中都持有“真”家伙,其中一个穿灰绿色外套、左眼上方长了一颗黑痣的人手里握了一支左轮手枪。王伟达等人没有行动。他们不由分说,把屋里的另外三个中国人全部绑了起来。给王伟达来了个大头冲下,将他的脑袋插在沙发的两个坐垫之间,把双腿吊在暖气的回水管上。他们边捆边说些四个中国人听不懂的语言,其实,此时的赵铁即便有人说中国话,他也不明白了。
    王伟达小声提醒剩下的两人:“千万别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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