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情恨[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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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情恨[梁凤仪]-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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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筑的或锌铁房屋,或自用,或分租给一些比较贫苦的人家,总算地尽其用。
  我就觉得不满和奇怪,抓着其中的一个苦力问:
  “喂!干么把这些家具杂物抬到天台去?要放到四楼去才对。”
  苦力瞪我一眼:
  “真是五时花六时变,刚才抬到四楼去,又嘱我们运上天台来,究竟你们主意定了没有?”
  “定了,我是金太太,当然是由我做主。”
  “一共有多少位金太太?我们都搅不清楚,总之,都是金太太吩咐我们的,听谁的?”
  苦力自肩膊上扔下了东西,把条脏毛巾往脸上一擦,没好气瞪我一眼就走了。
  我冲到四楼,刚好见着健如,揪着她问:
  “是你的主意?把我们一家几口的行李家具都搬到天台那锌铁屋去?”
  “大姐,你孩子多,天台空旷地方大,正好合用。”健如并不讳言,竟如此直率而无愧地答我。
  “嘿,你这是人讲的话?”我咆哮。
  “大姐,别栽了一次,就浑身是火。”健如得意地答,“你若再不心平气和地跟我们相处下去,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不是吗?如果你老早听我劝,不跟旭晖争夺耀晖的监护权,到今日,就不至于囊空如洗,还捞一餐闲气。既是坚决要跟大伙儿住在一起了,我们也欢迎你。但,住到这儿来还要斤斤计较的话,是逼着人跟你又打官司去了,何必呢?”
  为什么金信晖那次交通意外,不把她一起撞死了算数?
  或者死的人是我,由着金信晖活着与她双宿双栖,我还好受一点,反正不知不觉不闻不问,重新为人。
  如今,这幢金家新房子内的人,是吸血的恶魔,直逼我吐尽体内最后的一口血为止。
  我完全明白方健如的意思。也只有完全地屈服。
  金旭晖把四楼及天台分给了我这一房,再由我和健如来分,照道理是我占大份,她占小份。然而,她分明恃着有旭晖、惜如甚至三姨奶奶撑腰,硬把我逼上天台去。要跟她彻底理论,怕只有诉诸法律一条路。
  今时今日,我还怎么敢?
  人穷志短,千古不易的道理。
  别说口袋里没有这个本钱,就算再输一口闲气,对我也会不堪刺激。
  健如嘱我心平气和地跟他们相处下去,不是没有道理和深意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胜券在握。
  在那“新居”之内,我呆坐了一整晚。
  锌铁屋顶覆盖下的房子,完全没有间隔,光秃秃的大概有五、六百尺的地方,就是我们母子四人和牛嫂的栖身之所。
  牛嫂坐到我身边来,长长叹一口气问:
  “大少奶奶,我们连如厕,是不是都要走回四搂去了?”
  我拍拍她的大腿,轻声道:
  “牛嫂,以后要你辛苦了。”
  只见牛嫂竭力眨着眼睛,阻止要掉下来的眼泪。
  我感动了,一把抱住她。身边有个为同情怜悯自己而落泪的人,今日对我似是捡获一箱子的黄金。可恨的是站在自己一边的人少,站在自己敌对一方的人多。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势孤力弱,备受欺凌。
  就在搬进这大宅来的一个礼拜后,有天半夜,咏琴忽然醒了,抱着肚子喊痛,牛嫂起来说:
  “来,来,别闹别哭,带你上一次厕所就好了。”
  牛嫂领着咏琴出去,好一会才回来,哭声更盛。
  我微微着慌了,亮了房子灯,只见女儿扑到我身上来,我只悄悄地抱了她一抱,就颓然把手缩回来。
  抬头看到了牛嫂那欲哭无泪的表情,牛嫂说:
  “叩了半天的门,说咏琴要上厕所,楼下说不开就不开,细少奶奶在里头喊:
  “‘半夜三更,扰人清梦,天台多的是地方。’”听了这话,我的心开始缓缓粉碎。
  牛嫂继续说:
  “我原想带咏琴再下一层楼,就怕都是他们的人,后果不过如此,正犹疑着,咏琴就忍不住拉了。”
  咏琴一直在哭,断断续续地说:
  “妈妈,妈妈,我不是长大了吗?老师说长大了的好孩子,再不会撒尿拉屎了。”
  我无言。
  翌日,牛嫂问:
  “大少奶奶,我伯他们还有别的更离谱更厉害的招式要欺负我们。你看,昨儿个晚上就是一例,这几天,从摇电话嘱我们到楼下去吃饭,到我们踏进三姨奶奶的饭厅,他们饭己吃了一半,活脱脱我拖着咏琴几个,是叫化子来了,让他们施舍,吃他们的残羹冷饭似的。开头我以为自己敏感,看来不是了。”
  牛嫂又讷讷地问:
  “大少奶奶,我们要不要搬出去?”
  我摇头,咬了咬下唇,很坚决地说:
  “不,我决不搬出这幢房子,要搬出去的话,是他们搬,而不是我搬。”
  牛嫂微微叹息。
  “牛嫂,”我握着她的双手,“你给我做见证,今时我方心如说了这番话,是终于要实现的。”
  现在搬出去,不只是遂了他们的心意,而且没有立锥之地,更缺了保障。在此再苦,仍算有瓦遮头,这对我和三个小孩是绝对需要的。
  金旭晖他们没有预料到我舍得倾囊以能搬进这房子来,紧随着他们身后斗到底,不肯退缩,因而既气愤又无可奈何,就用尽这种种的小人动作,希望迫我忍无可忍,拂袖而去,他们就可以更为所欲为了。
  我才没有这么笨。我会一忍再忍,深信总会有一日,我的韧力无敌,反败为胜。
  我对牛嫂说:
  “去叫个木工来,在屋子旁再多搭一间小房子,放进木桶,作厕所用吧!其他的一切,你就算看在我和孩子的份上,迁就一点。”
  牛嫂点头,道:
  “连你都肯忍的话,我是没有话好说了。”
  在我苦难的日子里,牛嫂真是我的良朋忠仆,没齿难忘。
  在我的故事里,善良的人实在不多,牛嫂是少数人中的一个。
  几十年后,金家儿子金咏棋娶妻时,我就跟他说:
  “老实讲,我才不担心你们对我无孝心,不过,你得给你的那一位说得一清二楚,在我们家,要你们孝敬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带大你的牛嫂。”
  没有了牛嫂,当年的日子未必熬得过。
  纵使我有无比的决心,力敌群魔,力战群雄,那二个牙牙学语的小孩,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我哪儿可以腾出空闲来?
  尤其是终于盼到了伟特药品厂的合约,要面临的挑战,至大至重至惊至惧。
  不是要不要签合同的问题,是够不够得上资格签的问题。
  当然,只要我跑到唐襄年跟前去,俯首称降,一切就有生机。
  可是,一夜风流,白壁蒙尘之后,是否再有余力,无羞无愧地潇洒人前,重振声威,真是太令我没有信心的事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万劫不复时,怨准?
  我始终还是金信晖的妻,他孩子的母亲。
  再直接点说,宁许金家人负我,我也不负金家人。
  除非我真心地爱上了人,那才做别论。
  说到底,不带任何条件的赤裸情心是无罪的。
  可是,我并不爱唐襄年。
  于是,我对金旭晖和健如、惜如说了有关伟特药品厂总代理权的事。只一个目的,希望肥水不流别人田。如果永隆肯承担这单大生意,我就拱手相让。至于欠唐襄年的情,他日再以其他方式图报。
  金旭晖听后,随即给他的未来岳父傅品强摇了个电话,查问伟特的底蕴,回来就以奇异的目光望着我说:
  “大嫂,你真的拿到伟特的合约?”
  “有什么真的假的,合约就在这儿,你尽管验明正身去。”我说,“健如应该没有忘记,我曾经签发过公函给伟特,表示永隆行有意总代理他们的成药。”
  我这么一说,健如就涨红了脸,她当然不会忘记,当时还把我抢白一番,认为我多此一举。如今有了乐观的回音,无疑有点令她面目无光。
  金旭晖沉思片刻,道:
  “大嫂,让我们想清楚了,再跟你说。”
  如此的壁垒分明,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唉!还是在同一屋檐下走动的一家人。
  过了几天,金旭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内,很凝重地说:
  “大嫂,我们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不必左遮右挡,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这伟特药厂的生意,好得令我们难以置信,单凭你签发的一封信,可以令美国最大的药厂把东南亚成药总代理权交给你,委实是奇迹。”
  “就算天下不乏奇迹,香港更多,我也很怀疑我们是否有足够能力去承担这单生意。”
  我张着嘴,原本打算解释唐襄年居中的作用,但,又有点不甘不忿,觉得金旭晖是太瞧不起我了,把唐襄年的这重关系给他说了,也是有害无益。他要信就信,不信拉倒,有哪一门生意不是赌眼光,冒风险的。
  这一迟疑,金旭晖又接着说下去:
  “既然是你独力找回来的好路数,正如惜如建议,不由我们分你这一杯羹,这番盛情,我们担当不起,也不敢领。”
  事实上,永隆行的生意正渐上轨道,我也不认为应该冒什么风险,这纸合同一签,投资额是过百万,非同小可,你知道现今好区份的二千尺房子,才售价五万元而已。
  “不过,话得说回来,有危才有机。永隆行不入股不等于你个人不可以做这笔生意。如果证明你眼光独到,才识过人,援引强劲的话,我倒劝你不要放弃。”
  我完全明白对方的用意。他们怀疑我在设个商业陷阱,让他们踩进去,摔得头破血流,大快我心。
  这叫不叫好心遇雷劈?我差点无辞以对,金旭晖微笑道:
  “大嫂,你有十足信心的话,不妨撒手干去,我知道你现金不足周转,而永隆行可以借给你。”
  我精神为之一振,问:
  “是真的?”
  “君子一言。”金旭晖道,“可是要有抵押,你知道永隆行的股份,认真来说,我只占三分之一,借钱出去,当然要保障,只是利息可以少算一点。”
  “拿什么来抵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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