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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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山冷燕-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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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人,见和尚与二人说话有因,便一齐拥到面前问和尚道:“这两个可就是赵纵、钱横么?”普惠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众差人听得一个字,便不管好歹,拿出铁索套在燕白颔、平如衡颈里,便指着和尚骂道:“你这该死的秃狗,一个钦犯罪人,见了不拿,还与他斯斯文文讲些甚么,莫非你要卖放么!”
  普惠吓得口也不敢开。燕白颔、平如衡还要与他讲情,当不得一班如狼似虎的差人,扯着便走。平如衡还强说道:“你们不必动粗,我二人是新科解元举人,须要存些体面。”众差人道:“解元举人,祇好欺压平民百姓,料欺压不得皇帝。莫要胡说,还不快走!”二人没法,祇得跟他扯到礼部。众差人禀知堂上说钦犯赵纵、钱横拿到了。堂上吩咐,暂且寄铺,候明日请旨。众差人领命,随即又将燕、平二人带到铺中,交付收管方各散去。
  礼部见赵纵、钱横二人拿到,便一面报知张吏部,一面报知山相公,好料理早晚听审。到次早,即上疏奉报:
    赵纵、钱横已拿到,乞示期候审。
  圣指批发道:
    人犯既齐,不必示期。遇御殿日,不拘早晚随时奉审。山黛、冷绛雪路远不到可也。
  礼部得旨,各处知会不题。
  却说圣天子留意人才,到了放榜这日五更,即亲御文华殿听候揭晓。礼部因遵前旨,随即将一干人犯都带入朝中。众官朝贺毕,礼部出班即跪奏道:“吏部尚书张夏时,参旧阁臣山显仁女山黛,与赵纵、钱横情词交媾,一案人犯已齐。蒙前旨遇御殿时奉审,今圣驾临轩,谨遵旨奉请定夺。”天子道:“人犯既齐,可先着赵纵、钱横见驾。”
  礼部领旨下来,早有校尉旗官将燕白颔、平如衡二人带至丹墀下面俯伏。天子又传旨带上,二人祇得匐伏膝行,至於陛前。天子展开龙目一观,见二人俱是青年,人物十分俊秀,皆囚首桎梏,因传旨开去,方问道:“谁是赵纵?”燕白颔道:“臣有。”天子又问谁是钱横,平如衡应道:“臣有。”天子又问道:“朕御赐弘文才女山黛,乃阁臣之女,你二人怎敢以淫词勾挑?”燕白颔奏道:“山黛蒙圣恩宠爱,赐以才女之名付以量才之任,满朝名公,多曾索句,天下才士半与衡文。即张吏部之子张寅亦曾自往比试,岂独臣二人就考便为勾挑?若谓勾挑,前考较之诗尚在御前,伏祈圣览。如有一字涉淫臣愿甘罪。况张寅擅登玉尺楼,受山黛涂面之辱人人皆知。此岂不为勾挑?反责臣等勾挑,吏臣可谓溺爱矣!伏乞圣恩详察。”
  天子因传旨带张寅见驾。张寅也匐伏至於御前。天子问道:“张寅,你自因调戏受辱,却诬他人勾挑,唆父上疏欺君,是何道理?”张寅伏在御前,不敢仰视。听得天子诘责,祇得抬起头来要强辨,忽看见旁边跪着燕白颔、平如衡,因惊奏道:“陛下一发了不得,勾挑之事其罪尚小,且慢慢奏问。祇是这二人不是赵纵、钱横,欺君之罪其大如天,先乞陛下究问明白以正其辜。”
  天子听了,也着惊道:“他二人不是赵纵、钱横却是何人?”张寅奏道:“一个是松江燕白颔,一个是洛阳平如衡。”天子一发着惊道:“这一发奇了,莫不就是学臣王衮荐举的燕白颔、平如衡么?”张寅奏道:“万岁爷,正是他。”天子又问道:“燕白颔就是新科南场中解元的燕白颔,与中第六名的平如衡么?”张寅奏道:“万岁爷,正是他。”
  天子因问二人道:“你二人实系燕白颔、平如衡么?”燕白颔、平如衡连连叩头:“臣该万死,臣等实系燕白颔、平如衡。”天子道:“汝二人既系燕白颔、平如衡,已为学臣荐举,朕又有旨徵召,为何辞而不赴,却更改姓名去勾挑山黛?此中实有情弊,可实说免朕加罪。”
  二人连连叩头奏道:“微臣二人本一介书生,幸负雕虫小技,为学臣荐举,又蒙圣恩徵召,此不世之遭际也,即当趋赴。但闻圣上搜求之意,原因山黛女子有才,而思及男子中,岂无有高才过於山黛者乎故有是命。臣恐负徵召之虚名至京而考,实不及山黛,岂不羞士子而辱朝廷。故改易姓名为赵纵、钱横潜至京师,以就山黛量才之考。不期赴考时,山黛不出,而先命二青衣出与臣等比试。张寅所呈十四诗,即臣与二青衣比试之词也。臣因见二青衣尚足与臣等抗衡何况山黛,遂未见山黛而逃归。途遇学臣再三劝驾,臣等自惭不及山黛,故以小疏上陈愿归就制科以藏短也。又幸蒙圣恩,拔置榜首及第六,实实感恩之无已也。然历思从前,改名实为就考,就考实为徵召。辞徵召而就制科,实恐才短而辱朝廷。途虽错出而黼黻皇猷之心实无二也。若谓勾挑,臣等实未见山黛亦祇勾挑二青衣也。伏乞圣恩鉴察。”
  天子听说出许多委屈,满心欢喜道:“汝二人才美如此而又虚心如此,可谓不骄不吝矣!这也罢了,祇是你二人既中元、魁为何不早进来会试?朕已敕学臣,一到即要召见,因甚直到此时方来?”燕、平二人又奏道:“臣等闻,才为天下公器最忌夤缘。二臣幸遇圣明为学臣所荐,陛下所知。今又侥幸南闱,若早入京未免招摇耳目。倘圣恩召见而后就试,即叨一第,天下必疑主司之迎合。臣因迟迟其行,仅及场期而后入。中与不中不独臣等无愧,适足彰皇上至公无私之化矣!”
  天子听了,龙颜大悦道:“汝二人避嫌绝私情,情实可嘉。朕若非面审。几误加罪於汝。”因命张吏部责谕道:“衡文虽圣朝雅化,亦须自量。山黛之才已久着国门,即燕白颔、平如衡为学臣特荐如此尚不敢明试,而假名以观其深浅。卿子既无出类之才乃公然求婚,且擅登玉尺楼,妄加调戏,何无忌惮至此!及受辱而归,理宜自悔,乃复唆卿渎奏以国报复,暴戾何深!本当重罪,念卿铨务勤劳,姑免究。”张吏部忙叩头谢罪谢恩。
  天子还要召山显仁,谕以择婿之事,忽天门放榜,主考已先献进会试题名录来。天子展开一看,祇见第一名会元就是燕白颔,第二名会魁就是平如衡,龙颜大悦。
  此时,燕白颔、平如衡尚囚首俯伏於地。天子因命平身,就叫近侍将会试录递与二人看。二人被系入朝,又为张寅识破姓名,心下惶惶,惧有不测之祸,谁还想到会试中与不中。今见天子和容审问绝不苛求﹔燕白颔忽又见自家中了会元,平如衡忽又看见自己中了第二名会魁,明明一个鬼,忽然变了仙,怎不快活!慌忙顿首於地,称谢道:“皇恩浩荡,直捐顶踵不足以上报万一。”
  天子道:“汝二人不依不附,卓立之志,可谓竟成矣。”又说道:“今日且完制科之事,异日还要召汝与山黛御前比试,以完荐举之案。暂且退出,赴琼林宴,以光大典。”二人谢恩而退,走出文华殿门,早有许多执事员役,拿中式衣冠与他换了,簇拥而去。
  天子然后召山显仁面谕道:“燕白颔、平如衡二人俱少年英才,殿试后朕当於二人中,为汝择一佳婿,方不负汝女才名。”山显仁方叩头谢恩而出,遂回府与山黛细细说知从前许多委曲之事。山黛方知赵纵,钱横果是燕白颔、平如衡。因与冷绛雪说道:“燕、平二人既春闱得意,圣上面许择婚,则平自归姊,燕自属妹。平郎与姐姐,可谓天从人愿矣!燕郎与平郎互相伯仲,得结丝萝,未尝非淑人君子。但有阁下一段机缘,终不能去怀。若是前日寻访不着,也还可解。不料我以题壁之诗访他,他即以和韵诗怀我,才情紧紧相对,安能使人释然?但许场后即来相访,不知为何至今竟又不来?”
  冷绛雪道:“许场后来,则必场前有事。若场前既有事,则场中或得或失,场后羁迟,未为爽约。小阴须宽心俟之,定有好音。倒是贱妾之事,尚属未安。”山小姐道:“此是为何?”冷绛雪道:“天下事最难意料,妾虽知平郎得意,平郎却未必知妾在此。他少年得俊,谁不羨慕!倘有先我而得之者,为之奈何?”山小姐道:“这个不难,待小妹与父亲说知,明日就叫一个官媒婆去议亲,便万无可虑矣。”冷绛雪道:“如此方妙。”
  山小姐遂与山显仁说知,山显仁随叫官媒婆去议亲。那官媒婆去议了来,回复道:“平爷说蒙太师爷垂爱,许结朱陈,是夙昔所仰望而不得者,诚生平之愿。但恨缘悭,前过扬州,偶有所遇,已纳採於人矣。方命之罪,容殿试后踵门荆请。”山显仁听了,说与冷绛雪。把一个冷绛雪獃得哑口无言,手足俱软,默默不胜愤恨。正是:
  慢道幽闲尽性成,须知才美性之情。
  美到有才才到美,谁能禁性不情生?
  且不说冷绛雪在闺中幽闷,却说燕白颔与平如衡中后,蒙圣恩放出赴宴。宴罢琼林,归到寓所十分得意。祇有燕白颔因不曾去访阁上美人,以为失约,终有几分怏怏。欲要偷工夫去访,又因要谢恩谒圣,见座师,见房师,拜同年,百事蝟集,一刻不得空闲。欲要悄悄去访,比不得旧时做秀才,自去自来。如今有长班人役跟随,片时不得脱空。祇捱到晚间人役散去,方叫一个家人打了一个小灯笼,悄步到苏州胡同来寻访。喜得蔡老官,人人认得一问就着。
  不料蔡老官奉山小姐之命,日日守候。忽见燕白颔来寻,宛如得了异宝,连说道:“相公原许场后就来,为何直到如今?叫我老汉等得不耐烦。”燕白颔道:“我场后已曾来访,不期路上遇了一场是非,故不曾到此。不瞒你说,放榜后又中了进士,日日奔忙半刻不空。又恐怕你家小姐道我失约,故乘夜而来。烦你拜上小姐,即有垂爱之情须宽心少待。等我殿试后,公务稍暇定来见你,商议求婚以结百年之好。”蔡老官道:“原来相公中了,事忙。既是这等,我老汉就去回复小姐,祇是万万不可失信。”燕白颔说:“我若失信,今日也不来了,祇管放心。”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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