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村 作者:聂茂 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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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村 作者:聂茂 厉雷-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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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渐渐地,她打字熟练了些,倩倩就没再管她。倩倩说本来那天她们只打算上一个小时的,谁知道,一个小时后叫时晓萱走,时晓萱竟然不愿意走了!她和那个“魔幻少侠”已经聊得火热,而且又加了几个人,什么“玻璃女”、“孤星泪”的名字,倩倩也记不全。尽管时晓萱打字还很慢,却已经同时开着三、四个窗口同时聊天了。
  结果,那天她们玩了接近三个小时!回去的路上,时晓萱兴奋地和倩倩讲起和“魔幻少侠”聊天的过程。
  “魔幻少侠”问她:“为什么叫‘思娘’?‘思娘’好难听!”
  时晓萱说:“妈妈出去打工,想她。”
  “魔幻少侠”说:“都几岁了?还想妈妈。”
  时晓萱说:“没人说话。”
  “魔幻少侠”说:“我陪你说话,不想她。”
  当晚,时晓萱把所有心里话都说给了“魔幻少侠”,感觉痛快极了。她还和“孤星泪”、“玻璃女”聊了几句,她说“玻璃女”很像妈妈,说起话来唠叨个没完,总是一大段一段的。因为嫌打字太慢,当晚,在倩倩的帮助下,时晓萱和几个人同时进行视频,但那几个朋友却都没有摄相头,只有她一个人让朋友们看到。
  “思娘还真漂亮!”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称赞,时晓萱心花怒放。
  回学校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上了。没有办法,倩倩和时晓萱只能回镇上倩倩的家。
  倩倩的家就在白马镇上,爸爸妈妈都外出打工了,只有奶奶在家。所以,平时她都不回家,周末也不回,什么时候没钱了,她才回去一趟。她说:“和同学一起上网,玩游戏,逛商店比回家好多了!”她上网比时晓萱早很多,她的网友列成一排,有二百多号人。
  有了第一次上网的经历,时晓萱就像着了魔,迫不及待地等着再去见“魔幻少侠”。
  第二天,刚从床上起来,她就忘记了读书,拉着倩倩去了“星星网吧”。一开始,“魔幻少侠”不在,时晓萱显得无精打采。但是,“孤星泪”在线,他们很快聊得火热,把“魔幻少侠”抛到脑后。那次她们整整一天都待在网吧里,只在中午倩倩出来买了一个盒饭。时晓萱的聊天人数,也急剧增加到100多人。下午的时候,“魔幻少侠”上线了,时晓萱激动地朝倩倩大叫。也就是在那天下午,她们碰到了另外两个来上网的同班女生,组成了整个学校都知晓的“思姐妹”,四个人的网络名字分别改为“思春”、“思夏”、“思秋”、“思冬”,而按照年龄排下来,倩倩叫“思春”。
  听到这几个名字,我们问她知道网名是什么意思吗?她说,“不就是玩玩嘛!”表现得很无所谓。
  这四个女生后来经常一起去上网,一周要去四五次,周末更是全天聊天。时晓萱完全没了心思学习,只想着和网友聊天,尤其是和“魔幻少年”、“孤星泪”和“玻璃女”,而她也开始打扮自己,天天对着视频头展示自己,让一帮网友评头论足。在平时的生活里,“思姐妹”也整日在一起,大手大脚地花钱,穿得花枝招展地走在校园里,有招摇过市的感觉,大批的男孩子把目光投到她们身上,更有一些品行不端的孩子给他们写乱七八糟的情书,约她们吃饭,邀请她们加入性质暧昧的团伙。
  在这种环境下,时晓萱的开销渐渐地大了起来,相比较其他三个女孩子,她的零花钱又不够用,所以没办法天天上网了。告别网络,离开“思姐妹”,她表现得烦躁、忧郁,仿佛坐在火盆上的水,一刻也安定不下来。她为此苦恼了很长时间,还是倩倩给她出的主意:写信!
  于是她和一些要好的网友交换了地址,信就像雪花一样落到了她手里!像叶老师说的那样,她把时间都花到写信上了。结果2005年期末考试成绩一落千丈,从班级前十名滑落到四十多名。
  我们问她:“为什么喜欢上网?”
  她回答:“想妈妈!”
  我们问她:“想妈妈就上网了?”
  她说:“上网就忘记想妈妈了。网上好多人说话。他们对我都很好。”
  我们问她:“知道‘魔幻少侠’是谁吗?”
  她说:“涟源的,上高中,他对我很好。”
  我们问:“你见过他?”
  她说:“没有!”
  我们说:“视频也没有?”
  她说:“他说没有摄相头,我相信他。”
  接下去的话我没有说。根据“魔幻少侠”提供的地址,我们已经去找了他,发现他竟然是一个30多岁的无业游民。而在给时晓萱的信里他居然这样写到:
  “你是受伤的天使,不小心坠落凡间;你是善良的精灵,不小心迷途花香;你是可爱的公主,不小心被困伤感。在夕阳漫天的时候,我将骑着七彩云霞,带着圣剑,拯救你,带你回快乐天堂。我的天使、我的精灵、我的公主,请不要哭泣,要微笑着生活,要幸福,因为有我在。”
  这样的文字,一个受伤的孩子怎么阻挡,又怎样分辨。而据“魔幻少侠”说,文字是从网上抄下来的。
  最后,我们还是告诉了时晓萱关于“魔幻少侠”的实情,并把他的照片给她看,因为时晓萱说和“魔幻少侠”约定好暑假的时候见面。可以想见,如果两人真的见面,后果会是什么。我们的确很难假设。
  听到我们的话,时晓萱如梦初醒,泪流满面。她的“魔幻少侠”走了!而且不仅是“魔幻少侠”,“孤星泪”、“玻璃女”也走了。她以为那是一堆火,她感觉到很暖,可是火欺骗了她,并且突然熄灭了。原来她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原来她一直很孤独,就像“魔幻少侠”很老练和很有针对性地说的一样。而“孤独少侠”抓住她的孤独,未必是要拯救她,或者是要把她彻底毁灭。
  有很多孩子和时晓萱一样,现实中当情感空虚时,他们找不到出路,于是沉溺于虚拟世界,而虚拟世界里一切都是蒙着面具的,这些留守儿童们还没有能力分辨,常常会被一些不健康的网站所迷惑。另外,上网所带来的经济负担,也是孩子无法承受的,当孩子没有钱了,很容易出现极端行为。
  虚拟的世界是危险的,现实的世界未必就一定安全。但现实的世界毕竟是真实的世界。有些孩子,也会在现实世界里找庇护,但找的不是人类!那又是怎样的一种孤独呢?
  “到北京去放羊”
  “到北京去放羊!”说这句话的不是疯子,而是一个叫谢宝的孩子。
  2005年9月,在湖南省娄底市涟源市白马镇我们同调查组的小周讲述了“哑女”的故事,小周听后感慨颇多。接着,他也向我们讲述了不久前,他到贵州省毕节地区赫章县辅处乡茶花村做专门调查时遇见的一个孩子,说到这个孩子,他首先讲了这句话。我们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至今,伤口还隐隐作痛。
  春天,应该是姹紫嫣红的时节;茶花村,应该是长满茶花的美丽村庄。但是小周看到的是一片穷山恶水,是满目疮痍。
  茶花村地处云贵高原的深处,群山环抱,交通闭塞,有与世隔绝的味道。村子的位置很高,小周和一个陪同人员,从山脚下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直爬坡行走,而很多时候找不到路,就在草丛、荆棘丛中艰难行走,一个多小时他们才到达那个村子,站在村口,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仿佛世界只有山,而只有这座山有人。
  村子里很少能见到人,因为村子不像严格意义上的村子,很散,也因为很多成年人出去打工了,沿着村里陡峭的羊肠小道,每隔几十米才能见到一户人家,房屋是木板作墙,油纸作顶,好一点的屋子上盖着草,或者几片陈旧的瓦片。村里见不到自行车,更别说摩托车,唯一可以称为车的是独轮的手推车。
  陪同人员告诉小周,辅助乡是典型的贫困地区,而茶花村又是辅助乡的典型,年人均收入不到500元,当地人一年到头靠吃苞谷、土豆和咸菜为生。
  小周找到村长,村长一听是来调查农民工子女问题的,他立刻向小周说:“那去找谢宝这个孩子吧!”
  据村长介绍,谢宝今年才八岁,母亲进城作保姆,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而父亲在邻县的小煤窑打工,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孩子在家跟着70多岁的奶奶一起生活。
  村长带小周到谢宝家时,谢宝的奶奶朱秀莲正坐在门口晒太阳,头发雪白,躯体佝偻,手里掂着一根木棒。
  他们走到跟前,老人才发现有人来了。原来老人的眼睛不好,几乎睁不开,看不清楚东西。 
  村长站着和她说话,老人一直伸着头,侧着耳朵,说“啊?啊?……”
  小周意识到老人的耳朵也不太好使唤,便静静地看着她。村长趴到她耳朵前大声喊道:“有客人来了,城里的!”
  老人笑道:“哦!城里的,是孩子他娘的主子吗?”她居然把雇主看作当年的地主!
  原来,请谢宝母亲作保姆的那家的男人,春节后来过一趟,因为春节还把谢宝母亲留下照顾自己的孩子,男人感觉很抱歉,所以特别利用出差的机会,专门过了一趟这里,给他们送了很多礼品。
  老人说:“我们媳妇可好了,那家城里人也夸好,对我说他家的孩子离不开她,除了她谁都不跟!就没有让她回家过节。”
  村长说:“不是那个,是另外一个。”
  老人有点惊讶地问:“另外?怎么,我们媳妇又换主子了?”
  小周觉得很不好意思,凑过去说:“老人家,我是从湖南长沙来的呢。”
  老人说:“长沙是哪?”
  小周说:“湖南!”
  老人说:“伏南?不知道。”
  小周无奈地笑了。老人起身,请他们到屋子里。屋子里很黑,唯一光线的是从木板墙的一个大洞照进来的阳光。老人在黑暗的屋子里挪步,费力地点着油灯,他们那里没有电,整个村子都没有。借着油灯昏黄的光,小周看到一间屋子摆满了陈旧而简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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