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商 作者: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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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商 作者:徐扬-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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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那样的火柴,她也会一根根划着,那时她会看见什么,慈祥的奶奶也会从天而降接她去那个理想中的天堂吗?“奶奶!”她叫了一声。她想奶奶一定会听到她的呼唤。此时,奶奶是她想到的惟一的亲人,她活在她的心中。奶奶说:你站起来。她听到了,这是奶奶的声音。奶奶走过八十四年的人生旅程,一生都是站着的,从来没有趴倒过。她是她惟一的孙女儿,身上也应该长着她的骨骼。她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义无反顾的样子。一个男子在后面尾随着她,大概把她认作是野鸡流莺。她已经彻底地将自己出卖过一次了,再多一次,也无所谓。她停住脚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只要他上来,她一定会扑上去将他一口吞下去,做一次生命的最后交易。尾随她的男子像是感到了什么,悻悻地走开了。她想喊住他,甚至想上前拽住他。魔鬼和幽灵应该是伴儿。
  她茫无目的地走着,前面是地狱抑或是天堂对她都一样。她终于停住脚,面对眼前这座水泥筑成的庞然大物凝视许久,终于在冥冥中拣到一个记忆,这里面住着她的一个朋友。她开始寻找那扇窗户,黑漆漆的冷默是所有窗户的标示。她想转身离去,屁股却沉甸甸地贴在台阶上,也许这就是上帝给她安排的归宿。
  清凉渐渐将浓黑的夜色洗净,淡淡的乳白温柔地飘浮着,噩梦融消成一个悲凉音符落在清洁工细密的扫帚下,懵懂中的艾婷婷醒了,身后传来轻盈的弹奏楼梯的声音。艾婷婷不愿回头,不愿用一脸憔悴搅扰别人清晨的好心情。似乎是一种默契,那人像风一样从她身边拂过,却有些急促。艾婷婷感激地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却意外地收获了一个惊讶。这个一身潇洒的男人是宣传部长萧雨浓,而在这座楼里能和他维系在一起的只有她的朋友安谧。艾婷婷怀疑自己依旧在梦魇中,她已经无望从梦的世界里挣扎出来了。梦大概就是她的人生。
  但眼前的梦却是真实的。艾婷婷迷茫地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阳台上站着她熟悉的身影。安谧是在目送萧雨浓,同时也看见了她。
  安谧平静地向她招招手,她迟疑地走上楼,迎接她的依旧是安谧灿烂的微笑,没有寒暄,没有解释,没有疑问,她将艾婷婷推进卫生间,轻轻将门带上。
  温暖的水亲吻着她的肌肤,渗透在每一个毛孔中的凄楚都被吮了出来。艾婷婷哭了,却只是流泪,没有抽泣,甚至没有痛楚。
  餐桌上摆着一杯牛奶、两片夹着果酱的面包,艾婷婷坐下来,轻轻闭上眼睛,她担心眼泪再流出来。安谧就坐在她的身边,依旧默默无语,温情地看着她。
  “姐!”艾婷婷叫了一声,眼泪已将所有的语言统统淹没了。她扑在安谧怀中,酣畅淋漓地哭了一场。而后还是把所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安谧说:“就当它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庆幸的是你醒了,从噩梦中走出来了。忘记它,永远保持着清醒,不要再坠入噩梦中。”她那样子像个说道的牧师,或者像一个哲学家,严肃而认真。
  艾婷婷认认真真地听,心中的阴影消解了许多。她嗫嚅地说:“我无路可走。”
  安谧说:“‘路是人走出来的。’这话说得再正确不过了。就把这儿当成一个新起点,当成你的家。”
  艾婷婷闭上了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魔鬼远去了,天使就在她的身边。这大概也是因果循环。
  安谧说:“我要上班儿了,很快就会回来。你打电话请个假。好好睡一觉,做个好梦。”
  艾婷婷躺在尚留着安谧体温的被窝里,却睡不着。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静静的,依稀听得到电器的呼吸声。突然她嗅到一股男人的气息,仿佛被刺了一下,本能地弹了起来。这是萧雨浓的气息。艾婷婷的思绪凝滞了。
  艾婷婷心目中的安谧是神圣的、圣洁的。她是一名导演,艾婷婷甚至替她设计过“白马王子”:潇洒而不失细腻,健壮而不失温柔,满腹经纶却没有夫子气。她怎么也不会把官气十足装腔作势的萧雨浓和安谧联系在一起,那尊泥胎应该是供奉在庙宇中的。她想象不出他们做爱的情景,萧雨浓能有沸腾的热血和澎湃的激情吗?她替安谧感到委屈,甚至是屈辱。难道连圣洁的安谧也不能脱俗,也需要用肉体去换取高官的荫庇?报纸上披露的腐败官员,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有一个甚至多个情妇,情妇往往是官员身上的致命毒瘤。冰清玉洁的安谧怎么会投身到这个泥沼中?
  艾婷婷躺不住了,心目中的圣殿坍塌了。她想离去。
  电话铃响了,艾婷婷眼睛盯着它,却没有动。她觉着那里面也隐藏着无数的秘密。也许是萧雨浓打来的,他会把她当成安谧,说出许多令她难堪的话。她不想冒充安谧窃听人家的隐私。她宁愿这是一场误会,是她自己多疑。心灵淌血的她是在变态扭曲地看这个世界。她应该信任安谧。噩梦总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吧。
  电话铃执着地响着,艾婷婷不得不鼓足勇气拿起话筒。电话是安谧打回来的,说她中午回不来了,让艾婷婷自己照顾自己。说完匆匆将电话挂了。
  艾婷婷总算透过一口气来,随即却又感到窒息,脑际间骤然浮出一个问号:她和他会在一起吗?

  第二章
  寒冰走进萧雨浓的办公室,一脸明朗的笑,鹰似的张开双臂准备热烈地拥抱。
  萧雨浓从容地站起来,挂着淡淡的微笑,伸出一只手。
  寒冰尴尬地一笑,收敛双臂,颓然跌坐在沙发上,仰头感慨:“这官场的确是摧残人性的地方。雨浓兄,真看不出曾几何时你也用沸腾的热血浇灌过诗坛!”
  萧雨浓淡淡的微笑凝固在脸上:“寒兄永不枯朽的纯真让人肃然起敬,不过,走向成熟是历史的必然。”
  寒冰跳起来擂了萧雨浓一拳:“别他妈的装腔作势了,你光屁股的样子我见多了。”
  萧雨浓的微笑是永恒的:“猴子老了照样毛手毛脚毛嘴。直奔主题吧,我能帮什么忙?”
  像一只拳头蠕在喉咙口,寒冰用手揉了揉一脸的苦涩,低喃地说:“身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部长大人大慈大悲,派几员天兵天将救小民于水火之中。”
  萧雨浓定格的微笑被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嘲讽,却不搭腔。
  寒冰的道行自然逊色许多,忙不迭地将一肚子苦水倒了出来。寒冰是临原市《小草》文学的执行主编。《小草》是从内部传阅的刊物到全国公开发行的文学期刊,如同草籽在干涸的土地中孕育生命一样艰辛。寒冰从大学毕业就一头扎进《小草》中,用血与汗滋润着《小草》。《小草》出土了,却生长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编辑力量薄弱。两个编辑,其中的一个是工农兵大学生,只有初中文化的底子,连校对都靠不住。而另一个热衷于创作,晚上精神抖擞,白天萎靡不振,心思根本不在刊物上。稿源枯竭。知名作家看不上眼不肯赐稿,连本刊培养出的有点小名气的作者都把好稿子往大刊物上投,自由来稿每天不到五件,其中一半是中学生作文。更要命的是地方财政卡脖子不肯在文化事业上投入,使刊物走进恶性循环的怪圈。寒冰接手刊物的时候,财务上已经欠印刷费近万元。三年主编当下来,全市的企业老总都叫他乞丐主编。老总们个个都是抓虱子能炼油的高手,不用打听就明白,在《小草》上做广告等于拿钱打水漂。印数一千,半数还得进废品收购站,在这种地方登广告和瞎子点灯一样。《小草》在浩瀚的沙漠中苦苦地挣扎着。
  萧雨浓挂着永不凋谢的微笑借寒冰唇焦舌敝之际优雅地说:“这是市场经济的必然,哪路神仙都得食人间烟火,普降甘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寒冰苦苦一笑:“在你的眼里我还是个乞丐。谢谢你在百忙之中听完我的絮叨,告辞了。”
  萧雨浓的微笑骤然间绽放开来:“寒大主编依然是铮铮铁骨,当今,这样的汉子不多见了。好,晚上薄酒一杯为你洗尘。”
  寒冰爽朗一笑:“部长大人的鸿门宴,就是赐一杯毒酒,我也要喝。”
  安谧接到萧雨浓的电话时正在整理录像资料。电视剧部成立将近一年,却还是个空架子,人员和经费都解决不了,她还得拍电视专题。拍电视专题也不能随心所欲:抓社会焦点、热点,要受各种因素的制约,常常夭折于一个电话、一顿酒宴;关注老百姓的喜怒哀乐、搞点有特色的东西,却又受经费不足的困扰。电视专题常常沦落为老总们涂脂抹粉、树碑立传的工具。安谧正在整理的资料就是为一个房地产的老总拍的专题。看着脑满肠肥的老总春风得意的样子,安谧就觉着恶心,还有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仿佛能扒光所有漂亮女人的衣服。安谧真想把这些资料统统消掉。
  听到萧雨浓的声音,安谧充满阴霾的心境顿时晴朗起来,她灿烂地笑着,捂着话筒悄声说:“馋猫,又闻到腥味儿啦?”和萧雨浓说这种带着几分色情味道的话,虽然和她的淑女身份极不相称,但安谧觉着特刺激,特能宣泄情感,比那些缠绵的情话浓烈、坦荡、真挚、够味儿。
  萧雨浓隐隐感到燥热,安谧富有磁性的声音一下就能唤醒他的欲望。他讨厌矫揉造做的女人,他也憎恶那个装腔作势的自己,多年的修炼使他已经习惯于循规蹈矩,习惯于做个契可夫笔下的套中人。而安谧是惟一能将他的外衣剥得精光,现出一个本真的他的女人。萧雨浓稳了稳神儿,把他要请寒冰吃饭的事告诉安谧。
  安谧说:“这事用不着跟我请假。”
  萧雨浓诡秘地一笑说:“寒冰不是你心中的偶像吗,你应该不请自到,前来跪拜的。”
  安谧说:“我怎么闻到一股陈醋味儿!”突然她想起艾婷婷。寒冰的诗作是艾婷婷推荐给她的,艾婷婷朗读寒冰的诗时那副眉飞色舞的神态至今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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