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商 作者: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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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商 作者:徐扬-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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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样子。
  下午,艾婷婷有两节音乐课,寒冰想去新闻出版局,两人正好同路,路途不太远,步行也就半个多小时,秋高气爽,两人相伴,心境清朗了许多。直到此刻,寒冰才知道艾婷婷是小学的语文兼音乐老师,想想也确实愚钝,难怪安谧唇枪舌剑不时拿他当靶子。寒冰说:“难怪你的诗有韵味,字里行间跳跃着亮丽的音符。”称赞中分明含着献媚的成分,却让艾婷婷心头跃起喜悦的浪花,飞溅到脸上,荡漾出一片灿烂。聊起诗,艾婷婷的矜持像阳光下的冰雪一样消融了,她说:“寒老师真要是放弃了诗,实在太可惜了,那么丰富的情感世界,那么饱满的激情,奔腾驰骋的想象力,通通化成灰烬,太残酷了。”寒冰笑了,说:“咱俩是不是有相互吹捧之嫌?”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小学的门口,正要握手告别,寒冰突然发现一个男子手里拎着半块砖头,凶煞恶神般冲着艾婷婷扑过来。寒冰攥紧艾婷婷的手,顺势一扯,将艾婷婷拉到身后,劈面迎住男子,刚喝出半声,男子扬起的砖头已砸在他的脑门上,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便瘫软在地上。艾婷婷稳住脚,刚转过身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也挨了清脆的一巴掌,顿时满眼金星。之后,才辨认出,袭击他们的是许建国。正在走进校园的学生们受惊的鸟儿似的扑腾起来,散去的,涌来的,搅成一团,扬撒出一片嘈杂。怒不可遏的许建国又狠狠地踢了寒冰一脚,才从紧咬的牙缝间蹦出几个字:“一对儿狗男女。”然后响亮地向围观的人群宣布:“我已经跟了你们一路,粘乎得就差脱裤子了。天天叫嚷着要和我离婚,原来已经泡上情夫了。”闻讯赶来的校长厉声把学生遣散,看看昏厥的寒冰,急忙叫人拦住一辆出租车。艾婷婷无心辩解,从许建国的纠缠中奋力挣脱出来,和别人一起把寒冰抬上了出租车直奔医院。直到医院门口,才有两行屈辱的泪珠悄然爬出,滴落在寒冰的脸上。寒冰醒了,发现自己枕在艾婷婷的腿上,触电似的挣扎起来,不知所云地嘟囔着,一场梦,一场梦。抬手摸摸脑门,血糊糊的,侧脸疑惑地看着艾婷婷的泪眼,想寻求一个答案。艾婷婷只凄婉地说了声:“对不起。”
  寒冰的脑袋上缝了七针。大夫说,脑震荡是肯定的,程度如何,得住院观察,先拍张片子,看看脑袋里有没有淤血。寒冰晃了晃脑袋,虽然疼,却洒脱地说,马路崖子上磕碰了一下,没啥大不了的,头上打个补丁,难看点,老婆能认得就行。大夫听得发笑,却依然坚持让他住院。艾婷婷也不商量,径自去办了住院手续,并给安谧打了电话,让她筹措点钱过来。
  躺在病床上,寒冰才觉得脑袋发蒙发涨,似乎要迸裂,护士给他扎针输液都懒得动一下胳膊,一会儿,竟昏沉沉睡去了。
  安谧赶到医院,问清事由,忿忿地说,这种男人,抓起来,判个十年八年都不过分。马上和他一刀两断,不然连命都会搭上。
  安谧的话,艾婷婷一个字也没听见,她痴痴地看着昏睡中的寒冰,心想,躺在这儿的应该是我,但一个偶然就改变了一切。偶然是不可预见的,应该归咎于命运,命运是天注定的,一切不幸的偶然就应该平静地接纳。但她接纳不了,一个几乎是萍水相逢的人本来可以避开这个偶然,他却本能地挺身迎了上去,本能源于本性,本性善良,本能才会发出光辉照亮别人。寒冰的本性是善良的。艾婷婷还是第一次贴近这样善良的男人。她默默地祈祷,愿苍天保佑他,假如需要祭品,她可以献上自己。
  安谧走了,又来了,送来了晚饭。艾婷婷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紧紧地握着寒冰的手,似乎要把自己身体的温暖输给寒冰。安谧想多陪陪艾婷婷,艾婷婷坚定地拒绝了。
  安谧心里有事,也不再坚持。下午萧雨浓给她的手机上留言,说晚上一定要见她,定好地方,下班时通知他。走出医院,安谧跟萧雨浓通了电话,说她没心情陪他吃饭,有事可以到家里谈。萧雨浓说,家里多了一个艾婷婷,不方便。安谧才把寒冰和艾婷婷的事告诉他,说这一晚上艾婷婷是不会离开医院的。萧雨浓问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也不等安谧回答就说,今天不去医院看望寒冰了,明天一早去。
  安谧懒得做饭,买了两袋儿饺子几个小菜,回家候着。
  萧雨浓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紧紧拥抱安谧,吻她的眼睛、额头,然后贪婪地吮着她的嘴唇,感受春雨滋润干涸土地的酣畅。安谧从冷寂中被拖到灿烂的阳光下,血液舒畅地流动起来,她也热烈地回应着,苏醒的情欲疯狂地燃烧起来。萧雨浓抱起安谧,旋入卧室,弹落在柔软的床上,又是一轮温馨的缠绵,如同孟德尔松《仲夏夜之梦序曲》的第四乐章,抒情而流畅。
  依偎在萧雨浓的胸口上,倾听他的心跳,仿佛皓月当空一匹奔腾的烈马敲击着广袤的草原,令人心旷神怡。安谧心头游荡出雾一般的柔情,起身吻着他每一寸肌肤。镂骨铭心的爱潺潺地注入萧雨浓的血液中。
  萧雨浓轻拂着安谧短短的秀发,陶醉地说:“猜猜看,今天我有什么喜事,你的第六感不是最灵敏的吗。”
十五
  安谧抬起头,盯着萧雨浓燃烧着喜悦的眼睛,已经读懂了一些内容,但这喜悦不是她所渴望的,唤不醒她的共鸣,甚至将她的欢欣稀释了许多。她慵懒地躺下,目光散乱迷离。
  萧雨浓依然沉浸在喜悦中,难以压抑地倾吐出来,这是他三个月倾注心血的回报,洋洋五万多言的《关于宣传农村党的基层干部的几点思考》得到了省委领导的赏识。萧雨浓紧紧地拥抱着安谧,用热吻感激她,《几点思考》中的许多材料来源于安谧在调查收集白思明的事迹中写成的报告,也是他们在共同追思白思明的人生历程中感悟到的,如果白思明是一架梯子,安谧就是立起梯子的人。
  安谧淡漠地说:“你可以借助梯子向上高攀一节了。”
  萧雨浓撑起身子惊讶地看着安谧,说:“难道你不为我高兴?”顿了一下,他笑了,“你放心,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丢掉你。”
  安谧心头莫名其妙地窜起一股火苗,忿忿地说:“我又不是你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更不会乞求你的恩惠,放心好了,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萧雨浓无奈地苦苦一笑:“对不起,我是乐晕了,说话语无伦次。好了,我的上帝,宽恕你的子民吧,我是匍匐在你脚下的羔羊。”说着,捧起安谧的脚,亲吻着。这是一种无奈的仪式,感觉自然和往日不同,增添了一种酸酸的气味,他的心头倏地掠过一丝厌恶。女人永远也琢磨不透,喜怒哀乐乱麻似的纠缠在一起,你休想分辨出触动哪一个头会引发什么。你得永远小心翼翼。萧雨浓突然又觉得自己很没有大丈夫的气度,对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偶尔的一次矫情斤斤计较,也太那个了。他的激情重新焕发起来,在安谧欲拒还迎的抵御中,掀起澎湃的波澜。
  萧雨浓酣然入睡了。在他低沉的鼾声中,安谧想起艾婷婷,想起她问的一句话:他会对你负责吗?安谧咀嚼着,嚼出一缕苦涩。在他们情感交融的全程中,他从未承诺过什么,甚至连一个“爱”字都没有热烈地吐露过,情欲的交流替代了绵绵情语。他不懂女人,不懂女人需要缠绵情语的滋润,爱的絮语潜入心田,如和煦的春风孕育生命。她曾表白过,她不需要任何承诺,那是一种宽容,她不愿给他的心灵缀上沉甸甸的重荷。但她毕竟是女人,女人如花,需要男人细致入微的呵护,风雨中撑起一把伞,阴郁中赐一缕阳光,男人需要承担起男人的责任。今天他春风得意,需要宣泄,他来了,似乎是要她与他共享欢乐,但以后呢,青春逝去的以后呢?她还需要明天,明天的阳光,明天的爱。她记起她的初恋,他是她的大学同学,是个比她小一岁的奶油小生,他称她姐,叫得甜腻腻的,让她生出温情的爱怜。她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了他,也把他的全部承担起来。大四的时候他们在校外租了一间小平房,夫妻一样过起了小日子。放学归来,她承担起全部的家务,洗衣,做饭,让他安心读书。他也喜欢诗,诗是维系他们情感的纽带。她做家务的时候,他尾随着她,给她读北岛、舒婷的诗,许多诗她至今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那是爱的烙印。
  她快活、充实。他的嗓音脆甜,绵绵情语像是从小提琴的弦上奏出来的,令她眩晕。那是天堂里的三个月,童话般的三个月,整整一百天。那天,为纪念这个日子,她买了蛋糕,他买了鲜花,像过一个共同的生日。吹蜡烛的时候,门开了,走进一个人,带进一股风,蜡烛的火苗惊慌失措地摇曳着,灭了几支。他惊讶地喊了声“妈”。妈的脸上没有波澜,平静地审视她许久之后,转身柔声细语地对儿子说:“咱们走。”然后扭头冲她微微一笑,说:“对不起。”他像个顺从的孩子,耷拉着脑袋,跟着母亲挺拔的身板,只留给她一束歉疚的目光,便走了。那一夜,她如同坠入地狱。
  第二天,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揪扯着衣襟,目光游移,喃喃地复述他母亲的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必须守校规,不能违法乱纪。再说,虽然女孩子长得很漂亮,但有一股狐媚,胸部那么丰满,是要吸男人精血的,身子单薄的他会经受不起的。决不能让她毁了自己的一生。他们的结合是错误的,一切都应该结束了。他和他的母亲共同羞辱了她,但她表现得很平静。他是个孩子,虽然已经度过二十二个春秋,却还是个听妈妈话的孩子,让他承担起男人的责任,太苛刻了。一段浪漫结束了,画了一个圆圆的句号。她似乎成熟了,像秋霜打过的枫叶,叶面艳丽,叶柄枯黄。
  身边的这个男人不再是孩子了,甚至是孩子的父亲,他应该懂得承担责任。他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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