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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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4月-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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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是鲁秋然的妻子,她是跟着鲁秋然来的,似乎是他家的一个老佣人。这个鲁秋然原来很有钱的。
  小陆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女人听说年轻时是专门供文化人消遣的艺伎,时间长了,也许会跟着识一些字,下一点棋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陆这么总结说。
  多少年以后,社会有了很大变化,棋赛也恢复了,陈晓冬在各种棋赛中得到了各种名次,成了一个专业棋手。经历与对局,让他的心不断地充盈着,他见着的类似鲁秋然的怪招多了,也都能应付了。他在棋界已是很有名气了,然而在他心里总还有着一个老女人的身影。下完一盘棋,他便会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东西排出去。那个圆融成一个空的境界,似乎总在遥远处,只见其影难见其形呢。
  '责任编辑:程绍武'
  奇迹故事(短篇小说)
  作者:李妙多
  一头猪的生存与死亡
  凌晨三点半。一辆车驶过楼下,像一个过度肥胖的妇人那样迟滞。即使在十七楼,也是可以听得很清楚的,即使在睡梦里。更不用说车里发出的叫声,那是一头猪。
  此时,空气被沉重的夜涂得昏黑,这黑密度太高了,风都刮不起来,虽然正是最适合和风轻送的暖春。好像谁都打烊了似的。包括马路边橱窗里的百合花水仙花香子兰,统统都失了明地甚至停止输送香气,尽管花蕊都还残留着白天渗出的汁液。
  有人在十七楼翻了个身,把棉被压在腿下,露出半个精光的屁股。在他隔壁住的,是一个长期加夜班的年轻女人,她刚卷下黑色长统丝袜,扔到地毯上,把热水倒进盆里开始擦洗身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睡眠,而不是清洁。她一边用模糊的意识想着,是不是该换个工作。再过五分钟,她就会躺到床上去,也许二十分钟后,她会睡着。
  也有个别人醒着,看样子还没有睡觉的打算。他从楼门出来,手上什么也没拿,正快速地准备穿过马路。有车驶过了,他只好被迫停下来,头微微地向后仰一点点,像在审判什么。
  他离这辆车最近,因此他最清楚地听到了猪的叫声。这叫声似乎引起他的一些联想,比如说一片漂在河里的菜叶或者一只缺口的陶碗。再荒诞一点,还有可能是什么人背着婴儿跳过一条水沟之类的情景。叫声越来越远,一声高一声低,像瘸了脚。
  发出叫声的那头猪和这三个人就此作别。
  此刻要往哪里去,那猪心里大概有些数。据研究,猪的智商其实是很高,可能高过人。它早已经察觉到,今天这个日子不一般。
  一个小时前,它正在猪栏里酝酿睡意。这一阵子,晚上总是失眠,白天却昏睡不醒。有别的猪提醒过它,这该不是怀孕了吧?可是证据不大充分。大约两个星期前,有一头隔壁栏里的猪被牵出去,经过它的时候,死命地往它后腿上蹬了几下。难道这就足以酿成一场事故了吗?真让人厌恶。或许是最后那一下?那头猪最后用鼻子猛地顶在了它的肚子上,似乎还用前腿钩住了它……紧接着就被三个人拽了出去。那时,它感觉到一股很强大的吸力。
  仅此而已。何况,它还不能确认对方是公的还是母的。并且,它也许有点过老了。
  这头猪为此困惑。当然它并不打算向任何人——不——任何猪咨询一下。这是一头极其内敛孤僻的猪。一生如此,还没来得及改变。
  一生。它的数学不好,无法计算所谓“一生”的长度。
  但它对出生还有些模糊记忆。头一个见到的好像不是母亲,或者父亲、兄弟姐妹,甚至也不是它的同类。它的记性也不是那么好。
  但它记得第一次看到的人的模样。无法想象,世上竟有长得那么奇怪的东西。头上顶着一撮毛,一副小气样,脑袋小得跟猪睾丸似的,想来好使不到哪里去,小鼻孔朝着地下出气,那呼吸一定不顺畅吧,两个前腿抬在空中,挥来舞去,蹄子向里卷起来,好像有谁要跟他抢东西哪。有两个以上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更奇怪,他们互相哼哼着,动不动就脸红脖子粗鼻孔撑天……看吧看吧,呼吸不顺畅。
  它并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简直懒得搭理他们,所以它很少跟他们说话,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好了。尽管它对人很不满,很想冲出去咬他们,很想对他们说,你们这些蠢猪!
  那些活泼而快乐的同伴,总是吵个不停。一会儿拱猪栏,或者啃墙壁,不然就在泥地里打滚,还会跟人撒娇卖痴,充分秀出它们平生所会的才艺。它们说,猪的一生苦短,必要尽情享乐,充分体验,包括和人的关系。还有,它们还说,要我生些后代出来,以延续生命。猪很懂得要把生命发挥到极致的道理。
  偏偏这是一头极其内敛孤僻的猪。而它的内敛孤僻源自于它与生俱来的悲观和天才般的敏锐。这种悲观敏锐又让它自视甚高。它认为是比别的人,甚至是别的猪,看得更通透。猪的生命,本质上是无解的,荒诞不经的,必将归之于零。因此,没有必要欢欣鼓舞,纵情,癫狂。只需要默默接受,再加以小范围的反叛。尽管这生命比别的——比如说人,都来得要高贵。
  它知道,最终难逃命运。
  猪栏里很舒服,尤其是现在这个季节,适合睡眠也适合静坐冥思。有人会定点送来食物,睡前还可以看到一两点星星,当然近来越来越少见。所以尽管这里的生活缺乏自由,但它从未想过逃跑。同栏里有一头猪就很想。它平日在人前乖巧玲珑,装得很像那么回事,只要人一背转头它就开始打地洞。每次当它发出惊天动地的凿地声时,我们别的猪就爬到墙角假装睡过去,不至于把冷漠表现得过于明显,只是在心里说:以为自己是野猪呢。
  身为家猪,它还算称职。在人看来,它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不起哄,不闹事,不乱哼哼,不策划逃跑事件。在人前十分温顺有礼貌。因为它看起来不大合群,人总爱拿它开玩笑,把它归为猪里面的哲学家,道家,或者是犬儒那一派的。幸好在猪听来,那只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哼哼。否则这会加深它对人的厌恶和仇恨。它不喜欢浅薄武断又肉麻的玩笑。
  只有它自己明白这是一个阴谋。它有一种天才,知道严格遵照自然规律没有好下场,那只会让被拖出去斩碎的日子加速来临。因此,它反其道而行之。它不像同伴们,乐天知命地吃吃睡睡,得空就配种。它尽可能地节食,假装有一副好胃口但苦于胃部过小因而食量不大。尽可能地少睡。当它闭眼瘫倒在地的时候,多半是在想一些和猪无关的问题,或者说是和整个猪类、整个宇宙都有关的问题。
  这种掩人耳目的策略证明是有效的。它如愿以偿地成长得很缓慢。人现在会用一种忧心忡忡的眼神观察它,简直有些悲情。别的猪在第十二个月就被如期转移走,它却几乎要在同一个猪栏里迎接它的曾孙子辈了。
  它不太记得这已经是第几个春天了。开始想下一步怎么办。也许自己真是太老了。人不够聪明,并且忍耐力低下,他们也许会对自己采取什么行动。
  现在果然是时候了。他们闷声不响地齐步走来,抬起了它。它于是也闷声不响。它沉默惯了,从来没有人或者猪可以懂得它,以及它深不可测的智慧。
  它在车里晃了一路。显然这辆车和它自己一样都老了。它从来没有搭乘过任何交通工具,这倒是个奇怪的体验。终于要出远门了。只是它并不喜欢旅行。它很清楚自己适合待的地方,并且认为这是它一生最成功的地方。
  到了某地。好像有花香,也许是百合?或许是水仙,也有可能是香子兰。还出现很多房子。有一些很高。其中一栋的其中一间窗户还亮着灯。它从车窗看到了它希望自己数学能好一点,可以数清楚那到底是几楼。
  有个游魂似的行人差点被车撞到。它认为那人把头向后仰的姿势倒是跟它很像。在等人送来食物和清理猪栏的那段时间里它就会保持这个姿势。像是在审判什么。
  这里让它有些兴奋,虽然猪栏里从没有过花香,但是这里的别的气味却很熟悉。不知道是为什么。于是它忍不住对着窗外大喊起来:“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没人告诉它,它喊了一路。
  天还要过一阵子才亮。空气中开始有另一种味道,并且越来越浓烈。
  它开始想,在我死的时候,我应该说些什么?这时,在人耳里听来,它的叫声有些凄惶。
  最后一刻,它才会停止询问。
  艾氏马鹿
  我在这个地方不知厌倦地连续生活了二十五年,从出生到现在。和我共同生活的那些人,也一样。直到去年,这种一成不变才得以逐渐打破。可见我们真是稳定性很强的生物。
  严格地说来,我们并不是一家人。我们只是有着共同的某些特征,比如说粉红色的皮肤、蓝色的头发以及枸杞色的眼睛。而这些,是跟我们不一样的人所不具备的(也就是说,那些不跟我们住在一起的人)。事实上,在地球上的某些地方,也的确有一些人的皮肤是粉红色的(当然我们的粉红更纯正),但他们普遍认为那是白色。并自称为“白种人”。我觉得他们辨识能力不强,也许他们只能用非常鲜明非常极端的表达,才能把一个事物和另一个区分开来,否则归于平淡,就约等于没有了。在他们的眼里,要么白,要么就是黑,最多是黑白掺半的棕和黄。粉红,在他们看来太过暧昧了。
  如果按照他们的逻辑推演,我们似乎只能被叫做“粉种人”了。可这个称谓我不是很喜欢,我和达喜讨论过,他显然更不能接受。他向来不认同人种学,认为那是人类贪图方便的诡计,如果可能,应该细分到每个人头上去,对每个个体都有独特而具体的研究方法和理论,直到人种学者都混淆不清、无法负荷的地步。
  “那么统计学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认为他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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