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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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2期-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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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喊声和钟声就来吃饭的也就只有陈委、小姚和文化辅导员等几个人。羊牯子在肚里算算,只占总计划的百分之十吧!还有百分之九十的干部哪去了?羊牯子在院里转了几圈,门都紧关了,连影儿也不见一个。 
  一直等到天黑,平时不来吃饭的人就是登了记也还是不来吃饭。羊牯子又觉得食堂问题恐怕并没有找到良药,并不像张书记想得那么简单,要是今天国土站的李站长和余他们这些人也来食堂就餐了,那才真是可喜的事情。那么李他们到哪儿去了呢? 
  乡政府门口就是大街道。街道上到处都是门面亮丽的酒店。乡政府各部门都有自己的“吃点”,乡国土站就定在整个街上最阔气的“花花妹酒店”。羊牯子今天想把李他们到底在哪儿吃饭弄清楚,往后他挨领导批评时,他得有话说,他得说出某月某日谁报了餐没来吃,而在哪个酒店里喝酒。 
  羊牯子找到花花妹酒店。店里的陈老板养着五位“千金”,个个漂亮勾魂,看一眼就想坐下来喝茶吃饭。老大、老二、老三虽然都出嫁了,但也还在店里打帮手;老四离了婚,现在正想和羊牯子热乎;老五正是含苞待放,更是朵招蜂惹蝶的艳花。这年头,那真是日进斗金的五个活宝啊!店里人见乡政府的炊事员到了,也将他作了官儿迎进去,又是沏茶又是装烟。羊牯子也居然说话拿起调儿来,问李站长到你们这儿来了吗?羊牯子是朝着老四问的,但是老四还没有回话,陈老板怕女儿说失了口,就把话抢了过去,说刚来了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你找他有事儿吗?羊牯子一下子就听出陈老板话里有话。这简直就是白区地下联络站的说话技巧,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啊!如今上面抓惩治腐败越来越动真的了,没有个里应外合,说不定哪天就绊翻了马脚。陈老板为了生意得八面玲珑,乡里炊事员来找,硬瞒着又怕有什么急事儿给误了,就只能这么能红能黑地说话。 
  羊牯子也摆出一副假洋味儿来,烟在嘴上横横地一咬,说是自家人么,你含糊什么? 
  陈老板听这口气好像对上了暗号,就朝楼上指了指。 
  知道李在楼上,羊牯子又犹豫了一下,想就此止步。但一想,如不见个面,反倒让陈老板将他看成鬼鬼祟祟的人了,老四又还在旁边站着,而且往后说起这事儿也怕李不认账。于是,他大步朝楼上走去。楼廊上的光线很暗,据说如今有钱有权的人玩乐的地方光线都很暗,他们像老鼠一样喜黑不喜亮。巷子越走越黑,又东拐西折的,要不是陈老板给他指路,他就是听见声音也找不到这洞天福地。据说,这都是对付派出所的。 
  听到李在里面说话了,陈老板折身下了楼。他不便带着羊牯子和李他们见面。这一点羊牯子很理解。 
  羊牯子在门口站了,听里面男男女女一片叫喝声,心里就恨李站长做了就餐计划不在食堂里吃饭,他不敲门就闯了进去。但他没有想到里面还有余书记在场。李正在把酒从一赤着上身的姑娘胸沟里往下倒,然后将嘴贴在姑娘的肚脐眼上喝那酒瀑布。羊帖子闯进来,一切精彩节目都停了。羊牯子觉得不说句什么话又怎么退出去呢?就说,我还等着你们来食堂吃饭呢! 
  羊牯子的言行大扫了李的兴头,因为有陪酒的姑娘在,李从衣袋里摸出一大叠五十元的钞票丢在桌子上,说,羊牯子,我看你做了什么金菜银饭了。你那饭菜吃起来没有味!那饭莱钱我给!老子上午才到村里收了土地费,老子有钱!饭菜你都倒了喂猪就是! 
  在这种场合说这话,羊牯子也不能让陪酒姑娘看他不像个人样,也就不得不顶了一句,他说,你给我抖什么派头?你这钱再多也是公家的! 
  李说,公家的也在我手里,就等于是我的!我要用就有这方便!你能有吗? 
  羊牯子说,你好大胆!明天叫你进笼子吃供给制! 
  李一手逮了羊牯子的衣领,说,你有本事你今天就送我进牢去!不然,你是我孙子! 
  羊牯子很想把李的手打一拳,但他是炊事员,不敢还手,只是嘴巴仍不饶人。吵得越来越凶,余也劝不住了,李将羊牯子逮着一阵推拉,桌上的碗儿碟儿钵儿哐哐啷啷地直往下跌,粉碎声不断。老四怕坏了店里的生意,也怕伤了羊牯子,就上来把羊牯子往楼下拉去。要是另外一个什么人拉他,他不一定服从,老四来拉他,他只好半推牛就地走了,因为他大着胆子捏过一回老四的屁股,老四竟没有骂他,只白了他一眼。老四是个好老四。 
  这些日子,羊牯子心情很不好。自己的努力得不到别人的认可,他很失落。他想得到自己最信任的人的一句公道话,但乡政府院子里他想不出自己最信任的人。这些日子因为他和乡里头头脑脑争吵不断,陈委、小姚和文化辅导员也不跟他多说话了,怕受什么牵连。但是羊牯子不是没有自己信得过的人,他有很好的妻子和儿子。妻子和儿子是他最疼爱也最信得过的人。于是,他把妻子和儿子接到乡政府住了,他不让妻子进厨房,每餐做好了饭菜就叫妻子和儿子慢慢地吃,吃过了,又不让妻子和儿子离饭桌,要端端地坐着回他的问话。 
  他问妻子,饭好不好吃,菜好不好吃。妻子说,饭好吃,菜也好吃。 
  他又问儿子,饭好不好吃,菜好不好吃。儿子说,饭好吃,菜也好吃。 
  他又问妻子和儿子是不是说假话哄他高兴。 
  妻子说,我们不说假话还怕你不给饭吃呀! 
  于是,妻子和儿子说他餐餐问冗话,骂他做饭菜都快做疯了。妻子本来还想多住几天,见羊牯子这么问冗话,便讨厌,领着儿子回村小学去了。临走时,儿子拉着羊牯子,要爸一起走,羊牯子把儿子亲了亲,说,管衙门吃衙门,爸是炊事员,天天得做饭。儿子说,不做饭不行吗?羊牯子说,爸书读少了,你将来读好多书了就不要当爸这大师傅了。 
  送走了妻子和儿子,羊牯子便在食堂里摔勺子丢锅铲,没有对象地骂着,你们不承认我,我妻子我儿子承认我!你们哪一个比我妻子儿子强?没有!……羊牯子在食堂里嚷骂了一通,便去喂猪。上厕所的干部从猪圈门口走过,见羊牯子在给猪喂食,就一边捆裤带一边看猪,说,这两头猪真是吹气球一般地长大了,年底每个干部起码可以分到五十斤年肉。羊牯子一手在猪肚子上搔着痒,把猪哄得趴下来,一手沿着猪脊量长度,一虎口两虎口地从猪头量到猪尾。猪果然是长得风吹一般地快,上月才量的,这又长了一大截。鬃毛也油亮乌闪了。要在往年,这时候他会高兴的,今年,不少的剩饭剩菜都倒给了猪吃,而这些剩饭剩菜都是他私人花钱买来的哪!剩饭剩菜的钱算起来已经不少了,但长在猪身上的肉按照承包合同应该到过年时每一位干部都平均分一份。这不等于是分他的肉吗!羊牯子心里越想越不平衡。 
  一大盆由剩饭剩菜拌和的猪食被两头猪吃得干干净净,羊牯子去拉食槽,猪还用热柔柔的嘴巴拱他的手,还要讨食吃。羊牯子心里很烦,照着猪嘴巴就是一拳,把猪打得唔唔地叫着转圈儿,又骂道,我妻子儿子都不要吃饭了?都给你们吃?你是我儿子或是我女儿?你们只是公家的几团肉! 
  张书记刚陪县里一个局领导吃过饭,酒喝得不对胃,就去厕所抠喉咙,处理过后便好受多了,从厕所走出来,见羊牯子在猪圈里忙碌,就说,羊牯子,猪要喂好,人也要喂好啦!今儿怎么又不见食堂做饭了? 
  羊牯子说,我宁愿养猪不愿养人!我不做这官饭了!羊牯子还是在说气话。张书记正在酒兴上,就想杀杀羊牯子这气势,说,那好,人人都说你今年的猪喂得好,乡畜牧场正缺这么个会喂猪的,明天就调你到畜牧场去。 
  羊牯子一下呆了,宫里的太监还有三分威风,再怎么说,还是政府面子大,在乡政府当个炊事员,虽不是官,但往人里走,脸面还是有的,到屠案上赊肉,到煤矿上赊煤,只要肯开口说好话,就总有人答应的。那次他摸了老四的屁股,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是乡政府的炊事员老四才没有往他脸上吐口水。老四可不好惹啊!羊牯子回张书记说,我犯什么错误了?调我去畜牧场? 
  张书记知道羊牯子会是这个发怒样子的, 
于是笑着说,那你就好好做饭! 
  羊牯子却又很心硬地说,我没有办法做好这官饭! 
  张书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翻手云覆手雨?才几天呢,跟你谈得好好儿的么,方法都告诉了你的,怎么又这样呢? 
  羊牯子说,你那方法是感冒擦红药水,没用!报了计划的人不来吃还是不来吃。又不是立了军令状要坐牢杀头。计划经济搞不过市场经济。 
  张书记说,报了计划的不来吃,你要他们交饭菜钱就是么! 
  羊牯子说,我当土匪去抢? 
  张书记说,那好,你说谁报了计划不来就餐?我亲自登门去逐人落实,叫他们交钱。犯罪分子都可以教育改造好,自己的干部这张嘴难道就没药治了? 
  羊牯子说,那好,我把名字告诉你。于是就把李、余等一大帮子干部名单一一列上交给张书记,又说了和李他们在花花妹酒店吵架的事儿。 
  张书记为了把食堂工作搞好,还当真像催粮纳税弄提留一样逐人去收起钱来,一边收钱一边跟人家做解释工作,说,如今吃饭的花样儿多,食堂难办,但又不能不办,按计划就餐这制度不能打乱。报了餐的不吃也得付钱。张书记一个个地将钱收齐了交给羊牯子,羊牯子那次是很受鼓舞的。 
  张书记说,以后就按这制度办。 
  羊牯子点头说,张书记,有你这么支持,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拚了!他情绪又高涨起来。 
  ’ 
  但没料到,下午他去干部那儿登记就餐名单时,才明白事情更坏了,除了陈委、小姚和文化辅导员外,其他干部都给他摇头摆手,说反正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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