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风俗小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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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风俗小说选-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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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得阶头不几步,正遇着陈大郎。路上不好讲话,随到个僻静巷里。陈 
大郎攒着两眉,埋怨婆子道:“干娘,你好慢心肠!春去夏来,如今又立过 
秋了。你今日也说尚早,明日也说尚早,却不知我度日如年。再延捱几日, 
他丈夫回来,此事便付东流,却不活活的害死我也!阴司去少得与你索命。” 
婆子道:“你且莫喉急,老身正要相请,来得恰好。事成不成,只在今晚, 
须是依我而行。”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全要轻轻悄捎,莫带累人。”陈 
大郎点头道:“好计,好计!事成之后,定当厚报。”说罢,欣然而去。正 
是: 
          排成窃玉偷香阵,费尽携云握雨心。 
     却说薛婆约定陈大郎这晚成事,午后细雨微茫,到晚却没有星月。婆子 
黑暗里引着陈大郎埋伏在左近,自己却去敲门。晴云点个纸灯儿,开门出来。 
婆子故意把衣袖一摸,说道:“失落了一条临清汗巾儿。姐姐,劳你大家寻 
一寻。”哄得晴云便把灯向街上照去。这里婆子捉个空,招着陈大郎一溜溜 
进门来,先引他在楼梯背后空处伏着。婆子便叫道:“有了,不要寻了。” 
晴云道:“恰好火也没了,我再去点个来照你。”婆子道:“走熟的路,不 
消用火。”两个黑暗里关了门,摸上楼来。三巧儿问道:“你没了什么东西?” 
婆子袖里扯出个小帕儿来,道:“就是这个冤家,虽然不值甚钱,是一个北 
京客人送我的,却不道: ‘礼轻人意重。’”三巧儿取笑道:“莫非是你老 
相交送的表记?”婆子笑道:“也差不多。”当夜两个耍笑饮酒。婆子道: 
 “酒肴尽多,何不把些赏厨下男女?也教他闹轰轰,象个节夜。”三巧儿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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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把四碗菜,两壶酒,分付丫鬟,拿下楼去。那两个婆娘,一个汉子,吃了 
一回,各去歇息,不题。 
     再说婆子饮酒中间,问道:“官人如何还不回家?”三巧儿道:“便是 
算来一年半了。”婆子道:“牛郎织女,也是一年一会,你比他到多隔了半 
年。常言道: ‘一品官,二品客。’做客的那一处没有风花雪月?只苦了家 
中娘子。”三巧儿叹了口气,低头不语。婆子道:“是老身多嘴了。今夜牛 
女佳期,只该饮酒作乐,不该说伤情活儿。”说罢,便斟酒去劝那妇人。 
     约莫半酣,婆子又把酒去劝两个丫鬟,说道:“这是牛郎织女的喜酒, 
劝你多吃几杯。后日嫁个恩爱的老公,寸步不离。”两个丫鬟被缠不过,勉 
强吃了,各不胜酒力,东倒西歪。三巧儿分付关了楼门,发放他先睡。他两 
个自在吃酒。 
     婆子一头吃,口里不住的说罗说皂,道:“大娘几岁上嫁的?”三巧儿 
道:“十七岁。”婆子道:“破得身迟,还不吃亏;我是十三岁上就破了身。” 
三巧儿道:“嫁得恁般早?”婆子道:“论起嫁,到是十八岁了。不瞒大娘 
说,因是在间壁人家学针指,被他家小官人调诱,一时间贪他生得俊俏,就 
应承与他偷了。初时好不疼痛,两三遍后,就晓得快活。大娘你可也是这般 
么?”三巧儿只是笑。婆子又道:“那话儿到是不晓得滋味的到好,尝过的 
便丢不下,心坎里时时发痒。日里还好,夜间好难过哩。”三巧儿道:“想 
你在娘家时阅人多矣,亏你怎生充黄花女儿嫁去?”婆子道:“我的老娘也 
晓得些影像,生怕出丑,教我一个童女方,就遮过了。”三巧儿道:“你做 
女儿时,夜间也少不得独睡。”婆子道:“还记得在娘家时节,哥哥出外, 
我与嫂嫂一头同睡。”三巧儿道:“两个女人做对,有甚好处?”婆子走过 
三巧儿那边,挨肩坐了,说道:“大娘,你不知,只要大家知音,一般有趣, 
也撒得火。”三巧儿举手把婆子肩胛上打一下,说道:“我不信,你说谎。” 
婆子见他欲心已动,有心去挑拨他,又道:“老身今年五十二岁了,夜间常 
痴性发作,打熬不过,亏得你少年老成。”三巧儿道:“你老人家打熬不过, 
终不然还去打汉子。”婆子道:“败花枯柳,如今那个要我了?不瞒大娘说, 
我也有个自取其乐,救急的法儿。”三巧儿道:“你说谎,又是甚么法儿?” 
婆子道:“少停到床上睡了,与你细讲说罢。” 
     只见一个飞蛾在灯上旋转,婆子便把扇来一扑,故意扑灭了灯,叫声: 
 “阿呀!老身自去点个灯来。”便去开楼门。陈大郎已自走上楼梯,伏在门 
边多时了。——都是婆子预先设下的圈套。婆子道:“忘带个取灯儿去了。” 
又走转来,便引着陈大郎到自己榻上伏着。婆子下楼了一回,复上来道:“夜 
深了,厨下火种都熄了,怎么处?”三巧儿道:“我点灯睡惯了,黑魆魆地, 
好不怕人!”婆子道:“老身伴你一床睡何如?”三巧儿正要问他救急的法 
儿,应道:“甚好。”婆子道:“大娘,你先上床,我关了门就来。”三巧 
儿先脱了衣服,床上去了,叫道:“你老家快睡罢。”婆子应道:“就来了。” 
却在榻上拖陈大郎上来,赤条条的㧐在三巧儿床上去。三巧儿摸着身子,道: 
 “你老人家许多年纪,身上恁般光滑!”那个并不回言,钻进被里。那妇人 
一则多了杯酒,醉眼朦胧;二则被婆子挑拨,春心飘荡,到此不暇致详,凭 
他轻薄。 
          一个是闺中怀春的少妇,一个是客邸慕色的才郎。一个打熬许久,如文君初遇相如; 
     一个盼望多时,如必正初谐陈女。分明久旱逢甘雨,胜过他乡遇故知。 
     陈大郎是走过风月场的人,颠鸾倒凤,曲尽其趣,弄得妇人魂不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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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雨毕后,三巧儿方问道:“你是谁?”陈大郎把楼下相逢,如此相慕,如 
此苦央薛婆用计,细细说了:“今番得遂平生,便死瞑目。”婆子走到床间, 
说道:“不是老身大胆,一来可怜大娘青春独宿,二来要救陈郎性命。你两 
个也是宿世姻缘,非干老身之事。”三巧儿道:“事已如此,万一我丈夫知 
觉,怎么好?”婆子道:“此事你知我知,只买定了晴云、暖雪两个丫头, 
不许他多嘴,再有谁人漏泄?在老身身上,管成你夜夜欢娱,一些事也没有; 
只是日后不要忘记了老身。”三巧儿到此,也顾不得许多了,两个又狂荡起 
来。直到五更鼓绝,天色将明,两个兀自不舍。婆子催促陈大郎起身,送他 
出门去了。 
     自此无夜不会,或是婆子同来,或是汉子自来,两个丫鬟被婆子把甜话 
儿偎他,又把利害话儿吓他,又教主母赏他几件衣服,汉子到时,不时把些 
零碎银子赏他们买果儿吃,骗得欢欢喜喜,已自做了一路。夜来明去,一出 
一入,都是两上丫鬟迎送,全无阻隔。真个是你贪我爱,如胶似漆,胜如夫 
妇一般。陈大郎有心要结识这妇人,不时的制办好衣服、好首饰送他,又替 
他还了欠下婆子的一半价钱。又将一百两银子谢了婆子。往来半年有余,这 
汉子约有千金之费。三巧儿也有三十多两银子东西,送那婆子。婆子只为图 
这些不义之财,所以肯做牵头。这都不在话下。 
     古人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才过十五远宵夜,又是清明三月天。陈大郎思想蹉跎了多时生意,要得 
还乡。夜来与妇人说知,两下恩深义重,各不相舍。妇人到情愿收拾了些细 
软,跟随汉子逃走,去做长久夫妻。陈大郎道:“使不得。我们相交始未, 
都在薛婆肚里。就是主人家吕公,见我每夜进城,难道没有些疑惑?况客船 
上人多,瞒得那个?两上丫鬟又带去不得。你丈夫回来,跟究出情由,怎肯 
干休?娘子权且耐心,到明年此时,我到此,觅个僻静下处,悄悄通个信儿 
与你,那时两口儿同走,神鬼不觉,却不安稳?”妇人道:“万一你明年不 
来,如何?”陈大郎就设起誓来。妇人道:“既然你有真心,奴家也决不相 
负。你若到了家乡,倘有便人,托他捎个书信到薛婆处,也教奴家放意。” 
陈大郎道:“我自用心,不消分付。” 
     又过几日,陈大郎雇下船只,装载粮食完备,又来与妇人作别。这一夜 
倍加眷恋,两下说一会,哭一会,又狂荡一会,整整的一夜不曾合眼。到五 
更起身,妇人便去开箱,取出一件宝贝,叫做“珍珠衫”,递与陈大郎道: 
 “这件衫儿,是蒋门祖传之物,暑天若穿了他,清凉透骨。此去天道渐热, 
正用得着。奴家把与你做个记念,穿了此衫,就如奴家贴体一般。”陈大郎 
哭得出声不得,软做一堆。妇人就把衫儿亲手与汉子穿下,叫丫鬟开了门户, 
亲自送他出门,再三珍重而别。诗曰: 
          昔年含泪别夫郎,今日悲啼送所欢。 
          堪恨妇人多水性,招来野鸟胜文鸾。 
     话分两头。却说陈大郎有了这珍珠衫儿,每日贴体穿着,便夜间脱下, 
也放在被窝中同睡,寸步不离。一路遇了顺风,不两月行到苏州府枫桥地面。 
那枫桥是柴米牙行聚处,少不得投主家脱货,不在话下。 
     忽一日,赴个同乡人的酒席。席上遇个襄阳客人,生得风流标致。那人 
非别,正是蒋兴哥。原来兴哥在广东贩了些珍珠、玳瑁、苏木、沉香之类, 
搭伴起身。那伙同伴商量,都要到苏州发卖。兴哥久闻得“上说天堂,下说 
苏杭”,好个大马头所在,有心要去走一遍,做这一回买卖,方才回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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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去年十月中到苏州的。因是隐姓为商,都称为罗小官人,所以陈大郎更不 
疑惑。他两个萍水相逢,年相若,貌相似,谈吐应对之间,彼此敬慕。即席 
间问了下处,互相拜望,两下遂成知己,不时会面。 
     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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