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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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爱情-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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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以后你们遇到天灾人祸时,谁来救助你!”
    悦悦不同意他的看法:“你的社里,大部分是农村同学,有几个有闲钱余粮可
以随时支援别人呢?”
    花冲不得不承认她的分析。但是,尚差的近两百元钱怎么解决呢?花冲为此吃
不好饭、睡不着觉。他不好意思告诉悦悦,昨晚的梦里,竟看见自己成了亿万富翁,
住的广播室里,连拉尿的便盆中都放着成捆成捆的钞票。醒来后惆怅了半天,古话
说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自己怎么遇到一点芝麻小事,就从理想的信仰上后退
了?
    悦悦的脚在地下划了半天,抬头说:“冲,你别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说得轻巧,吃根灯草。”。
    页子的医疗费是明明白白的难题,信仰再高尚,没钱也使英雄不成其为英雄。
    又拖了两天,明天就要去医院结账领人了,花冲的筹款努力依然收效不大。悦
悦问他还差多少,他一算,不足之数还有一百三十六元整。系里已经问过了,再无
第二次补偿的可能,别的有困难的同学很多,系里得匀着留有后路。
    花冲愁得焦头烂额。
    悦悦看着他,暗中捏了捏拳头。

    就在令人不快的这天中午,学院里来了一位花冲的乡人。
    那是十二点半左右,花冲正和悦悦坐在南园的教室里,已吃过饭,两只空碗放
在旁边,两人离碗远远的,悦悦紧紧地依偎着花冲。这是历史上他们幽会最多的地
方,“批把山之恋”使他们重新热烈以后,竟不约而同地又来到这里。举目四望,
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一样油漆斑驳的黑板,一样掉了灰粉的墙壁,一样的桌椅板
凳,一样的木门铁窗,窗口,依然伸进一枝槐树来……不同的仅是,那株槐树的叶
片的颜色,由浅变深,由淡变浓,由枯黄变得青翠了。
    对悦悦来说,她好象觉得与花冲不过分别一日,那长长一段难以言说的日夜夜,
都被浓浓的思恋填得满满的。因此,与花冲之间,没有丝毫的心理距离,与花冲亲
吻,或者猫一样钻进花冲的怀里,用勺子柔情蜜意地给花冲喂饭,都做得那么自然。
尽管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曾许身傅勤,但经过沉痛地梳理自己的心态,她知道
自己完全是把那人当成了花冲,那个伏在她身上用劲的傅勤,不过是花冲的替身,
是冥冥中花冲派来的使者,为的是清偿她千年不变的渴望。
    而花冲却有微小的区别,对悦悦亲见的举止,还是有些别扭,他的心思并没有
完全收回来,
    花冲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全是关系人生理想的大事。可以说,近半年来,他没
有哪一天不躺在被窝里忏悔。每当看到邹清泉象刻苦的中学生一样背着书包寂寞地
来去,每当看到郁杰为人修理录音机、电视机时全神贯注的神态,他的心跳都要作
短暂的停留。
    他们的心思,果然一点都不被大学群落的染缸所浸蚀,总是专注于自己的目标,
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迈进吗?
    答案是肯定的。
    校园里无处不有的消息告诉花冲,因获国家专利而闻名全校的郁杰,近来又迷
上了微机,对那些陌生的“Basic语言”痴迷如狂。郁杰对周围的同学说:“电脑的
普及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早掌握一天,就早一步取得跨入二十一世纪的通行证。”
郁杰的英语本来较差,但被学者们提出的“地球村”新概念所警醒,敏锐地意识到
地球正在缩小,国际间的交流将日趋频繁,便发愤突击,每天清晨,在“共青团员
林”旁边一个小亭子里,都会传来喊叫一般的英语练习——这就是郁杰学英语的独
特方法,唱、喊、叫,直到嗓子冒烟,口舌生疮,头脑发昏。这种方法颇见奇效,
几月下来,据说他的口语水平让包括马丁在内的外籍教师也感到吃惊。而且他认真
分析国际形势,判断在未来的时代以及不久将到的二十一世纪,中国将主要与世界
哪些国家作全方位的交流,他就去自学哪一国的语言。迄今为止,他已懂英语、法
语,日语,俄语也进入初级阶段。
    相对来说,邹清泉没有郁杰那种前瞻性,但他在中华民族辉煌灿烂的楚辞章句
里孜孜以求,从不厌倦,乐在其中,这是立大志者多么可贵的精神啊!
    他们两人的共同特点是:甘于寂寞!
    虽然有一个社会学家曾说:“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知识分子,不应该甘于寂寞。”
但是,在蓄积为社会作出贡献的能量之前,是必须甘于寂寞的。
    花冲又想到世界级天才拿破仑元帅曾说过的话:“达到重要目标有两条途径—
—势力和毅力。势力仅少数人所有,但坚韧不拔的毅力多数人均可实行,它沉默的
力量随着时间的发展,而达至无可抵挡!”
    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的儿子,花冲思忖,当军人的父亲被历史钉在“叛徒”的
耻辱柱上,花家一脉,自是无势力可言。然而,“多数人均可实行”的毅力,我具
不具备呢?
    大学一、二年级时,花冲也与邹清泉一样,背着旧书包,沉默地来,沉默地去。
在那些宁静而平和的日子里,阅读了数百本大师的著作。自己的故乡出了一个“青
年作家群”,于是把故乡那些可敬的作家娓娓道出的故事,烂熟于心,并从中去重
新审视故乡,发现故乡耀眼的美丽,扼腕故乡悲壮的人生,哀叹故乡的荒凉和贫瘠。
    然而大学三年级刚一开始,一切均不复存在。
    是什么东西在宁静的天空上横竖划上了大叉,切割了温暖的阳光和甜润的雨丝
呢?悦悦?方圆?还是别的任何一个朋友?仿佛都不是。找来找去,罪恶之渊薮,
当是自己那篇获奖的文章了!
    因获奖而闻名,因获奖而任文学社社长、广播站站长和《两江潮》编辑,因获
奖而引来那么多的烦琐事务和是是非非。
    因此,是心,是自己越来越浮躁的心,山一般横亘在奔向理想的途程中。
    这不是肤浅是什么呢?人家郁杰获得国家专利也不乱分寸,一如既往。我就因
为在省上获了个小说奖,就有资格招摇过市了么?!
    “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这是荷尔德林的名句。可此时此刻的花冲,却难以寻觅这种栖居的诗意了,只
有浓浓的忏悔,从他心底流出:

                  我不该这么活着
                  每夜读那盏单调的灯
                  咀嚼着晦涩的空气

                  我的面孔肯定象
                  一棵结满果子的树
                  日子静静地溜走
                  不能入睡
                  多少个日夜
                  我就这样看着握不住的东西
                  走过我不留痕迹

                  灯很话泼 四体通明
                  我和它不一样
                  我的正面演示着某种历程
                  背后则缀满了饰物
                  而我不能不怀念
                  怀念上小学的时候
                  书包朴素地陪着我走过田坎
                  我很纯洁

                  我寂寞地平躺着
                  我不该这样活呵
                  我做梦都在想
                  想象一棵树
                  结满果子……

    这是他原来发在省内一家著名诗刊上的长诗。
    特别令人着急的是,明天就是页子出院的日子了,还差一百三十多元医疗费没
有着落。他曾向页子打了包票,不让他向家里要,事到如今,好意思腆着脸去收回
这句保证吗?
    相对来说,悦悦就不着急,唉,她好象只是一株藤蔓,任性而固执地缠住你,
攀援你,让你无奈,又让你爱怜,想离她远一点,却离不掉,可若要全心全意地捧
起她,就不得不泯灭争高直指的凌厉风范,而弯下腰来。这要耽误多少时间。
    花冲重新陷入矛盾之中,他不愿意疏离身边痴情的姑娘——实际上他也缺乏这
样的气魄——又不愿意成天弯下腰,只看见脚下的方寸之地而丢弃了更为广阔更为
高远的蓝天。
    五心不定之时,遇上了这个找上门来的山区老乡。他是来干什么的呢?
    开初,花冲的乡人找到寝室,没人,是邹清泉带着他来到南园,准确地寻到了
他急于要见的对象。那时候,悦悦为了逗花冲开心,正用粉笔嘻嘻哈哈地在花冲脸
上写字,花冲脸上,爬满了歪歪倒倒的“悦悦”。
    见此情景,乡人满有兴味地转过脸笑。
    花冲偷偷地往手心吐了口水,将脸上的粉笔灰擦去。
    “坐坐坐。”花冲说。
    “我走了。”邹清泉说。
    花冲的乡人谢了邹清泉,紧挨花冲坐下。悦悦退到一边,去看一本台湾作家写
的中篇小说《杀夫》。
    乡人名叫张德伍,就是曾经在陕西安康办砖窑发财、后来被孬牛打垮了的村中
“能人”。花冲听说,张德五被孬牛挤出安康烧砖行业后,在家夹着尾巴当了半年
狗,然后突然消失于一个冬日水雾朦朦的清晨。几年之后,消息传回:张德五在四
川西部的钢铁基地攀枝花市,受聘为某公司销售部主任,常乘飞机往返于北京、广
州、上海、重庆。村民们不能体会乘飞机满世界跑是个什么风光,但却知道每隔一、
两个月的赶场天,张德五的老婆就要一脸灿烂地从乡邮局取回几百元汇款,这使山
里的广大百姓无不目瞪口呆。
    可这次张德五来重庆,却不是联系业务,而是专程要花冲帮一点忙。
    “你先富起来了,”面对暴发户,花冲想起了没钱交医疗费的页子们,说话就
有点象打官腔,“你该把家乡人也带动一下嘛。”
    “那是那是,最近,我投资了几千块钱,把我们村小学的窗子全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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