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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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2月-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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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股票这几天怎么样啊?袁仁国问着,口吻里多少透着一种忧虑,领导人伤啊病啊,常常影响企业股票的波动。
  我要特别告诉你的是,我们的股票不降反升,刘和鸣说,你猜猜这里面的原因。
  袁仁国用一种探询的目光看着刘和鸣。
  我接到十几个股东的电话,都是大股东打的,刘和鸣说,他们几乎都一个口径,他们已经在茅台这只股票上挣了不少钱了,不可能企业遇到一点困难就撤,他们知道你来美国的目的,觉得茅台文化太丰富了,的确应该下大力气挖掘,并且让我转告你这个董事长,他们相信你能够挺过来,为了表示对你的支持,他们保证不抛一张股票,而且还要大量买进来。
  袁仁国听着,咬着嘴唇,大半天蹦了一句话,谁说市场是无情的。接着又咬着嘴唇听着。
  车祸无情,股东有情,刘和鸣说,大家在会上都这么说。
  我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袁仁国说,就冲着上下左右的这一片情意,我也一定会战胜这场车祸的。
  袁仁国接着把目光转过来看着一直坐在边上的阿旺哥和玛莉。
  我这一次到美国,有一点像唐三藏西天取经。他沉吟着说,唐三藏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总算取得真经,我呢,死里逃生,但愿也能够取得真经。
  你会取得真经的。阿旺哥说。
  我相信你会圆满的。玛莉也说。
  9
  袁仁国没有想到拉斯韦加斯的郊外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还有这么一位老人。
  隔着那幢看上去挺中国化的老屋还有一百多米远,他们的车就被一道栅栏堵住了。玛莉打着手势,叫大家下车,沿着栅栏往前走。栅栏那边是一片草地。草地上的草刚刚被霜打过,蔫唧唧的,却在冬天的阳光下透着一层亮。草地那边有几头黑白花的奶牛,慢吞吞地啃着又短又瘦的草茎。隔着这些奶牛不远,一位老人坐在那老屋门前,正静静地晒着太阳。他眯着眼睛,享用着这个冬天难得的好天气。
  姥爷!玛莉走在前面叫着,我给你带来了中国的客人。
  老人听着,大半天才转过头来,看一眼玛莉,便颤巍巍站起来,张开两只胳膊,搂住了外孙女。
  这时候,袁仁国才看清楚,老人生着一副中国人的脸,而眼睛蓝蓝的,鼻子高高的,却又透着洋气。
  原来玛莉有中国人的血统,袁仁国这才弄明白,难怪玛莉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东方人的韵味。
  玛莉操着英语,叽里咕噜地跟老人说了半天。老人点着头,这才伸出手来,跟袁仁国握了握。喔,中国茅台,他喃喃着,中国茅台,我们有缘呢。
  老人的汉语虽然有一点生硬,但袁仁国还能够听明白。
  那一瞬间,袁仁国握着老人的手,凭着一种直觉。他意识到想要得到的东西,其实都在这位老人心里装着。
  你们一定是旧金山的火鸡阿旺介绍来的,老人说,只有他知道我跟中国茅台还有一点关系。
  阿旺哥说老伯这里有宝物,袁仁国说,我们是来朝拜的。
  老人看一眼袁仁国,哪样宝物,老人说,不就是几只老坛子,火鸡阿旺看见过的,他居然说这是宝物,你们听火鸡阿旺的,他喝茅台喝多了,看见哪样东西都是宝物。
  老人嘟嘟嚷嚷说着,就像孩子一样天真地笑了笑,接着转过身去,往屋里走着。袁仁国跟在老人后面走着。屋里光线很暗,又像迷宫一样弯来拐去。不知道穿过多少间屋子,一拨人终于站在一只黑不溜秋的卧柜跟前。
  老人窸窸窣窣在身上掏了半天掏出一把钥匙来,听着锁棍的弹簧叭地一跳,柜子的盖门被掀了起来。柜子里有一只灯泡,柜门一开,机关一碰,自己就亮了起来。
  几只陶罐,在灯光的照射下,闪动着一层神秘的光亮,静静地在柜子里排成一排,仿佛几个忠诚的卫士,正默默地完成着一种坚守。
  袁仁国一眼看见那几只坛子,一下就像触电一样,通体窜出来一种麻。这不是上世纪末在仁怀市坛厂镇发现的那只紧口大肚坛吗?那时候,几个文物专家研究好几个月,得出一个结论,那只坛子就是清朝末年民国初年装茅台酒的坛子。但具体是哪一家酒坊的,大家又一片茫然。
  坛口没有开封。袁仁国低下头去,仔细地看了看,又勾着指头敲了敲坛口封皮,听着可可可的声音,就禁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这坛口的封皮是一层猪尿脬皮,袁仁国说,我敢断定这就是当年的华茅,成裕烧房的酒,我早就听老一辈人说,成裕的酒是用猪尿脬皮来封口的,一个木塞子往坛口里一塞。一块猪尿脬皮往坛口上一绷,麻丝一扎,放一放,等猪尿脬皮水分一干。开始收缩,越收越紧,十年八年的,绝不会跑漏一滴。成裕到后来,酒的产量逐年增加,猪尿脬越来越紧张,他们甚至跑到赤水河那边四川地面上去收购猪尿脬,还满足不了需求,没有别的办法,就在坛子上动脑筋,找车坯子的师傅对原来的坛型进行改造,逐渐就做成了这种紧口大肚坛,既多装了酒,又节省了猪尿脬皮。
  袁仁国说着。目光征询地看了看老人,便小心拿起一只坛子来。他把坛子拿在手上掂了掂。酒跑完了,他说,酒很容易挥发。你要收藏,除非挖地三尺,深埋,给它一个恒温的条件,这样才可能保留上百年,甚至几百年,如果就这样在地面上,热膨胀冷收缩的,最多五六十年,你就只有一个空坛子。
  我可不在乎这坛子里有酒没有酒,老人说,我不喝酒,几十年了,我连打开它的念头都没有动一下,我就是喝酒,我也不会打开它的。前几年,火鸡阿旺来看的时候,他就说这些坛子都空了,我还是不让他打开哪怕一只坛子,这些坛子在这里蹲着,比我的年纪还大,我有什么资格打开这些坛子啊。
  袁仁国听着,诧异地看一眼老人,又仔细地打量起坛子来。
  你不用看了。老人说,这些坛子底部都有两个字,你真有眼光。不愧中国茅台的老板,这两个字就是“成裕”。
  袁仁国倒过坛子底,凑近灯光,这才隐隐约约看见“成裕”两个字。这是车坯子的时候,用字模压成的,袁仁国说。这说明成裕酒坊那时候就比较注重品牌的形成。
  我听我的外孙女说了,老人说,茅台已经成了中国的国酒了。
  国酒嘛,整个中华民族的酒嘛,袁仁国立刻接上话来,这跟所有炎黄子孙的爱护是分不开的,包括你,包括阿旺哥,包括所有海外华人,茅台有今天,这跟你们的爱护是分不开的,你看你收藏的这几个陶罐,据我所知,这可是我看见的茅台酒最早的包装物。
  我不能算收藏,老人说,最多算一个保管员。
  为什么不能够算收藏呢?袁仁国诧异地看着老人。
  我不像火鸡阿旺,老人迟迟疑疑地说,一个人要收藏酒,还要爱喝酒,不爱喝酒,收藏不是一种浪费么。可我不喝酒,我只喝一点牛奶,都是我自己养的牛,我自己挤的奶。
  那,袁仁国看着老人,小心翼翼地说,你给什么人保管这几只陶罐呢?
  我父亲,老人说,我给他当保管员。
  你父亲?你给你父亲当保管员?袁仁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说着。
  老人点一点头,却沉默起来。
  老伯,袁仁国说,我很想知道这几只茅台酒坛的故事。
  老人看他一眼,却依旧一声不吭。
  但袁仁国还是觉得自己又往前走了一步,那些茅台历史上黑黢黢的窟窿仿佛正在他眼前慢慢地亮起来,那些又神奇又神秘的话题有如一个长卷正在他眼前渐渐地展开。
  10
  大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坐在门前满满当当的阳光下。
  几头牛还在栅栏圈起来的草地上吃着草。那些刚才还蔫叽叽的浅浅的草茎,这时候也亮了许多,也精神了许多。隔着草地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林子无风自摇,却又寸步不离地坚守着。一只不知名的鸟从阳光里落下来,落在一只奶牛的背上,孤独而悠闲地蹲在那里。
  草地上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一头牛到栅栏边上喝水,它刚来到水龙头下面,水龙头就自动开启,这头牛咬着水龙头喝好了水,一离开水龙头,水就自动断了。很快,几头牛都条件反射似的来到水龙头跟前喝水,虽是畜生,却一点也不挤,竞排成一排,依次往前挪。这情景,大家看了都禁不住笑起来。
  老人却一点也不笑,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这一切在他眼中都那么平常,甚至透着一种无奈,也无聊。
  袁仁国想到了那锁着茅台酒坛的卧柜,那柜门开关控制的灯。跟眼前奶牛控制的水龙头一联系,他觉得这一切背后一定有一个辛酸的故事,而且,这个故事跟茅台酒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奖,很有可能是联在一起的。他琢磨着老人,不知道怎么跟他谈下去。他反复地在心里叮嘱着自己,一定要有耐性,不能操之过急。他跟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打气,坚持就是胜利,那个折磨自己多少年的秘密就在跟前;这不仅是对茅台历史义不容辞的一种责任,而且也是对茅台未来动人心魄的一个交代。
  民国二年,公元一九一三年,十月十日,美国总统威尔逊在华盛顿按下电钮,随着一声巨响,八千公斤梯恩梯激起冲天水柱,巴拿马运河八道船闸最后一道闸口被打开,八十一公里的河道全线贯通。
  这意味着大西洋跟太平洋有了捷径。
  民国四年,公元一九一五年,为庆祝巴拿马运河正式通航,美国人在旧金山举办世界博览会。史称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北洋政府积弱积贫,却为了显露头角,组织了重达两千多吨的展品,四十多人的参赛队伍,远涉重洋,来到这个世界舞台亮相。
  因参展参赛产品太多,中国代表团在博览会专门布置了一个中国馆。但西方列强把持评委会,茅台酒还没有开坛,就被排挤出局。参赛代表怒掷酒坛,坛碎酒洒,奇香四溢。评委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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