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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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2月-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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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参展参赛产品太多,中国代表团在博览会专门布置了一个中国馆。但西方列强把持评委会,茅台酒还没有开坛,就被排挤出局。参赛代表怒掷酒坛,坛碎酒洒,奇香四溢。评委们被这种气势震慑,也被这种奇异的酒香所折服,最后给了茅台酒金奖,与法国科涅克白兰地、英国苏格兰威士忌同为世界蒸馏酒三大名酒。
  没有记者采写的报道,也没有官方文件说明,这个获奖过程其实只是民间一个传说。
  但茅台酒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了金奖,这是毫无疑义的。当时,香港《大公报》在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一消息。而一块金牌一张奖状也被中国代表团从美国带到中国,又辗转送到了贵州。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当初送展参赛的茅台酒有两种,一种是成裕烧坊的,一种是荣和烧坊的。这金牌到底给哪一家,从上至下都犯了难。为争夺金牌,两家烧坊开始了长达三年的诉讼。最后,仁怀县知事覃光銮被搅得焦头烂额,不得不给贵州省省长刘显世写信求援。万般无奈下,刘显世下了一纸手令,给这桩无头官司作了最后的裁决——
  贵州省长公署指令
  今仁怀县知事覃光銮
  呈一件呈巴拿马赛会茅酒系荣和成裕两户选呈获奖一份难于分给
  请核示由
  呈悉查此案出品该县当日征集呈署时系一造酒公司名义故奖凭奖牌仅有一份据呈各节虽为实情但当日既未分别与户且此项奖品亦无从再领应由该知事发交县商会事务所领收陈列勿庸发给造酒之户以免争执而留纪念至荣和成裕两户俱系曾经得奖之人嗣后该两户售货仿单商标均可模印奖品以增荣誉不必专以收执为贵也印即转饬遵照此令
  中华民国七年六月十四日
  落款赫然一枚贵州省长公署的大印。
  虽不能明辨是非,却也还在情在理。
  两家酒坊不再有任何异议。
  不几年,因茅台酒名气越来越大,两大烧坊竞争越来越激烈,存放仁怀县商会的奖牌奖证又成为焦点。恐再起事端,贵州省长公署又将奖牌奖证收到省里,永久存档珍藏。
  袁仁国非常清楚,作为国酒的茅台文化,已经远远超越普通白酒的意义。它不是从生产到饮用的一番讲究,而是一种象征、一种意识、一种情怀,并渗透政治、军事、外交、经济方方面面领域。茅台发展到今天,已经成了一个文化符号,它不仅丰富和提高我们的人生境界,而且也在人类社会的构建和形成过程中,扮演推波助澜的角色。这种背景下,茅台在量化指标上无论达到怎样的高度,都不足以显现它作为国酒应有的魅力。他的努力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让茅台真正人情化、人性化,跟人这个茅台的最高目标水乳交融,一起走向大同。而这一切,都要细节来决定。只有丰富的细节支撑,茅台才会形象生动,既有个性,又有包容性,成为人类的欢悦和人类的爱。茅台文化的积淀,其实就是茅台细节的丰富和完善。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茅台并不缺乏细节。只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些细节被遗忘在黑暗中,它们艰难地等待着,只要有一束光,就可以把它们照亮。
  袁仁国相信自己就是那一束光。
  一个光彩照人的英雄故事。一个惊心动魄的夺魁过程,怎么成了一个民间传说?
  那个有胆有识的英雄是谁呢?为什么酒坛一砸,砸出一块金牌来。人反而销声匿迹了呢?
  成裕跟荣和两家酒坊的酒坛其实是不同的。纵然以茅台造酒公司名义送展参评,而评委们到底开了哪一家的酒,具体参赛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不然,成裕跟荣和为争奖牌奖证打了三年官司,就简直无聊到了极点。那么,到底是哪一家的酒获奖呢?他们这三年的官司又是怎么打的呢?
  这一个接一个的谜团,袁仁国都想从眼前这个老人这里开始,一一找到答案。
  11
  我父亲是一个赌徒,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卖了输了,就这几只酒坛舍不得。你没有看走眼,这的确是你们当年送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参展参赛的贵州茅台酒的几只酒坛。
  太阳挂在那片林子的树梢上,这时候,老人开始了他的讲述。
  那时候,我知道这些坛子里还有酒。可我父亲已经不喝酒了。他跟我母亲结婚的时候就已经不喝酒了。我父亲说他从前是喝酒的,只是酒量不大,旧金山那次博览会,也就是巴拿马万国博览会散了以后,就不喝酒了。
  伴着一阵如泣如诉的旋律,袁仁国走进了一条时光隧道。
  我父亲是学机械的。他曾经研究过永动机,还写了一篇文章,当时的《申报》发表的。你说一个学机械的人,怎么会跟茅台酒联系在一起呢?这都是命运啊。
  我不知道我父亲确切的名字。我记事前,他的名字就改了多次。你要知道,一张中国人的脸,在美国藏也是藏不住的。我出生前,我父亲和我母亲就从旧金山搬到了拉斯韦加斯。后来,我差不多懂事了,我问我父亲他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我父亲是不是觉得那种致命的危险还没有离开他呢,还是一个名字改来改去,他自己都糊涂了,总之,他就叫我记住他是中国人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也没有什么意义。事实上,他那时候已经有一个英文名字,只是不想让人叫。我想他那个名字大约就为了在市政当局登记注册用的。受他的这些东西影响,我长大后也很少到外面去,老实说,我连旧金山都没有去过。退休后,我就一直住在这里,我连拉斯韦加斯也很少去。你如果不叫我收藏家,叫我隐士,像你们的陶渊明,我觉得还差不多。
  袁仁国被老人的幽默打动,忍不住笑了一下,却很快又收敛起来,一脸凝重地听老人接着讲下去。
  我父亲的这种危险就是从茅台酒开始的。
  旧金山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北洋政府特别要面子,参展参赛的排场非常大。主办方美国专门为中国设了一个中国馆。只是参展参赛的东西太多、太杂,加上中国代表团人员素质悬殊,有的参展参赛人员其实就是想到美国来玩一趟的,心思根本没有在会上。所以,整个参展参赛活动都有一点乱。
  我父亲被分在工业展厅负责。工业展厅紧挨着食品展厅。我父亲跟我说,如果这两个展厅不在一起,他就不会卷进这次事件里去。中国那时候谈不上什么工业,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产品。工业展厅很清闲。我父亲跟我说。他在工业展厅这边听见食品展厅那边说找不着茅台酒,他就凑了过去。原来,评审委员会来了一个联络员,急急慌慌说把茅台酒送到专家团去,又急急慌慌走了。食品展厅找了每一个展柜,就是找不着茅台酒。我父亲在南洋劝业会呆过几天,知道贵州茅台酒在南洋劝业会获过奖的。他动了一下脑筋,就转到农业展厅。果然,他在农副产品的展台上发现了茅台酒。可找不到管理员,整个博览会那时候已经接近尾声,快撤展了,心也散了,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父亲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不在岗位上的管理员,会让他的命运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时间很紧,也顾不得多想,我父亲跟解说员打一个招呼,拿上一坛酒,就跑到食品展厅。可食品展厅说展品不是食品展厅的,他们管不着。我父亲一急,拿着这坛酒就往专家团去了。
  我父亲赶到专家团的时候,事实上,评审结果已经出来了。两瓶包装精美的酒,一瓶法国科涅克白兰地,一瓶英国苏格兰威士忌,都摆在桌子上。一个欧洲人,我父亲说不是英国人就是荷兰人,他坐在桌子跟前,正写着评审意见。我父亲气喘吁吁把一坛茅台酒往桌子上一放,大家的目光都转了过来。跟那两种玻璃瓶包装的酒比起来,茅台酒的陶罐的确很土气。NO!NO!那欧洲人站了起来,耸着肩膀说着。好几个人摇头晃脑的,也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父亲。我父亲那时候低着头,好像真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几乎完全丧失了信心。但这时候,他听见一位日本老人叽里哇啦的,就抬起头来,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那意思是亚洲是杜康的故乡,金奖不能都给欧洲,应该给亚洲一个地位。博览会的全称是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美国举办博览会前还专门派了特使到环太平洋国家游说,所以这次博览会环太平洋国家最积极。日本在这次博览会上展品数量仅次于中国,加上日本当时在世界上的影响,评委会不得不考虑这位日本老人的意见。
  我父亲说事情到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大家坐下来,认真品一品茅台酒,什么奖不奖的,他也说不出口,那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可那个欧洲人这时候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了一句话把我父亲激怒了。他说酒是男子汉的饮料,不会喝酒,哪会酿什么好酒。我父亲听他这么说,就什么也没有说,把一坛茅台酒打开了。这时候,那个欧洲人又说了一句话,彻底把我父亲逼到了悬崖边上。他说中国人哪会喝什么酒,抽鸦片还差不多,比抽鸦片,可以在世界上拿金奖。我父亲眼睛鼓得像牛眼睛,瞪一眼那欧洲人,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抱起开了封的茅台酒坛来,就对着嘴咕嘟咕嘟喝起来。一坛两斤装的酒,他一口气灌了半坛。这才松了口,给那欧洲人做了一个手势,便把剩下的半坛酒往桌子上一掼,要跟那欧洲人比喝酒。殊不知这一掼,用力太猛,一张桌子一震一弹,一只陶罐碎成了两半。半坛酒洒在桌子上,溅到地板上,屋子里立刻溢满了一种奇香。
  那一瞬间,所有专家团成员,包括那欧洲人,竟忘了一场火药味十足的冲突,高鼻子和矮鼻子都像狗一样翕动着,捕捉着空气里那一股美妙的香气。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局,我父亲也冷静了许多。在一片啧啧啧的赞叹中,他迅速跑到中国馆去,又取了一罐茅台酒。
  我父亲抱着酒坛回到专家团,那时候,他看见了另外一幅场景。评委会的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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