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金榜》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金榜- 第14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脏的脉搏似的起伏,看见它睁圆的怨恨似的白眼,她们毛骨悚然,手臂更加用力,心里有一种惨虐般的快感。伊吹使劲切动那对着牛咽喉颈的菜刀,卜卜,卜卜发出声音,分不清是血或是泡泡的桃红色微温的东西,从斩口溢出来。那桃红色泡泡似的东西,像啤酒的泡泡一样,咕噜咕噜发出声音酵。最后牛身痉挛,久久地,令人感觉得出牛全身充满了一股可怖的力气,然后力气忽然散失了。
  〃畜牲,让人费了很多工夫。〃伊吹站起来,满是血的脸笑了。
  眼睛和皓齿亮着,平日孩子似的脸变成赤鬼的样子。玛雅忽然想起在横网国民学校三年级时,开游艺会扮演鬼岛之鬼的男生。演桃太郎的男生是角力裁判员之子,皮肤白,五官端正,但玛雅却喜欢扮演鬼的那个男生,他是桶匠的孩子,皮肤浅黑,开朗的小而端正的脸额头戴一面纸做的面具,玛雅觉得伊吹沾血的脸看来像那男生,像那男生的哥哥。扮演桃太郎的男生,傲慢而装模作样的面孔,甜蜜蜜拖长的声音,玛雅总觉得打心里讨厌。而扮演赤鬼的男生,虽然是恶者,但如果是这样的鬼,被他吃了也没关系。因此,为了讨好那男生,他扮装时玛雅不离左右地帮忙。也许玛雅平素就喜欢这个男生。升上四年级时,这男生的一家搬到十条地方去了。玛雅心里难过,那一周间食不知味。
  〃你擦擦血迹吧。〃玛雅现在不惜为伊吹做任何事。
  〃还要脱下外套,把牛解体,脸已经弄脏了,就这样吧。〃伊吹从倒过来的牛头喉核处刺入菜刀,从那里向腹部剖裂,像脱外套那样由背部剥下一层皮。〃阿美乃,你到外面去,把一把。〃玛雅对美乃说。她自然而然地为伊吹设想。〃嗳,给我一支烟。〃美乃从玛雅的香烟盒里取了一根烟,爽快地上去了。〃你说的把一把是什么?〃
  伊吹知道这些姑娘说的是她们的暗语,每当他听见她们自以为老于此道的措辞,他总觉得可悯可笑。她们做的又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坏事,这些小姑娘未免自己把自己抬高了。以如此抬高自己来自我陶醉。伊吹并不以为自己与社会有别,不以为自己的所思所为远离社会,而是丝毫没有虚饰、选择地融入社会中。〃那是说把风的意思。〃〃什么?是说站哨?别吓唬人啦。〃
  而路上的情形则已因装载蔬菜来的葛饰地方的牛,突然消失不见了,而乱哄哄的。农民、市场里的人在每一条夹道跑来跑去寻找。派出所的警察来了。露水使废墟潮湿。河面映着日出,红红的光无声地流着。吉普车阿美乃坐在路旁废墟的金库上,她吸着刚刚向玛雅索来味道不错的香烟,喷出一口烟雾。早晨,人声开始嘈杂起来,距离三十公尺之外停着没有牛的车子。好像只要不离开地检查车子,牛便会出现似的,农民探视车下,绕到车后,大家呆若木偶。〃哼,活该!〃美乃小声嘟喃。显然以遗失现场为中心,地毯似的搜索在清晨的街上大幅度地展开。但是,在这脚下,牛已经成为肉。美乃对于他们动作的敏捷出乎世人的意表,感到心情愉快,不知不觉地嘴里哼着歌。想像着富于脂肪的牛排!美乃的嘴里生出唾液,喉中咕噜鸣响。近来东京的牛马全营养失调皮包骨,那只牛是农民的牛,怪不得很肥―――这发现使美乃感到新鲜。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她对着朝阳,鼓起胸脯地喷出烟圈。过了三十分钟,疯癫阿六的花江上来:〃步哨轮班呀!〃她说着背对背在美乃坐的金库上轻轻坐下。
  〃说是今晚要吃火锅,开宴会。大家今晚早一点结束工作,买葱啦、丝啦,分配好了。〃〃嘿,太棒了!〃吉普车阿美乃一高兴便会咋舌。〃我要买什么呢?〃〃你买豆腐啦。呀,阿新说要请我们喝烧酒。〃
  〃我会醉哦,今晚。〃
  日暮后,地下的飨宴便开始了。用石油罐的底部罐身切一半做成的锅子,咕嘟咕嘟地冒出蒸气煮着血滴滴的牛肉时,姑娘们发出了赞叹声。
  〃黑市酒也许含有甲醇,想喝的人就喝吧,我可要喝―――〃伊吹新太郎喝了倒在玻璃杯里的烧酒。〃我也要喝。〃婆罗洲玛雅夺过伊吹手上的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也许会喝死人哦。〃伊吹笑了。〃死了,就变成鬼来找你。〃〃可是,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也死了,因为我喝最多。〃〃死了也罢。〃〃我也要喝。〃小政仙子眼睛发亮,脸颊靠近玛雅的肩膀。〃走开一点吧!〃仙子汗臭的头发味使玛雅感到刺鼻。烧酒中映着蜡烛光,像打碎了水晶似的闪闪金粉满杯摇晃。花江、美乃也喝了。吃了牛肉喝酒,喝了又吃。〃这样的牛肉,十两(三?七五○公克)非四十元买不到哪。〃伊吹说:〃牛肉十两四十元,我们的身体也四十元,一样价钱嘛。〃仙子像发现了有趣的事情一样的说:〃人的身体和牛肉的价钱一样很奇怪哦,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吃四十元的牛肉,出卖四十元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为了吃而出卖呢?还是为了出卖而吃?这样子的生活,是什么意义呢?〃〃别讲道理啦,这样的生活,便能吃到这么好的食物,如此就不错了。〃伊吹这样说着笑了。〃可是,阶梯口那么狭窄,那只庞然大物你怎么能把它牵下来呢?〃玛雅佩服地说:〃因为我在华北时,带驴子走过崖路或满是岩石的谷底。中队长派我监视驴子。我是监视驴子的专家。〃〃吃了很多苦啦。〃〃你们哪里懂得,我也不想获得同情。他妈的,那些战友不知近况如何?―――现在大家各自东西四散了,那些一同辛苦过的伙伴令人怀念。〃伊吹站起来唱歌:背负着友伴,踏着没有路的路,在雨夜里的战野前进!―――大家鼓掌。玛雅的脑海里浮现出在婆罗洲战死的哥哥,她体味得出士兵的苦,和其生命的悲惨。小政仙子站起来,唱〃妇系图〃。
  接着美乃唱她拿手的〃吉普车飞驰〃,其他的人敲碗,敲盘子,敲石油罐。伊吹说,要渡黄河了,他脱掉衣服,只穿短裤,以奇异的手势和腰部的动作,模仿在水里游泳的样子。那影子映在墙壁上,看来像一条爬动的奇怪的爬虫。伊吹一打赤膊时,一瞬间姑娘们静悄悄,但立刻就更加疯狂地闹哄哄。每一个姑娘都炯炯地火热地燃烧着。玛雅的眸子望着伊吹的胸膛、手腕、大腿那有弹痕很发达的肉体有点目眩,回想起平常若无其事地看着的哥哥的肉体,非常想念感伤。伊吹那结实浅黑的一个一个肌肉,每一颤动,玛雅便吞口水。那肌肉上缠了菊间町子的肉体,于是,也因为已醉了,她头晕眼花。嫉妒使她的头脑像傻瓜似的失去知觉,身体像触电似的麻痹,一种说不出的苦恼,腰一带都发疼了。这种感觉,玛雅是第一次体验到,提供肉体给客人时,玛雅偶尔也曾有三、四次感到自己的肉体深处有点奇异感,而现在并没有接触到伊吹的肉体,但腰部像有虫子爬似的坐不住。她感到自己的腰,自己的意志管不住地栖着蛇什么的爬虫群,它们互相摩擦身体蠢动着。这使玛雅感到害怕。她想身体里的爬虫也醉就好了,于是又喝烧酒。玛雅的身体像着了火似的滚热、发烧。
  伊吹新太郎裸体倒在地上,仙子、花江也醉倒横卧,嘴里哼哼。美乃的嘴凑近仙子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婆罗洲玛雅摇摇晃晃地走到伊吹新太郎的身边,玛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但她把手伸入伊吹的胁下扶起他。伊吹的身体比今天早上提的牛肉块沉重多了,她抱着醉极了的伊吹,把他拖曳似的,带到大房间。熊袭击马时,以大手殴打马,半杀了它,背负其前肢,让马用后肢走,带回自己的窝巢,婆罗洲玛雅让伊吹靠着她的肩膀,带他出去,就像这种样子。玛雅用力脸整个通红了。
  玛雅从大房间把伊吹搬运到石墙崩坏的地方。夜晚灌渠的水映着霓虹灯光,亮亮地摇荡。大概是涨潮,水面的垃圾黑黑的聚在一起,缓缓地逆流。那里有一艘半沉的船。玛雅把伊吹运到船中。黑暗的船室,玛雅让男人的裸体躺着。船室里仍然笼罩着白天的泥臭热气,几乎呼吸困难,玛雅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感到自己的肉体哆哆嗦嗦地战栗,栖于腰部的爬虫群,她感觉得出它们爬上爬下,聚集在一起或分散开来。玛雅咬伊吹的肩膀。〃嗯嗯,痛!〃伊吹想起身。但玛雅咬住伊吹的肩膀不放。〃喂,干什么啦?〃〃把你杀了,我也要死。〃伊吹在黑暗中,看见像磷一样浅黑色闪闪发光的两只眸子。〃阿新,死吧!和我一起死!〃玛雅骑上伊吹身上,勒他的脖子。她想,自己一定已疯狂了,既不害羞,也不踌躇,自我约束的什么意识都没有:〃畜生!〃她咬牙切齿地咬住伊吹的身体。
  伊吹对玛雅突然袭来的不成体统的态度,怒从心起,醉了的头脑燃起了憎恶的情欲:〃臭丫头!〃他怒骂一声,摔开玛雅,从地上起来。玛雅的身体被摔到船室一隅翻身仰面倒在地上。船摇晃着水花溅到窗户。她那两肢张开的样子,像青蛙被摔在地上似的,看来滑稽。伊吹看了心里更加涌起一股残忍而本能的渴望。他猛地抓住婆罗洲玛雅的两肢,一把拉开,像撕裂青蛙似的裂其两肢。听见玛雅幸福似的呻吟声,他更加焦躁。伊吹直感到若不把这自大的小姑娘折磨到,折磨到哼不出声的折磨,消除不了心头的憎恶。他现在感到像在那火线操作机关枪时,斗志与本能的恐怖,和几乎神志不清的生命的充实感一样的感觉,玛雅肉体的喜悦和呻吟声,给伊吹的憎恶火上加油。婆罗洲玛雅完全是一只白兽。她的肉体楚楚可怜,因为快乐,难受而打滚、呻吟、咆哮。她感到腰一带像蜡似的燃烧着,溶化了,流滴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的充实的感觉―――不,玛雅感到现在自己才诞生于这世界。
  惨剧结束了。伊吹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要走出外面,玛雅的肉体还觉得麻麻地横躺着。〃你要去哪里?〃玛雅的声音显得微弱。
  〃去推销牛肉,我们自己吃不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