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莱蒙特: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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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莱蒙特:福地-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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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得好些?”
  “只是不同而已,好些——坏些,诚实——欺骗,不过是辩证关系,没有别的。”
  “你以为这个神话般的特拉文斯卡怎么样?”
  “简单地说,照显克维奇①的说法,童话里的美人。”
  “你恐怕夸大了,特拉文斯基哪儿能够找到这样的人。”
  “我一点也没有夸大。如果要我补充一句,她不仅漂亮,而且有礼貌。至于说特拉文斯基怎么能够得到这样的妻子,马克斯!你不要忘了,特拉文斯基也是一个很漂亮和受过很多教育的男人。你不要把他看成是一个什么也干不成的工厂老板,要把他看成是一个人。作为一个人来说,他是那些在家庭里受过旧的文化薰陶的人中的突出代表。他曾经告诉我,他的父亲、沃温②的一个非常富裕的地主,曾逼迫他开办工厂。大工业使这个老人的脑子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以为这是国民的责任。他希望贵族在振兴工业的劳动中能和劣等民族携手合作,他甚至看到了贵族阶级在工业中的复兴。而特拉文斯基正好能够胜任这个,就如你会跳马祖卡舞一样。他听了父亲的话,于是就慢慢把父亲的资本也放在自己的纺纱厂里,把父亲的森林和土地都纺掉了。他在这样做的时候,是觉得很好的。我们罗兹的这块‘福地’对他来说,本来是一块该诅咒的土地,可尽管如此,他在和失败与不幸进行着顽强的斗争,他很顽强——他要战胜一切。”
  
  ①亨利克·显克维奇(1846—1916),波兰十九世纪著名现实主义作家,1905年诺贝尔文学奖金获得者。
  ②波兰地名。
  “有时候这种人由于自己的倔强却混得不错。她知道他的情况吗?”
  “恐怕不知道,因为他是属于这种准备牺牲自己的人,只要是坏的消息、或者外来的关心不主动来找他最珍重的人,他不会将这些告诉她。”
  “这就是说,他爱自己这个童话般的美人。”
  “那里有某种比爱情更多的东西,因为我从他们的眼色里看到了他们互相尊敬、互相爱戴。”
  “她为什么从来不露面?”
  “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谈话和行动中是多么富于魅力,她抬头的时候是多么轻盈窈窕。”
  “你说得很激动。”
  “你很机灵但也很愚蠢地在笑我。这没有什么,因为我并不爱她,甚至也不可能爱她。我只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具有崇高精神境界的漂亮女人,可这不是我所需要的类型。虽然在她身上集中了我们罗兹所有的美,她不过是摆在绸缎旁边的一块寻常的印花布。”
  “把它染上你的颜色吧!”
  “不要开颜色的玩笑了。”
  “你要走吗?我们一起走。”
  “当然,我在城里还有事。”
  “这就是说,我最好不麻烦你。”
  “你说得很对,库罗夫斯基向你问好。他星期六会来,晚上要请你吃一顿便饭。他在信中还问,胖德国人,这是说你,瘦了没有;瘦犹太了胖了没有,这是说莫雷茨。”
  “他总爱开玩笑。布霍尔茨是不是拿走了他的化学制品?”
  “我们用了快一个月了。”
  “他的情况很好,因为我听说凯斯勒—恩德尔曼公司和他也订了合同。”
  “是的。他对我写过这个。他已经走上了一条发财的捷径,他甚至已经发了财。”
  “但愿如此,我们也会这样的。”
  “你有信心?马克斯。”
  “说什么信心干吗?我知道,我们会发财的,现在不是在干吗?”
  “啊!是的,你说得对,我们会发财。如果你在家里遇见了霍恩,他会来找我,你告诉他,叫他一定等一等,因为最多两小时后我就会来。”
  他们还讨论了莫雷茨的电报。卡罗尔和所有的人辞别后,便和尤焦一起走出来了。尤焦在房前随即和他也告了别,然后在一片漆黑的街道里消失不见了。




第 十 章

  尤焦长期住在巴乌姆家里,他要去看望他的双亲。
  亚斯库尔斯基夫妇住得很远。他们的家在老教堂那边一条没有名称的小街上。这条街背对着当地用作排水沟的一条著名的小河,它可以把工厂里的一切废水都送走。
  小街很象一个垃圾箱,里面装满了这座大城市的残渣碎屑。
  尤焦走得很急,这时候他走进了一栋没有抹上泥灰的房子。这栋房从阁楼直到地下室的所有的窗子,都亮起了灯光,仿佛灯塔一样。栖息在里面的人群都在大声地喧嚷着。
  在一个充满难闻的气味和满地都是泥泞的黑古隆咚的门厅里,尤焦摸着一条脏得发粘的栏杆迅速往下来到了地下室。这里是一条没有铺上地板的长长的走廊,堆着许多垃圾和农具,地上到处都是烂泥,还有人们的喧闹声和臭气。一盏闪闪发亮的小油灯在天花板下散发着煤烟。
  他通过路上横七竖八摆着的障碍物,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这时候,一股地下室的热空气冲他涌来了。这股空气不仅散发着臭味,而且带来了那在刷白了的墙上流动着的棕黄色的水的湿气。
  一群孩子跑过来迎接他。
  “我以为你今天是不来的?”一个瘦高个子、驼背的女人喃喃地说。她的带绿色的面孔陷了下去,眼睛又黑又大。
  “我来迟了,妈妈!因为博罗维耶茨基、布霍尔茨的经理在我们那儿呆过,我不敢马上走开。爸爸不在?”
  “不在。”她低声回答后,便去小壁炉上做茶。这个壁炉是用铁丝挂着一块布和房间隔离开的。
  尤焦跟着她走到那块遮布的后面,放下了他随身带来的粮食。
  “今天我从老头那里拿了一个星期的工钱,妈妈把它收下吧!”
  他掏出了四个卢布和一些戈比。一个星期他能挣五个卢布。
  “你自己一点也不要吗?”
  “妈!我什么也不需要。我感到遗憾的是,我还挣不到妈妈所需要的那么多钱。”他说得很直率,他的胆小这时全都没有了。
  他将面包切成一块块,又想要回到房里去。
  “尤焦!我的儿呀!我亲爱的孩子呀!”妈妈抽抽噎噎地低声叫着。她的眼泪就象豆粒似地流在她瘦小的脸上,掉在依偎在她怀里的儿子的头上。
  小伙子吻了她的手后,高兴地转过身来,看了看家庭的其他成员,他们坐在一个小格子窗下的地面上,窗子外面就是人行道。这里一共四个孩子,从两岁到十岁,都在默不作声地玩着。还有一个比他们大的十三岁的少年躺在床上,他患了结核病,他的床和墙保持了一点距离,是怕墙上的湿气浸湿了被褥。
  “安托希!”尤焦探过头来,瞅着那副苍白而略带绿色的面孔。孩子躺在一床色彩斑斓的被子里,用一双亮晶晶的、一动也不动的眼睛望着他,好象就要悲惨地、默默地死去。
  病人没有回答,他只动了动嘴唇,一双灰色的但仍闪耀着光芒的眼睛依然在凝视着他。然后,他用他的消瘦的指头,以孩子式的温存抚摸着尤焦的脸,这时在他紫色的嘴皮上也掠过一丝苍白的微笑,就象萎谢了的花朵在笑着,使他那呆滞的目光也显得活跃了起来。
  尤焦坐在他的身边,把他的枕头放好之后,便拿出了自己的小梳,开始梳理他那乱七八糟粘在一起、象丝一般软绵绵的光亮的头发,问道:
  “安托希,你今天好些吗?”
  “好些。”他低声说道,眨巴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不久就会好的!”
  病人高兴地弹了弹手指头。尤焦由于自己健壮的体魄,也全不感到弟弟的病对他的威胁。
  安托希的肺病自他全家两年前从乡下搬来罗兹后,由于贫困的煎熬,便日趋严重,特别是他近来又染上严重的流行性感冒,病情就更趋恶化了。母亲每天在他身旁愁眉苦脸,弟弟妹妹越来越不说话了。只有这纺织机的嘎哒嘎哒的响声永不停息,日日夜夜把他头上的天花板震得发抖。渗透了墙壁的潮湿,邻居的喧闹和在邻近阁楼上经常发生的吵架在无情地摧残着他,尤其是他最能意识到的全家与日俱增的贫困使他受到最大的打击。
  孩子很懂事,特别是他们全家遭受的不幸和他的拖延时间的病使他更加成熟了;此外他还很好静,富于幻想。
  “尤焦,田里已经发绿了吗?”他低声问道。
  “没有,今天才三月十五。”
  “真遗憾。”他的眼里显出了忧郁的神色。
  “再过一个月田里就会全绿起来的。到那时候你病好了,我们把同学们找来,一起去玩。”
  “你们自己去吧,爸爸、妈妈、卓希卡都去,阿达希①也去,大家都去,大家!可是我不去,不去。”他把头摇晃起来了。
  
  ①阿达姆的爱称。
  “如果是大家,那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不,尤焦!那时候我已经不能和你们去了。”他说得很慢,哭起来了。他的胸部由于连声的呜咽而不停地起伏着。他想保持平静,但是不能,因为他的象珍珠一样的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流出来了。他把一双泪眼瞅着那使他感到可怕的幽暗的地方,他的嘴唇也微微地努动着。凶神恶煞们所带来的恐怖好象在迫使他不得不逃跑一样。“尤焦,我不愿死呀!我不愿,尤焦!”他在嘟嘟囔囔地说着的时候,一阵可怕的痛苦好象把他的心都撕碎了。
  尤焦用手抚摸着他,为了不让母亲看见,他还用身子把他遮住,同时设法使他高兴。
  “你不会死的,大夫昨天对妈妈说了,最迟在五月你就会痊愈。你不要哭了,妈妈会听见的。”他低声对他说。
  安托希得到了一点安慰,便马上擦干了眼泪,久久望着他近旁的一块帘子,在帘子的那边就是他的妈妈。
  “如果我恢复健康,我就到卡焦舅舅那儿去过夏天,对吗?”
  “妈妈已经给舅舅写信去了。”
  “六月,正好小野鸭也长肥了。你知道吗,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在我们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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