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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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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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夏天呆在领地上。”

  “老吗?”

  “还说不上老。只能说不年轻——可也不算太老,四十五上下,不超过这个岁数。”

  “不要。准是五十啦。”

  “哪里的话!这有什么关系!他的身体可强壮呢!”

  媒婆又说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悄悄话,但母亲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不要,不要,不要。”

  萨娃斯绎诺夫娜刚走,牟托市金娜就来了。牟托市金娜的外表比前一个媒婆端庄得多;她穿着高级绸料做的连衣裙,戴着有黄丝带的花边包发帽,披着崭新的“夫人呢”披巾。因为是老交情,牟托市金娜对母亲不拘俗礼,总是用“你”称呼她:

  “你让我歇口气吧,我都累死了,”她说,“今天我跑遍了半个莫斯科城,这碗饭可不好吃啊。”

  “有什么消息?”母亲急不可待地问道。

  “有什么消息!什么消息也没有!求婚人一个都没有了,就是这些!”

  “难道莫斯科没有一点办法,求婚人都死绝了?”

  “有是有,可是不合您的心意。甚至有一位上校呢,不过,他是个鳏夫,有六个孩子,又爱喝两杯。”

  “这样的人不要。”

  “我知道你不要,所以我不替他吹嘘。”

  母亲想起心事来了。眼看冬天会白白地过去,一无结果,她忧心如焚。肉食期快结束了,到处都在谈论别人即将举行婚礼的消息,我们家的待嫁闺女却象施了定身法似地坐在家里。一想起爱女的丑陋面容,她的焦急不安也与时俱增。

  “分明是你不肯卖力,”她责备车托市金娜。“我们折腾来折腾去,光是做衣服就花了那么多钱——结果还是一场空忙。公子哥儿成群地在莫斯科荡来荡去,吵吵嚷嚷——有一个合适的也好呀!”

  “应当耐心等待。好户人家在莫斯科不是住一个冬天,而是住两个、三个冬天,结果还是空着手回去。你到这里来差一年才一个星期①,说要就要,哪能行!”

  ①戏谑语:不几天的意思。

  “真的连一个有苗头的也没有么?”

  “前两天倒听说过一个人,可是我怕说得不对……”

  “谁?说吧!”

  “听说,最近好象有一位地主要从罗斯托夫到这儿来。他很有钱,当过几年贵族长。他这次到这儿来,听说是要娶一个妻子。他是个鳏夫,——大概是孩子管不过来。”

  “唔,象蜗牛一样,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爬到。他的孩子都大了吗?”

  “儿子娶了媳妇,大女儿也出嫁了。”

  “是个老头子吗?”

  “不年轻了。不过身体倒挺强壮。甚至因为那种事儿吃过官司。”

  “‘那种事儿’是哪种事儿?”

  “瞧你,还不就是那种事儿。看来,他是决不会放过那些农奴姑娘的,可是县警察局长把他给告了。”

  “你这个害人精!也不看看你在给什么人做媒!”

  “嗳,我的老祖宗,哪个地主不干那种事儿。只有你的瓦西里·波尔菲雷奇……”

  “不要!我的娜娇哈(母亲忽然用这个并不怎么亲热的小名和外号来称呼姐姐)不嫁给老家伙。何况还得替他带孩子……不要!”

  “依我说,还是年纪大的丈夫好些。爱得深。为了年轻的妻子他都肯咒骂孩子,会把领地过户给妻子。”

  但母亲不信这些臆测之言。她离开座位站起来,在房里激动地走来走去。

  “蠢丫头二十岁了,老嫁不出去!”她唠叨说。“我在她这个年纪早养了三个孩子!你到底找到未婚男子没有?或者你只是胡说八道,什么也没有!”她向煤婆逼近一步说。

  “我口袋里没装着未婚男子。”

  “你既然答应帮忙,就卖力一点!”

  话不投机,越谈越激烈。双方互相指责着。

  “狗东西们,你们咬什么架呀!”终于听到父亲从他房里传出的声音,“不让人家安安静静做祷告!”

  牟托市金娜走了,接着是从普密西哈区来的媒婆;随后,又是从新圣母区附近来的媒婆。登场人物不断变换,谈话的方式和内容却一模一样,直到吃中饭或者母亲自己要出门时才告一段落。

  再说一遍:类似的场面天天重复。在这个腐朽的圈子里,人们从小就不太清楚,什么是符合道德要求的,什么是不道德的,到了成年便完全丧失了对这方面的任何敏锐感觉。“一向如此”——这便是他们的回答,用来为一切活动、一切谈吐、一切念头辩护。舌头长在自己口里,不用花钱去买,脑子里积垢又太多,除了趋膻逐腥,再也没有能力领会其他事物……

  一天,斯特列科夫来报告完当前几件工作后,神秘地说:

  “太太,我找到一个……”

  “什么人?快说!”

  “人倒挺谨慎可靠的。在莫斯科军粮局当局长。现在已经差不离是个将军,听说,到复活节时准会正式升为将军!”

  “老吗?”

  “不能说老……正是男人当令的年岁。大概是四十五六吧。中年人。”

  “老了。”

  “太太,如今的未婚姑娘是不大喜欢年轻人的。”

  “是单身汉?还是鳏夫?”

  “是个鳏夫,太太,不过没有孩子。”

  “你应该打听清楚,他有没有女管家?”

  “女管家嘛……”斯特列科夫支支吾吾。

  “有没有女管家,跟你说俄国话都不懂吗?”

  “哪里的话:他会辞掉她的。等结了婚,他还要女管家干吗?”

  “对对,不应当要了。这你得向我负责。”

  想到女管家,母亲心里有点不安;但是沉默了一会,她又继续追问道:

  “有领地吗?有钱吗?”

  “领地没有,因为他干的那个差事绝不允许他出面购置地产。至于钱,那是一定有的。”

  “他额角上又没写出来,你怎么知道?”

  “您怎么啦,太太!那么肥的差事还会没有钱!全部粮食:面粉、糁子、豌豆,一切的一切,样样抓在他手里!当然,他是不会说自己有钱的。别人老打听,老查问他钱是哪儿来的,怎么来的?——这样,他的差事,愿上帝保佑,怕就危险啦……”

  “到底……还是打听清楚的好。有些人说得天花乱坠:有钱有钱,可是一调查,一文也没有。”

  “太太,可以这样办:结婚之前要他把钞票拿出来看看。当面看清,骗不了人。”

  “这倒是个办法……”

  “他很想娶娜杰日达·瓦西里耶夫娜。他是在尼古拉·亚夫连尼教堂看见小姐的。他一见就喜欢,一见就喜欢!”

  “你是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还是亲耳听他说的?”

  “是我们的庄稼汉鲁卡·阿尔西培奇·麦列柯洛夫告诉我的。他卖了一小批豌豆,老爷听说他是我们的人……他说,你们家的小姐真标致。”

  “他姓什么?”

  “他叫费朵尔·普拉托尼奇·斯特利任雷。”

  母亲忖度着,想到女儿有朝一日会变成“娜杰日达·瓦西里耶夫娜·斯特利任纳雅”,似乎很不好意思①……他也真不该想出这么一个难听的姓啊:难道他还想叫他的“美女”也永生永世姓这个怪姓不成。

  ①斯特利任纳雅有“留短头发的女人”之意,故云。

  “好吧,”她说,“你回头再来一趟,我先去商量商量。嗳,等等!他爱不爱喝酒?”

  “说不上爱喝酒,太太!饭前茶后喝一两小杯潘趣酒……”

  “着着,一两小杯……有的人在外人面前还能管住自己,回到家里就排命灌……好,去吧!”

  斯特列科夫一走,母亲立刻到姐姐房里,整整花了一个钟头说服她:“斯特利任纳雅”这个姓并没有任何可耻之处;斯特利任雷家从远祖时代起就定居在边查省,其中一位似乎还当过那个省的贵族长。

  姐姐终于屈服了。决定安排一次相亲会,也就是由斯特列科夫去和求婚人约定一个日期,请他晚上来我家喝茶。

  四点多钟便开始忙碌起来。刚吃罢午饭,姐姐已经关在自己房里,在穿衣镜前扭动身躯,照来照去。约好八点钟和求婚人见面;也许还来不及把自己看个够,他就突然降临了。

  姐姐事先就想好了她的穿戴。她要穿得很朴素,装出谁也没预先告诉她今天的约会,而她在家里一向就是这个样儿。穿一件突出胸部的粉红透纱连衣裙,配上一条紫红腰带——这就行了。发辫里编一串珍珠,胸口别一枚钻石胸针;腰带的扣子也用银钻石的那个扣子。主要的是给人以朴素的印象。然而,常言说得好:缺乏心眼,其害甚于盗窃。姐姐深知这句谚语的含义,因此她不住地划十字,希望她精心设计的朴素装束能够收到预期的效果。

  早上,她的额头正中央忽然长出一个疖子来,这使她非常烦恼。“讨厌的鬼疖子!”她惊叫道,用手指按住疖子,几乎哭了。可是疖子越按越红。幸好母亲是个有经验的女人,立刻想出一个主意,把事情对付过去。

  “你扎一条抹额①不就完了,”她说,“那小星儿正好盖在额头当中。”

  ①抹额是扎在额头上的饰物,中镶宝石。下文“小星儿”即指这块宝石。

  果然灵验;姐姐扎上抹额,那疖子便被一块相当大的钻石掩盖住了。

  七点之前,仆人们扫净了大厅和客厅,抹掉了家具上的尘土,点燃了墙头烛架上的蜡烛;客厅里沙发前的桌子上摆了校形烛台,各处房间里飘散着香烛①的芬芳气息。临了,打开了大厅里的钢琴盖,乐谱架上摆好了乐谱,两边各点几支蜡烛,好象是刚才有人弹过琴。这一切布置就绪时,母亲来到客房里。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但也不太过火,好象她在家里一向就是这个样儿。因为有客人来,父亲也穿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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