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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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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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去,小姐。我是他下面的一个局长,所有盛大的招待会,我都必须参加。”

  “舞会也参加吗?”

  “我常常收到舞会的请帖。”

  “听说,他们家的舞会讲究极了!”

  “不知道,小姐。当然,灯火辉煌……珍馐美味……不过我,不瞒您说,不爱跳舞。”

  “您宁肯呆在家里吗?”

  “是,呆在家里。穿着长袍坐在家里。抽抽烟斗,弹弹吉他。觉得无聊,就下下馆子。找着朋友,谈谈天,吃点小食,听听八音琴……晚上的时间不知不觉就消磨了。”

  “您要是结了婚,年轻的妻子是不会准您下馆子去的。”

  “也不一定,夫人。先妻在世的时候,起初也是说:‘不准你去!’可是后来调子变了:‘你干吗老呆在家里,下馆子去吧!’”

  母亲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求婚人的这段自白。穿长袍,弹弹吉他,下馆子……他到底是直言不讳,什么话都端了出来,仿佛他的所作所为全是天经地又似的。幸好这时柯隆擎着托盘进来,开始上茶。茶匙和其他茶具(奶油壶、糖罐,等等)全是银器,上面接刻着姐姐的名字的头一个字母的花体字,等于告诉客人,这些都是嫁妆!唉,可惜没想到把镀银的茶炊搬出来——那就更加令人眼花缘乱了!

  “请用茶!”母亲向客人献茶。

  “不瞒您说,我在家里已经喝过两杯潘趣酒了。天这么冷,我怕在外面走路冻坏嗓子。就是找到了马车,拉不拉座儿还不一定呢。”

  “难道您自己没有马吗?”

  “没有,夫人。您知道,我整天在外面跑,自己养了马,哪有时间放它去吃草!雇车就不同了:坐上就走!”

  越来越令人不快。喝潘趣酒,自己没有马。但母亲还是竭力打起精神。

  “您喝茶喜欢放什么?柠檬汁?还是鲜奶油?”

  “羼点糖酒①吧,夫人!如今有人想出了一种什么白兰地,我可是不羼这种酒:味儿难闻。好象是从炉子里拿出来的烧焦了的木头味儿。糖酒就不同了!”

  ①指甘蔗做的罗姆酒。

  “据内行人说,上等糖酒必须有一股臭虫气味,”二舅说。

  “许多人这样说,我可没发现。臭虫嘛,容我告诉您,有一种极其特别的气味。把它一捏碎……”

  “哎哟哟,麦歇!”姐姐厌恶地惊叫道。

  “对不起。恕我放肆,小姐。”

  求婚人在托盘上找到糖酒瓶,倒了一些在玻璃杯里,然后毫不客气地把酒瓶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大家交谈着。父亲讲述报上关于明年夏天将要再次出现的一颗奇异彗星的新闻①。二舅告诉大家,说法国佬又枪毙了他们的国王。

  ①谢德林这里是暗指一八三五年各报刊纷纷刊载将出现一颗奇异彗星的报道。

  “象打野鸡一样,先生!”斯特利任雷出言不逊地叫道。“那些法国佬全是些放肆的人……恶棍!”

  “我不明自,别国的君王怎么不过问这件事!”二舅用诧异的口吻说。

  “怎么过问!他又不是正统国王!”

  他们争论着路易·腓立普是不是合法的国王。二舅一口咬定,他既然登上了王位,就是合法的国王;斯特利任雷却不以为然:“唔,不,老兄,在萨克森王朝可还没有过这种事儿!”

  “只要他在祖传的王位上坐过,唔,就是……那我也可以吩咐在我家里摆张王位,坐上去,我岂不是也成了国王?”

  他们各持己见,大家听了感到十分震惊,但是后来争论双方考虑到这种议论未免过于不着边际,便改变了话题。

  “您刚才说,您自己没有马;要是您结了婚,莫非要您的夫人出门时也雇马车?”母亲打开新的话题,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坐着车来求婚,自己却没有马!他究竟有没有钱呢?

  “这是后话,我不想去推测它,夫人。但是,如果我结了婚,退了职,……弄几匹马并不费事,夫人,找个妻子就难多了。有的姑娘,表面看看挺不错,仔细挑挑,这儿那儿,净是毛病。”

  母亲听了这话,非常惊惶,斜眼瞟了瞟姐姐。

  “因为妻子,容我报告您,应当在各方面……挑不出毛病……”斯特利任雷接着说。

  “哎哟哟,费朵尔·普拉托尼奇!”

  “对不起。恕我放肆,夫人。”

  求婚人一面谈话,一面自斟自饮,长颈玻璃瓶里的糖酒已经露底了。他的鼻子上挂着一大滴汗水,整个额角上布满了汗珠。此外,他还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格布手帕来擦湿润的泪眼。

  母亲厌烦地望着酒瓶,心里对自己说:“刚给他斟了满满一杯,他差不多一下子全灌下去了!”她趁斯特利任雷转过脸去的机会,连忙把酒瓶挪得离他远一些。求婚人察觉了她的花招,但是为了讨母亲的高兴,这次就没再去拿酒瓶。

  “我想问问您,小姐,”他转身对姐姐说,“我看见大厅里有一架钢琴,容我问一声,您会弹吗?”

  “嗯,会”

  “她在跟菲尔德①学钢琴。这位菲尔德收费太贵,一个金币教一小时,不过……您爱欣赏音乐吗?”

  ①菲尔德是当时一位著名的作曲家兼钢琴家,原籍英国;长期侨居莫斯科。晚年,他只在自己家中授课,而且总是穿着长袍出来接待男女学生。——作者

  “不敢当!我爱听听好玩儿!”

  “娜齐卡!给我们弹几支变奏曲吧……《你别给我缝衣服,好妈妈》……记得吧!”

  姐姐站起来,在场的人跟着她向大厅走去。弹了“主调”,接着是通常的乱哄哄的变奏曲。斯特利任雷随着琴声轻轻哼着。

  “恭喜您:令媛弹得很快①!”他称赞说,“最主要的是自己的,俄罗斯的东西……。当然,男人弹起来更快,因为他们的手指头长!”

  ①斯特利任雷不懂音乐,认为弹得快就是好。

  曲终时,姐姐弹出一串颤音。

  “喏,喏,喏!正是这个!”求婚人惊呼着,走到演奏者身边,向她祝贺:“请允许我吻您的小手儿!”

  姐姐用疑问的眼光望着母亲。

  “役关系,给他吧!”母亲同意道。

  “请允许我请求您再弹一支……我们民族的曲子……”

  姐姐重新坐下,弹着题为《哥萨克纵马多瑙河南岸》的变奏曲。

  斯特利任雷显得非常快活,虽然我们无法确定,是音乐还是客房里传来的摆餐具的响声,使他这么高兴。

  时钟敲了十点。不是请吃晚饭,而是吃夜宵。

  鱼子、鲑鱼、火腿是现买的;蘑菇、香茵是自己乡下出产的。

  “请随便用点,费朵尔·普拉托尼奇!喝点酒!”母亲邀请道。

  “恕我放肆,夫人。”

  求婚人走近有白酒的食盒,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一连喝了三杯,边饮边说:

  “第一杯——烧人,第二杯——痛快,第三杯——舒服。为了帮助消化,夫人。祝诸位健康,先生们!小姐!”他转向姐姐,“劳驾!请用您美丽的小手儿给我来一块面包夹鱼子!”

  “没什么,如果这能使费朵尔·普拉托尼奇感到满意……”母亲允许了。

  斯特利任雷一眨眼吞下鱼子面包,又要去拿酒。

  “还不够吗?”母亲采取了先发制人的办法。

  “对不起,恕我放肆,夫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象一个人拿着食物正要往嘴里送,半路上被人夺走了时的那种神色。

  “多好的鱼子:好极啦!”他自己给自己打圆场,“鱼子的味道这样好,也许因为是小姐她亲手切面包的关系。夫人,这鱼子您在哪儿买的?”

  “不知道,是底下人在铺子里买的。”

  “什么价钱,夫人?”

  “一个卢布一斤。太贵。”

  “是贵了一点儿,夫人。我在造币厂附近只花八十戈比就买了一斤。非常好的鱼子。”

  “来一点鲑鱼吗,费朵尔·普拉托尼奇?”

  “恕我放肆,夫人。瓦西里·波尔菲雷奇,请问,您刚才说报上登了一条彗星的消息,是吗,先生?”

  “是,登了。”

  “这是快要征兵的预兆,先生。天上出彗星,地下准征兵,——一向如此。”

  求婚人嚼着伏特加,实在熬不住,就……不过,母亲已不再阻拦他,他就又灌了两杯。

  大家看出他微微有些醉意。他不停地用手帕擦眼睛,用手指揉眼皮,好叫眼睛看得清楚一些。已经没有话好谈了;母亲急于缩短这次“晚会”的时间,尤其是在时钟已经快指着十一点的时候。

  “来人哪!”母亲叫唤仆人,“把伏特加收下去!”

  这命令无异是逐客令。斯特利任雷咔嚓一声并拢马刺,行礼告退,随即由好客的主人陪着,向前室走去。

  “以后请常来玩儿,如果你不嫌怠慢的话,”母亲殷勤地道别说。

  “感谢您给我的荣幸,夫人。”

  求婚人走了……疲乏的、沮丧的母亲沉重地倒在沙发上。

  “不合适,”她断然说。

  二舅却另有看法。

  “我看,别忙把话说死,”他说。“让他来走动走动,以后再看。即使是酒瘾最大的醉鬼,有时也是顶老成的。”

  “下馆子,没有马,头一次到我们家里来就灌了整整一大瓶糖酒,五杯伏特加!”母亲数落着。

  “你看着办吧,不过,依我说,不管怎样,还是应当看看再说。他有很多钱——这一点我是清楚的!”二舅坚持自己的意见。

  “兴许他会吃官司……你自己看呢?”母亲转身问姐姐。

  “我有什么……您看怎样……”

  “你说呀!又不是我要嫁人,是你……你看他怎么样?是好?是坏?”

  姐姐沉思不语。她的内心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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