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文学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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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文学0612-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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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成了帽子。但一个女哑巴来买男式便帽;店员就留心了。女哑巴用手势比划着跟店员讨价还价;该店员好半天才跟她说通;店里一律不打折;这和地摊是不一样的。店员以为哑巴若得不到打折就不会买;但她还是买了。小崔记录着女哑巴的体貌特征;又听见店员说;时不时还看见那哑巴从店门前走过去。 
小崔把那条记录给老黄看;问老黄想到了谁。老黄眼也不眨;第一时间就反应出了小于。小崔也点点头。于是老黄蹙起眉头;说;是不是;小于买给她哥的?难道这顶帽子是戴在于心亮头上?于心亮没有戴帽子的习惯啊。小崔认为有这可能。他说;于心亮不是跑出租了嘛。司机一天在外面跑;都喜欢戴顶舌檐长的帽子。小于要送她哥哥一顶;完全说得过去的。 
为确认那个哑巴;小崔在美特邦团灶店枯坐几天。直到一个下雨的午后;那店员忽然在他肩头一拍;说;就是她;就是她。循着指向;小崔果然看见了哑巴小于。回到分局;小崔认为帽子这条线索应予作废——很明显;小于买帽子是送给于心亮的;因此帽子是从于心亮头上掉落的。老黄的意思是;不忙惊动小于;观察她一阵;看看她平时跟哪些人接触。 
次日;小崔按老黄的安排去了笔架山;以小于店面为原点;观察周围情况。对街有一栋漆黑肮脏的楼房;五层高。他爬到楼顶平台;在一间用油毡盖顶的杂物间找了个观察点;呆在里面向下看。在小崔看来;小于的生活最简单不过;每天开门关门;有的晚上会去赌啤酒机。她两天挣的钱;只够买五六注彩。在场子里;小于基本上是用眼睛看别人赌。有一天她押中一个单号;赢了32倍;其后一整天她都没有营业;全呆在场子里;直到把钱输光。 
第四天;小崔看见小于搬来很多东西堆到自己店子里。看情形;她打算吃住都在店里;不回家了。小崔断定小于身上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于是他下了楼;走过街进入小于的店子;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小于认得小崔;知道是哥哥的朋友;在干警察。她把东西堆在屋子里;不作整理;脸上挂着呆滞的表情。小崔把那顶帽子拿出来让小于看;小于眼泪扑簌簌流了出来。不用问就知道;帽子是她送给于心亮的。她想把帽子取回去做个纪念;但小崔摇了摇头。 
这条线索断了;几个人都不免沮丧。在这件事情上;众人花费不少时间;却是这样的结果。小贵忍不住说了一句;怎么早没想到;帽子有可能是死者戴过的。老黄没有作声。他自嘲地想;也许;我就懂观察脚上的鞋啊;观察帽子又是另一种思路了。 
当晚;老黄坐在家里;看电视没电视;看书也看不进去;把玩着那顶帽子;发现左外侧有一丁点不起眼的圆型血斑;导致帽子布面的绒毛板结起来。帽子是黑色的;沾上一丁点血迹;着实不容易辨认。他赶紧拿去市局技术科;请求检验;并要跟于心亮的血液样本进行比对。他也搞不太清楚;这么一丁点血迹能否化验。技术科的人告诉他;应该没问题。结果出来了;报告单基本能认定;血迹来自于心亮。老黄更蒙了。尸检显示;于心亮的鼻头被打爆了;另一处伤在颈右侧;被致命地割了一刀。 
他想;如果是于心亮自己的血;怎么可能溅到自己的帽子上呢?血斑很圆;可以看出来是喷溅在上面的;而不是抹上去的。中间有帽檐阻隔;血要溅到那位置;势必得在空中划一道屈度很大的圆弧;这弧度;贝克汉姆能弹钢琴的脚都未必踢得出来。 
那天钢渣打开房门刚要下楼;见一个人正走上来。这人显然不是这里的住户;他一边爬楼梯一边不停地仰头往上面看。这人行经钢渣身边时;钢渣朝门角的垃圾篓吐一口唾沫;然后缩回房间去。他一眼看出来;这人也是个绿胶鞋——他左胯上别着家伙;而手机明明拽在手上。钢渣去到朝向小于理发店的那扇窗户前;用镜面使阳光弯折;射进店子里;晃动几下。小于发觉了;刚站到门边;钢渣就用手势告诉她;不要过来;晚上他会去找她。 
当晚小于去到啤酒机场子;果不然;那个绿胶鞋后脚跟来了。钢渣愈发认定;这胶 

鞋是冲自己来的。直到小于离场;胶鞋还后面跟着走了一段。十一点钟样子;胶鞋看了看表;离开小于;循另一条道走了。钢渣叫皮绊在外面把风;然后把小于拽到租住的房子里;又是一阵疾风暴雨的做爱。小于对这种事的疯劲;总是让钢渣的情绪持续高涨;他喜欢被女人掏空的感觉。事毕他亮开灯;抱着她放在靠椅上;同她说话。他告诉她;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 
小于很难过;她觉察到钢渣这一走时间不会短。若是两三天的外出;他根本不会说出来。但以前两三天的分别;也足以让小于撕心裂肺地痛起来。她的世界没有声音;尤其空寂;一天也不想离开眼前这个男人。她认识他以后;很多次梦见他突然消失;像一缕青烟。她在梦里无助地抓捞那缕青烟;但青烟仍从她指缝间轻轻飘逝。 
小于做着手势;焦虑地问他;你说实话;是不是以后再也不来了?钢渣一怔;他也有这种怀疑。自己毕竟沾了命案;这一去回不回来;能一口说准么?他跟她说;时间较长;但肯定要回来。小于的眼神乍然有了一丝崩溃;蜷曲在钢渣怀里;眼角发潮;喉咙哽噎起来。他抱了她无数次;这一次抱住她;觉得她浑身特别黏糊;像糯米团子。他喜欢她的这种性情;不懂得矜持;不晓得掩饰自己的眷恋。她没受过一丁点教育;所以天生与大部分女人不同。钢渣却不像以往一样;长久地拥抱她。她打手势问;什么时候回来?说一个准确的时间。他想了想;燃起一支烟。然后;他左手四指握着;拇指跷起。这个手势可以代表很多个意思;但钢渣把烟蒂作势朝拇指尖轻轻一杵;并迅速把五个手指摊开;小于就理解了。钢渣打的手势;是说放鞭炮。她双手抱拳;作庆贺状。标准手语里;这就是“春节”的意思。钢渣知道她看明白了;用力点了点头;嘴角挂出微笑。她破涕为笑。他继续打手势说;到那一天;把店面打扮得漂亮一点;贴对于挂灯笼;再备上一些鞭炮。到时他一定来看她。他还跟她诅咒;如果他不来;那就……他化掌为刀;朝自己脖子上抹去。她赶紧掰下他作成刀状的那只手;一个劲点头;表示自己相信。 
钢渣皮绊当晚就转移了地方;去到相距较远的雨田区。 
大碇东边的水凼村;有一个不起眼的水塘;水面不宽;只十来亩;但塘里的水很深。秋后一天;有个钓鱼人栽到塘里死了;却不见尸体浮上来。其亲人给水塘承包人付了钱;要求放干水寻找尸体。水即将抽干那天;水凼村像是过了年;老老小小全聚到水塘周围;想看看水底是怎么个状况。他们在水凼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水塘露底。再说;下面还有一具尸体。村里人都想看看那尸体被鱼啃成什么形状了。塘里的水被上抽下排;水底不规则的形状逐渐显露。当天阳光很好;塘泥一块块暴露出来;很快就被晒干;呈暗白色。尸体慢慢就出现了;头扎在淤泥里;脚往上面长;像一株水生植物。水线退下去后;尸体的脚失去浮力;一截一截挂下来。人们正要看个仔细;注意力却被另一件东西拽了过去。 
一辆车子;车顶有箱式灯;跑出租的。 
人们就奇怪了;说这人明明是钓鱼时栽下去的嘛;难道是坐着车飘下去的?那这死人应该是闷在车里啊。村支书觉悟性高;觉得里面八成有案情;要报警。但他一时记不住号码;问村长;是110还是119?村长也记不清楚;说;随便拨;这弟兄俩是穿连档裤的。 
这次老黄坐的车跑在前头;最先来到水塘。一下车他就忙碌起来;拉警戒。老黄好半天才下到塘底;淤泥齐腰深。他走过去;把车牌抹干净看一看;正是于心亮的3042。 
从塘底上来;老黄整个人分成了上下两截;上黑下黄;衣袖上也净是塘泥。小崔叫他赶紧到车上脱下裤子;擦一擦。老黄依然微笑地说;没事;泥敷养颜。他站在一辆车边;目光朝水塘周围逡巡;才发现村里人都在看他;清一色挂着浅笑。老黄往自己身上看;看见两种泾渭分明的色块;觉得自己像一颗胶囊。同时;他心底很惋惜;这一天聚到水塘的人太多。水塘周围的泥土是松软的;若来人不多;现场保留稍好;那么沿塘查找;可能还会看见车辙印。顺着车辙;说不定会寻到另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但这么多人;把整个塘围踩瓦泥似的踩了一遍;留不下什么了。去到村里;老黄把村长、村支书还有水塘承包人邀去一处农家饭庄;问些情况。他问;这水塘;外面知道的人多么?村长说;每个村都有水塘;这口塘又没什么特别。老黄问承包人;来钓鱼的人多不多?承包人说;我这主要是搞养殖。地方太偏了;不好认路进来;只是附近几个村有人来钓鱼。再问;有没有人看见那车开进村?村支书说;村子很少有车进来。这车肯定是半夜开来的;要不然;村里肯定有人看见。一桌饭菜就上来了。几个人撑起筷子;发现老黄不问问题了;有些过意不去。这几句回答就换来一桌酒菜;似乎太占便宜。承包人主动问;黄同志;还有什么要问的?老黄想了想;问他;晚上怎么不守在塘边啊?承包人说;是这么回事;鱼已经收了一茬;刚投进鱼苗;撒网也是空的;鱼苗会从网眼漏掉。老黄又问;哪些人知道你刚换苗;晚上没人守塘?承包人回答;村里的人知道;常来钓鱼的也知道。村长也想表现好一点;再答几个问题;但老黄说;行了行了;够多的了。然后举起酒杯敬他们。 
老黄和小崔调取水凼村及周边七个村二十至五十岁男性的户籍资料;统统筛查一遍。八个村在这个年龄段的男人;统共两千人不到。如果小崔数月前面对这工作量;会觉得那简直要把人压垮。前番查帽子把他性情磨了一下;现在他觉着查两千人的资料不算难事。小崔小朱小贵三人各花三天时间;把户籍资料仔细过一遍;先是打五折筛出九百三十人;然后进行二道筛;在这个基础上再打五折;筛至四百四十人左右;拿去让老黄过目。 
老黄本打算用五天时间筛人;但第二天一早;他打开的头一份档案;就浮现出一个长鱼泡眼的男人。老黄心里忽然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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