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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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年月-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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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其量只能作为死的语言——就像拉丁文可以用于科学一样——在作笔记的过程中作为直接引语时使用。只有当阿姆泽尔、他的朋友瓦尔特、克里韦或者马特恩祖母用河中小岛的方言张嘴讲话时,布劳克塞尔才可能怀着一种新鲜感边听边记。可是在引用日记时,既然按照他的意见,这个本子的价值并不在于这位学生大胆的正字法,而在于早期为了研制稻草人作出的目标明确的努力,爱德华的乡村学生文体只不过是一种文体罢了,所以,也就允许进行半自然、半做作的复述。譬如,这样写道:“今天敲了一下竹杠,稻草人多得了一个古尔登,这时就用一条腿站着,而另一条腿歪着,威廉·勒德沃尔梅尔把它拿走了。再给一顶长枪骑兵的头盔和一块衬里,这村里过去曾经是山羊。”
  布劳克塞尔试图使与此有关的梗概的描述更为真实可信,用了各式各样的颜色笔,有棕色、朱砂色、雪青色、暗绿色和普鲁士蓝色——可是,这些颜色从未用完美无缺的笔画显示出它们色彩的力量,而是必须一层盖一层地证实破衣服的毫无用处——那个稻草人“……用一条腿站着,而另一条腿歪着……”事后,但不是作为习作被记录下来了。除了彩色笔画之外,那个原来用寥寥数笔黑色笔画描上的、如今仍未退色的设计草图也使人感到惊异。“……用一条腿站着……”这个姿势通过一个稍微向前倾斜、缺了两根横木的梯子来暗示。“……另一条腿歪着……”这个姿势只能是那根棍子,那根棍子呈四十七度的角度,从梯子中间往左像跳舞似的叉出去,而这时梯子则往右倾,试图作出一种姿态。尤其是设计草图,还有后来的彩色笔画,为一个舞者画了一幅肖像。这个舞者把一套军装剩下的余辉贴在自己身上,而这种军服又是封·安哈尔德—德绍王子①的步兵团里用滑膛枪装备的步兵在利格尼茨战役时穿的。直截了当地说,在阿姆泽尔的日记本里挤满了身穿军衣的稻草人:近卫军第三营的一个士兵在抢占洛伊滕公墓;托根堡的那个可怜虫站在伊岑普利茨的步兵团里;一个贝林轻骑兵在马克森缴械投降;蓝、白色的纳茨梅尔长枪骑兵和朔尔梅尔尤骑兵在徒步格斗;福凯男爵团队的一个轻步兵被打得鼻青脸肿才幸免于难。简而言之,那些七年之久以及在这以前已经在波希米亚、萨克森、西里西亚和波莫瑙之间驰骋疆场,在莫尔维茨脱险,在天主教盛行的亨纳斯多夫丢失了烟丝袋,在皮尔纳宣誓效忠弗里茨,在科林投降和在罗斯巴赫一举成名的人,在阿姆泽尔手下都变得栩栩如生。不过,他们要驱逐的并非形形色色的帝国军队,而是维斯瓦河三角洲的鸟儿。当赛德利茨不得不把希尔德堡豪森——“……我的苦难已经结束……”——经过魏玛、埃尔富特、萨尔费尔德,一直赶到美因河边时,如果阿姆泽尔在日记本中记下的稻草人把维斯瓦河三角洲的鸟儿从埃普品种没有麦芒的麦地里轰走,把它们轰到栗子树林里、草地上以及桤木、白杨和海滨松树林里去,那么,利克费特、莫姆林、拜斯特尔、福尔歇尔特和卡尔威泽这些农民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①安哈尔德,德国历史行政区,1863~1918年为公国。


第一篇 早班
第04章 第16…20个早班
   16第十六个早班 
  他在道谢。他在打电话,当然是由收话人付款的长途电话,整整七分钟之久。钱已经到了,他的情况又重新好转,流感已经过了它的高潮,病情已经减轻,明天,最迟后天,他又要去打字了。据说,很不幸,他必须立即去打字,因为他看到自己连自己的字迹都无法辨认。不过在患流感期间,他却产生了一些非常好的想法……仿佛高烧时突然萌生的想法在正常温度下可以被视为突然产生的念头似的。尽管布劳克塞尔经过好几年计算,在作出令人不快的结算之后帮助演员先生算出了令人难堪的余额,但演员先生对复式簿记却评价不高。
  很可能,爱德华·阿姆泽尔不仅仅在克里韦的航海日志中,而且还在他母亲那儿——他母亲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都不得不对营业账目唉声叹气——卓有成效地学会了簿记实践。他尽可能在分类存放、装订和复核时帮她的忙。
  尽管战后年代经济困难,但是,娘家姓蒂德的洛特兴·阿姆泽尔却善于使A·阿姆泽尔公司保持勃勃生机,甚至——做出已升入天堂的阿姆泽尔在经济危机的年代也许根本不敢想的事情——改造和扩大了企业。她开始做渔轮生意,兴建克拉维特尔造船厂,也做旧渔船生意,她让人在麦秆堤坝上修复这些船。另外,她还做艇外推进机买卖。她出售渔轮或者出租渔轮——这样做收益更大——租给那些刚成家的年轻渔民。
  如果说爱德华够孝顺的,从不把他的妈妈而且也不暗示性地把她塑造成稻草人的话,那么,他大概从八岁起就开始没有顾忌地模仿她的经营方式了。当她出租渔轮时,他就出租特别牢实的、专门为了出租而制造的稻草人。日记本上有好几页证实,出租了多少次,向谁出租了稻草人。布劳克塞尔在垂直的栏目中总计了一下,这些稻草人轰走鸟儿给阿姆泽尔带来了多少收益。这是一笔可观的数目。这里只能提到一个租借稻草人,这个稻草人虽然并没有索取特别高昂的租借费,但是对我们的故事情节因而也对研制稻草人产生了具有启发性的影响。
  在经过对溪边草已经提到过的研究之后,在阿姆泽尔运用“吃奶的鳗鲡”这一主题制造了一个稻草人并将它售出之后,一方面按照一块三叶草地的比例,另一方面按照挥舞着烹佐木勺并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马特恩祖母模样,又造了一个模特儿。这个模特儿也记在了阿姆泽尔的日记本里。不过,在设计草图之外还有一句话,这句话使这个产品显得与众不同:“今天必须把它弄坏,因为克里韦讲,这只会使人生气。”
  对马特恩一家并不友好的马克斯·福尔歇尔特在阿姆泽尔那儿花钱租了这个一半是草地、一半是祖母的稻草人,把它紧靠篱笆竖在自己的菜园里。他的菜园紧靠通往施图特霍夫的公路,在马特恩家菜园的对面。情况很快就表明:借来的稻草人不仅轰走了鸟儿,连马儿也被它吓住了,打着响鼻逃之夭夭。挥舞着烹饪木勺的稻草人投下它的阴影,就会把回圈路上的母牛驱散。与所有这些稀里糊涂的牲畜为伴的是头发拳曲、可怜巴巴的洛尔兴。她每天都要忍受真正的、挥舞着烹饪木勺的祖母的打骂。现在,她又受到另外一个加上了三个脑袋、按照柳树的样子装扮而成的祖母的恐吓,而且被步步紧逼,以致她不知所措,心乱如麻,到处乱跑,穿过田地和海滨树林,穿过沙丘和堤坝,穿过房间和菜园。有一次,如果洛尔兴的哥哥——磨坊主马特恩不抓住洛尔兴的裙子,她差一点就钻进马特恩家四翼风车正在旋转的风车叶片里去了。按照克里韦的建议,但是却违背老福尔歇尔特的意愿——他后来果然要求退回一部分租借费——瓦尔特·马特恩和爱德华·阿姆泽尔必须在一夜之间毁掉这个稻草人。因此,一个艺术家必须首先明白,如果他的作品只是极力模仿自然,那它们就不仅仅能控制天底下的鸟儿,而且还会干扰马和母牛,同样也会干扰可怜的洛尔兴,也就是干扰人们质朴安静的步法。这种认识使阿姆泽尔牺牲了他最成功的一个稻草人。后来,尽管他有时候在低雾天也在一棵中空的柳树里坐一坐,或者在从小溪到那些躺着母牛的路上非常明确地说出那些饥渴的鳗鲡的名字,却再也没把柳树当做模特儿了。他小心翼翼地避免把人和树扯在一起。他自愿进行自我克制,只把为人刚直、心地善良可是作为稻草人却效果显著的河中小岛农民当做模特儿。他让这些乡下人作为普鲁士国王的步兵、明火枪手、二等兵军士、小四方旗旗手和军官,在菜园、小麦地以及黑麦地上空晃来晃去。他从容不迫地完善自己的租借体系,而且犯有贿赂行为,却没有引起不愉快的后果。他用包装精美的礼物买通河中小岛轻便铁路上的乘务员,把阿姆泽尔的租借稻草人——或者说普鲁士可以利用的历史——放在河中小岛轻便铁路的货车上免费运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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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第十七个早班
  演员在抗议。接近尾声的流感并没有妨碍他仔细研究布劳克塞尔寄送给所有合作者的工作计划。磨坊主马特恩在这个早班应当得到一座纪念碑,这一点也不合他的心意。他感到自己有这个权利。为他那写作班子的团结担忧的布劳克塞尔放弃了巨幅画像,但又坚持要反映磨坊主的每一个部分,这些部分已经在阿姆泽尔的日记本中留下了痕迹。
  虽然这个八岁的孩子特别喜欢在普鲁士战场四处搜寻无主的军装,然而却有一个模特儿,也就是已经提到过的磨坊主马特恩,这个人并没有配上普鲁士军装,而是直接用面粉口袋搭在肩上塑造而成。
  这就出现了一个歪着身子的稻草人,因为磨坊主是个十足的歪身人。因为他在右肩上扛着粮食和面粉袋,所以这个肩膀要宽一个手掌,这就使得每一个从正面看到磨坊主的人都不得不克制那种无法抑制的、想用双手抓住磨坊主的头并把它扳正的愿望。因为他不让人按照尺寸缝制工作眼,也不让人按照尺寸缝制节日盛装,所以,凡是他当做上衣、工作服或者大衣穿在身上的东西都是歪歪扭扭的,在脖子四周起了褶儿,右边袖子太短,绽开的线缝接连不断。他总是眯着右眼。尽管并没有一担的重荷压在右肩,但是他右边的脸上仍然嘴角上翘。他的鼻子很听从使唤。此外——因此这幅肖像就要这样画——他的右耳被揉成一团,紧紧地贴在头上。几十年来,一千多担的重量在这一边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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