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人群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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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人群的生活方式-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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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生命财产要有保障等等。这些在他们看来,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事。你认为我修路让你方便    
  ,让你脱贫致富,这是大事。他认为有人欺侮我,我连日子都无法过,这还不是大事?根本的矛盾往往从这里产生。官们眼里的大事,老百姓从来不说是小事;老百姓的大事,官们不仅认为是小事,而且可以说成是“鸡毛蒜皮”、“陈谷子烂芝麻”。“大事都忙不过来,哪还顾得这些小事。”不接见,是因为忙大事;推和拖,是因为事情小;找多了,斥之为“纠缠”;下跪、哭诉、拦驾,那就是“无理取闹”,“不稳定因素”,而要采取必要措施了。甚至当着老百姓的面能说出“我不管”、“我管不了”的话。老百姓咋能不凉心,不绝望呢?县委书记绝不仅仅是个具体的人,它是个位子,是个形象。党的方针,国家的政策、法令,老百姓都从县委书记身上看。很难想象当官不理民事,不把老百姓的事当做大事,会在老百姓心中造成什么样的印象。宪法规定的公民权利,老百姓从我们手里连个公道也讨不到,求个“安居乐业”也不行,他们会对我们的党和政府怎么看?    
  说实在的,我绝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县委书记,家有妻儿老少,也具七情六欲。同样在这个社会里生活,一生在党政机关工作,也深谙官场的滋味。我何尝不想仕途顺畅,前程远大呢?何尝不知道惹恼领导,得罪同僚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我的至亲挚友曾好心地劝慰告诫说:“所以能为老百姓办点事,是因为有现在这个位子。如果连自己也保护不了,连这个位子也保不住,还能为老百姓办事吗?如果有个更高的位子,不就能在更大的范围里为更多的老百姓办事吗?”这话说得对,但我怎么也做不到。我总觉得做官是为做事,而不能做事为了做官。做官不做事,做一点事就是为了做更大的官,我是不会取的。你要抓党的基层组织建设吗?一边是基层组织的书记,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强占集体和群众的财产,凌辱群众的人格,践踏公民的权利;一边是受欺压的百姓,家破人亡的孤老,他们只求有个安生日子过而不能。这样的现状摆着不去抓,还说什么党建呢?是维护党纪国法,维护党的威望和形象呢?还是迁就放纵同僚,照顾后台的面子呢?泾渭分明,我必须做出选择。你要加强民主法制建设,普及法律常识,用法律规范干部    
  群众的行为吗?一边是法盲遍地,因不懂法而犯法,甚至不懂得运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一边是执法犯法,以权代法,以言代法,徇情枉法,贪赃卖法。执法者自己不学法、不懂法,还怕老百姓懂法。“干部学法是为了执法,群众学法是为了守法。”百姓犯法是一人,执法者犯法是一片。要抓就得抓执法者犯法。而我们的现行法律中,还没有这方面的法律。如果不拿出共产党的“杀手锏”,打出党委这块金字招牌,还有谁能管得了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抓不抓,敢不敢抓,同样要做出选择……还有那场官司,事先曾有人找我,说事情都是真实的,但作家有些地方用词不当,只是状告张平,绝对不牵涉你刘书记。欺骗干部签名也是说此事绝对同刘书记无关(就这绝大多数还是代签的)。官司打起来了,一边是有组织、有领导、有财政拨款、有工作班子、有大人物支持、有雇用媒体的强大的原告集团;一边是身单力薄,靠稿费养家糊口,正在创作《孤儿泪》,毫无准备但敢于直面现实、敢于为老百姓说话的年轻正直的张平。我要不要站出来,要不要揭露真相,要不要维护正义,维护法律的尊严?必须做出选择。    
  
  
  
  一个县委书记的自白第一章(2)
  
  所有这些,我必须也只能是毫不含糊地、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接踵而来的就是因“工作需要”我被免职调离,在家“待业”14个月,被“平行位移”安排到地区商业局。1997年初,以“档案年龄”到龄退下。我要欣慰地告诉朋友们,这个商业局长我还真当得不错。虽然不懂业务,却正好抓了商业改革,有关国有商业改革的论文还拿了全国优秀论文奖。退下来之后,门庭虽冷,倒有了难得的清静,车马稀疏,免去了许多庸俗的应酬。在洪洞工作近30年,曾业余研究过明朝初年古大槐树移民的史料,还创立了“古槐文化”,因而被“三晋文化研究会”推选为常务理事。有生之年能在这方面做点事,也是一件乐事。有这么多朋友关心着我,我心情坦荡,活得潇洒,自然无怨无悔!    
  党性就是良心    
  小说《天网》中主人公李荣才的原型叫陈培基。    
  我与陈培基老汉相遇相识,是在县城贴出接待群众上访“布告”的第3天。    
  上任伊始,来访群众接踵而来。房门一开便“顾客盈门”,真可谓“生意兴隆”。走路有人跟,开会有人等,下乡有人拦。办公室的同志“关心领导”,设法阻拦推脱。我在偏说不在,开会说是下乡,下乡说是出差。发现这些“好心的假话”后,我制定了约法三章:一是不准挡驾,凡是找我的人,不得阻挡;二是不得撒谎,要向找我的人如实告知真实去向;三是不要推脱,有人反映情况,热情接待,做好记录,如实告我。接着订了常委“逢一逢十轮流接待群众”制度。第一个接待日轮我,事先拟好“布告”,宣示大街,通晓群众。大概因为这事儿新鲜,一时十里八乡来了不少人。第三天下午从招待所回机关,半路碰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拉着根木棍,艰难地走着,一闪而过,并没在意。    
  约摸半个小时,办公室主任慌慌张张跑进来:“快,快,专业户,专业户。”他由于跑得急,上气不接下气。我让他别着急慢慢说,才知道是本县加楼公社陈家垣有个人,告了几十年状,人叫他“告状专业户”。他要见我,办公室主任说我正开会。他不信,要到我办公室看看。办公室主任让两名干事按住,跑来给我“告急”。    
  “不是说过不让挡驾吗?”才订了“约法三章”,就碰上这事,我有点奇怪。    
  “这个人同别人不一样,他死缠住不放,让你啥事也干不成。历任领导都怯他。”他说得很邪乎。    
  “你的意见呢?”我显然对他的邪乎劲不满意。    
  “你出去躲一下,他看你不在就走了。”看来他的这种“妙法”用过不止一次。    
  “你是说让我躲起来,或者是逃跑是不是。他今天见不到我,明天还会来。我再躲再逃,他后天再来呢?我是来当县委书记的,不是来捉迷藏的。躲过端午躲得了端六?”我当过多年办公室主任,是接来送往的第一道关。经验告诉我,这样做往往给领导帮倒忙。    
  “他有什么问题呢?”我的话使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只得缓和一下气氛。    
  “他的问题很复杂,我也说不清,他去过地区,到过省里,还告到中央。光派人往回接就有好几次。派过调查组,住过学习班,公安局还扣过,就是解决不了,就是还要告,咋也治不住。”他这样一说,我还真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那就让他来吧。”    
  “那你可得注意,这人可怕哩。”“他会打我?”我哈哈大笑。    
  “那倒不至于,不过你还是注意点。”    
  这人来了,就是我在街上碰到的那个衣衫褴褛、拄根木棍的老汉。他中等个子,70来岁,胡子不多,却很杂乱。脸盘大,但很瘦。前额因谢顶更显宽阔。两眼浮肿,走路一瘸一拐,看得出他的一条腿有毛病。    
  只见他满脸怒气,不说话嘴唇也不停地动着。拄着的木棒足有一虎口粗,同他的个子一般高,脖子里挂着破旧布兜。他倚放了木棒,卸下布兜,拍了拍手上的土尘,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偶尔瞟我一眼,怒气凝固在脸上纵横交错的深深的沟壕里,不见半点变化。我给他面前递了一杯茶水,他看也没看一眼,长叹一声说:“我叫陈培基,加楼公社陈家垣人,72岁。听说县里来了新书记,也不知是个真共产党还是假共产党。前日听说城里出了布告,书记接待老百姓,寻思着还许有门,来了又误了日子。”    
  “没关系,以后我们的常委逢一逢十接待群众,误了这回有那回。”    
  “我的事谁都知道,我就找你书记。”    
  “你老人家来一回不容易,既然来了就说说吧!”    
  他却不说话了,嘴张得很大,没有声音,吸气很粗。我才发现他是在哭,却不见有泪。真是哭无声眼无泪。    
  我怕出了什么问题,抓住他的手摇了摇:“老人家喝口水,慢慢说。”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又双手抹了一把脸,颤巍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的事说简单也简单,我揭发别人贪污,人家反定了我贪污286块钱,我不服,就告状,结果戴了个贪污分子的帽子。说来复杂:我告了几十年,下过临汾,上过太原,去过北京,游过街,挨过斗,住过学习班,坐过牢,封过门,抄过家,老伴被吓死了,儿子招了亲。越告越冤枉,当了个告状专业户。”    
  我惊叹他的概括能力,一听就是个老上访。因为他的事不知复述过多少遍了,听者每次都要他简单明了,这种能力是练出来的。    
  他打开布兜,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有他的告状材料,有上边的批示信件,有法律书籍,也有县纪委的红头文件。取一件简略介绍几句,满满摆了一桌子。说到上级机关某领导批示让调查解决时,说:“这人不赖,是个真共产党。”说到有人不接待他,不理睬他,要他回来找县里时,说:“上边机关也有假共产党。”说到用调查解决的名义整他时,说:“尽一伙子假共产党。我就不信找不到真共产党。”    
  我边听边看,凭多年接待来访的经验,总算初步听懂了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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