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 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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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 审判-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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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小、蓄着长胡子的男人,他的一只手拿着蜡烛。“你在这里干事吗?”K问。“不是”那人说,“我不是他们家的,我只是律师的一个委托人,有事找他来了。”“你穿着衬衫就来了?”K指着那人的不合适的衣着问道。“噢,请原谅,”那人说,他借着烛光打量着自己,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衣冠不整。“莱妮是你的情妇吗?”K冷冷地问道。他微微叉开腿,手里拿着帽子,在背后攥紧了拳头。他只是因为自己穿了一件厚呢子大衣,便觉得比那个瘦小的家伙优越。“啊,上帝,”那人说,他伸出一只手,遮在面前,表示惊讶和否认,“不是,不是,你在想些什么呀!”“你看样子是个老实人,”K笑着说,“但是,这无所谓,走吧!”K挥动着帽子,推着那人,要他先走。“你叫什么名字?”他们向前走的时候,K问道。“勃洛克,谷物商,”小个子转过身来自我介绍说,然而K不能允许那人站着不动。“是你的真名吗?”K接着问。“当然啰,”这是回答,“你为什么怀疑它不是真名呢?”“我想,你可能有某种原因需要隐姓埋名,”K说。他现在觉得轻松了,恰似一个人到了外国,和一个不如自己的人讲话,自己的事可以守口如瓶,有关那个人的事,他却可以泰然自若地参加讨论,既有可能赢得别人的尊重,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撒手不管。他们走到律师书房门口时,K停下来,打开门,叫住正沿着过道不紧不慢地走去的谷物商:“别忙着往前走,照一照这儿。”K想,莱妮也许躲在书房里,他让谷物商端着烛台,把每个屋角都照了一遍:书房中没有人。K走到法官的肖像前,从身后拉着谷物商的背带,把他拽回来。“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指着墙上那幅画问道。谷物商举起蜡烛,眨巴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对K说:“是一位法官。”“一位高级法官吗?”K问。他站在那人旁边,观察着这幅画会给那人留下什么印象。谷物商恭恭敬敬地向上看了一眼。“是一位高级法官,”他说。“你的眼力不大好,”K说,“他是一个级别最低的预审法官。”“现在我想起来了,”那人放下蜡烛说,“以前他们曾经跟我这么讲过。”“这是理所当然的,”K大声说道,“我怎么会忘记呢,你以前当然听人说起过。”“可是,我为什么一定会听人说起过呢?”那人一面说,一面朝门口走去,因为K在后面推着他。当他们走到过道里的时候,K说:“我想,你知道莱妮藏在什么地方吧?”“藏在什么地方?”他说,“不,她可能在厨房里给律师做汤呢。”“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呢?”K问。“我正要把你带到她那儿去,可是你却把我叫住了,”那人回答道,这些互相矛盾的询问似乎把他搞糊涂了。“你以为自己很机灵吧,”K说,“带我到厨房里去!”K从来没有到过厨房,这间厨房大得惊人,设备齐全。做饭的炉子比一般炉子大三倍;其它东西看不大清楚,因为只有一盏小灯,挂在门旁。莱妮和平常一样,穿着白围裙,站在炉子旁边,正往搁在煤油炉上的汤锅里打鸡蛋。“晚上好,约瑟夫,”她转过脸,看了K一眼,说道。“晚上好,”K说,他把谷物商支使到较远的一张椅子跟前,谷物商顺从地坐下。K然后走到莱妮身后,贴近她,靠着她的肩头问道:“这人是谁?”莱妮一只手搅着汤,另一只手挽着K,让他走上前来。“他是个可怜虫,”她说,“一个可怜的谷物商,名叫勃洛克。你瞧他这副模样。”他们两人都回过头去看谷物商。那人正坐在K指定的那把椅子上,已经把蜡烛吹灭了,因为没有必要再让它点着了;他正用手指掐灭烛蕊。“你只穿着睡衣,”K说,他使劲把莱妮的头转过去,重新对着炉子。她没回答。“他是你的情人吗?”K问。她伸手去取汤锅,但是K抓住她的两只手说:“回答我!”她说:“到书房里去,我全讲给你听。”“不,”K说,“我要你在这儿告诉我。”她悄悄挽着K的胳膊,打算吻他,但K把她推开,对她说:“我不需要你现在吻我。”“约瑟夫,”莱妮说,她用哀求和坦率的目光凝视着他,“你肯定不妒忌勃洛克先生吧?”接着她转身对谷物商说:“卢迪,你来帮帮忙,你瞧,我被怀疑了;把蜡烛放下。”人们可能会以为谷物商一直心不在焉,但是他却马上明白了莱妮讲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能想像,你有什么可妒忌的,”他单刀直入地说。“我其实也不能想像我会吃醋,”K笑了笑,看着他回答道。莱妮听后哈哈大笑,乘着K暂时心绪不错,勾住他的手臂低声说:“现在让他一个人呆着吧,你会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我对他稍微客气了一些,因为他是律师最好的委托人之一,这是惟一的原因。你自己怎么样?今天晚上你想见见律师吗?他今天身体很不好;不过没关系,如果你想见他,我就告诉他你在这儿。但是你一定要在我这儿过夜。你自从上次来这儿后,好久没露面了,连律师也问起了你。对你的案子不能漠不关心嘛!我也听说了一些情况,我会告诉你一些消息的。不过,你先把大衣脱掉吧。”她帮他脱下大衣,接过他的帽子,跑到门厅里去挂好,然后又跑回来看一眼锅里的汤。“我先去通报一声,说是你来了,还是先给他端汤去?”“先通报一声吧,”K说。他觉得很恼火,因为本来想把整个案子、尤其是解聘律师的问题,和莱妮彻底谈谈;可是谷物商在这儿,把事情全搞糟了。话又说回来,他认为这件事十分重要,不能听任一个小小的谷物商进行干扰;于是他把已经走进过道的莱妮叫了回来。“不,让他先喝汤吧,”他说,“这样,他跟我讲起话来会更有力气,他需要这样。”“这么说来,你也是律师的委托人啰,”谷物商坐在屋角,心平气和地说;他似乎想证实一件事。他的话引起了不良后果。“关你什么事?”K说;莱妮插嘴说:“你别嚷嚷。”莱妮又对K说:“好吧,我先把汤给他送去。”她把汤盛在碗里。“不过他很可能马上便会呼呼入睡,他每次吃完东西后都要睡一觉。”“我将要对他讲的话会使他一夜睡不着觉,”K说,他想使别人明白,他和律师的会晤将是十分重要的;他盼着莱妮会来盘问他,到那时他再请她出主意。但是莱妮只是严格地按着他的吩咐去做。她端着汤,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故意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轻声对他说:“他一喝完汤,我就向他通报你来了,这样你就可以尽快回到我身边来。”“去吧,”K说,“你快去吧。”“火气别这么大,”她说,然后便端着汤碗,在门口转过身走了。
  K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现在他已下定决心,一定把律师解聘掉,但他肯定没有机会先和莱妮商量一下。虽然这些事情远远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但她准会劝他改变主意;这一次她的意见很可能会占上风,她很可能会让他放弃原来的打算,使他继续成为疑虑和恐惧的牺牲品,直到他的决定最终能付诸实践为止;这个决定太重要了,不能放弃。这个决定实施得越早,他的痛苦也就越少。谷物商也许能在这件事情上开导他一下。
  他于是向谷物商转过身去,谷物商猛地动了一下,好像要蹦起来。“坐着吧,”K说,他拽过一把椅子毛泽东哲学批注集毛泽东在延安时期和建国后读十本马,坐在谷物商身边。“你早就是律师的委托人了,是吗?”“是的,”谷物商说,“很早就是他的委托人。”“他过问你的案子有多久了?”K问。“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事,”商人说,“在商务上——我是个谷物商——律师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代理人,也就是说二十年来一直如此;至于说我个人的案子——你大概指的是这事——,他也是从一开始,也就是说五年多以前,就是我的律师。是的,到现在已经五年多了,”他拿出一个旧笔记本,以证实自己说的话,“我在这里面全记着。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确切日期说出来。凭脑子记住这些日期是很困难的。我的案子也许还应上溯到更早的时候,比我说的还要早,我妻子一死就开始了,肯定在五年半以前。”K把椅子挪得更加挨近那人。“这么说来,律师还兼管过问遗产纠纷?”K问。法院和法学之间的联系在他看来似乎牢固得不同一般。“那当然,”谷物商说,他接着低声补充了一句:“他们甚至说,他在处理遗产纠纷方面比在其它方面更内行。”接着,他显然后悔自己讲得太多了,便伸出一只手,搭在K肩上,对K说:“别出卖我,求求你。”K轻轻拍拍他的大腿,说道:“不会的,我不会告密。”“你知道,他惯于打击报复,”勃洛克说。“他肯定不会伤害一个像你这样忠诚的委托人的,对吗?”K说。“噢,他会的,”勃洛克说,“他一旦发火,便六亲不认;此外,我其实对他也并不忠诚。”“这是怎么回事?”K问。“我也许不该告诉你,”勃洛克犹豫不决地说。“我想你不妨说出来,”K说。“好吧,”勃洛克说,“我告诉你几件事,但是你也得把你的秘密讲一件给我听听,这样咱们就彼此捏着对方的一个把柄了。”“你真谨慎,”K说,“我将要告诉你的那个秘密会使你的一切怀疑烟消云散。现在请你说说,你是怎么对律师不忠诚的。”“好吧,”商人踌躇地说,好像在招认一件见不得人的事,“除了他以外,我还有其他律师。”“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K说,他有些失望。“据说这是不行的,”商人说,他从开始讲话起,一直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不过现在由于K的配合,他放心了。“不允许这样做。特别是当你有了一个正式的律师后,就更不准找那些讼师商量了。而我却正在这么干,除了他以外,我还有五个讼师。”“五个!”K嚷道,他为这个数字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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