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宫暖流-女子监狱纪事 作者:季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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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宫暖流-女子监狱纪事 作者:季仲-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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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不仅对干警说了,对女犯们也说了,她要去死是她自己的事,跟我们毫无关系。”
  “你给我闭嘴,任思嘉!”章彬彬以如此不恭的态度跟我说话,这还是第一次。“你以为我是怕负责任吗?错了,这会儿我压根不会去想什么责任不责任。我首先想的,是洪月娥这个人,她虽然是罪犯,可她也是个人,是人,就不能见死不救,懂吗?
  我没时间跟你磨牙了,走,叫大伙下车搬石头!”
  章彬彬几步就蹿回车门口。她亮着嗓子喊:“林红、王莹、董雪,你们快下来搬石头,石头搬走了,车子能通过的。”
  随后,她又用威严的声音叫着吕金妹、关飞鸾等女犯的名字,说:“你们几个注意啦,今天带你们出来执行任务,是对你们的信任,也是对你们的考验。你们如果想逃跑,这可是最好的机会,你们看,大风大雨的,昏天黑地的,一下车,你们就能跑个没影没踪。可是,有一天给抓回来,你们就要受到更严厉的处罚,这一点你们应该明白?”
  吕金妹、关飞鸾等女犯大声说:“报告大队长,请你放心!
  我们绝对不会跑的。有活要干,就让我们快快去干吧!”“好!”章彬彬下达命令:“你们几个也快下车,赶快把路上的石头抬走。”
  章彬彬把王莹叫到一边,嘀咕了几句。王莹就在公路边站着,一手端着手枪,一手掀亮手电筒。她的任务是监视几名女犯。但我发现这是绝不可能的。在风狂雨骤的旷野上,王莹手上的手电筒能照到多远?而公路一侧,只要跨过一条一尺来宽的田埂,就是半人多高的芋子地,再稍远些,通过一大片芦苇丛,就可轻而易举地进人深山老林。任何一个女犯只要想逃,就像放出笼子的小鸟,在你眼前一晃,就会立即无影无踪。别说一个王莹,就有十个王莹,也决不可能看住这些能够放开手脚自由奔跑的女犯啊!
  开初,我对章彬彬这种冒险的决定,不止一百二十个不放心,而且恼火透了。我在心里骂着章彬彬:笨蛋!笨蛋!这又何必呢?洪月娥死了活该,但是,万一跑脱一个女犯,这份责任我们负得了?
  我的心不能不提到嗓子眼上,一边参加搬石头,一边老是要留神盯着吕金妹、关飞鸾等几名女犯。但我很快发现,吕金妹、关飞鸾们压根就没想到要跑,干起活来异常的卖力,小春臼般大的石头,两人抬起就走,小磨盘般大的石头,一个人抱起就走。
  她们来来回回地小跑着,干得气喘吁吁,谁都不肯歇一歇。我这才相信,正是章彬彬对她们的信任,唤醒了她们做人的良知,激发起她们的自觉和力量,全都像竞技场上顶尖的运动员,出现你追我赶的场面。
  章彬彬很快就命令王莹把暗哨撤了,也一块去搬石头。章彬彬站在路边照了一会儿亮,一把拉住我,把手电筒往我怀里一塞,说,“小任,我们换一换班!”
  我说:“章姐,我行!你的腿有毛病。快上车去歇着吧!”我还记得去年夏天,我和章彬彬上山去采药,回来的时候她一拐一瘸的样子。她说过她患有痛风病,这大风大雨的,还去搬石头,能不要了她的命?
  章彬彬根本不听我的,一下子就扑到风雨中去了。我看见大风撩起她的雨衣,里头的衣服在手电光下闪着黑亮的水光,她的全身已经湿透。我真担心这一场风雨把她的健康彻底摧毁了,又要去跟她换班。她就大声说:“任思嘉,你到底要不要服从命令?”
  对这固执如牛的家伙,我毫无办法,我只好退到路边去打手电给大家照明。
  果然,章彬彬才搬了几趟石头,腿就一拐一拐的了。我硬把手电筒塞还给她,这时她不拒绝了。大家在暴风雨中继续搏斗了一会儿,路面大体清理好了,还剩下一些细沙碎石,那是搬不胜搬的。
  章彬彬对伫立在黑暗中的驾驶员说:“师傅,发动车子吧,你先开过去,我们随后上车。”
  师傅上了驾驶室,一踩油门,救护车大声吼叫着往前冲。但它像陷在泥淖里的狮子,只一个劲咆哮却寸步难行。章彬彬就大步往车后走去,同时对大伙说:“来,咱们助它一臂之力!”
  我和林红等几位姐妹,还有吕金妹、关飞鸾等几名女犯,一窝蜂拥向车屁股。有的用手推,有的用肩扛,驾驶员使劲踩油门,章彬彬声嘶力竭地喊着“一、二、三!”这个被烂泥沙石阻滞着的庞然大物,居然被八个年轻女子扛动了。一寸一寸的,一尺一尺的,汽油热能带动的机械动力,加上八个女子纤细的胳膊产生的巨大的动力,居然就把那辆救护车推过了长达五六米堆满细沙碎石的路面。
  “啊!我们胜利了!”
  女警官和女囚们从心底爆发出的欢呼声,与风声雨声一起在被黑夜填满的山谷中滚动。
  这时,我才感到我身上的力气几乎完全耗尽。我走路像踩在水面上一样,晕晕乎乎地浮了起来。我想别人也准是如此,因为我们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走向车门,又靠双手在车门上撑扶,才上了车的。
  当车子开出一小段路的时候,董雪惊叫起来:“咦,大队长呢?”
  大家这才发现章彬彬没有上车,一时都慌了手脚。大家乱纷纷的下了车,看见车后头好远好远的路中间,搁着个漆黑的物体,原来章彬彬哼哼吱吱地躺在那里。
  我扑了上去,大声叫着:“大队长!大队长!”
  我不止在喊,更是大声恸哭。雨湿透我的全身,可我的嗓子眼却火烧火燎。
  章彬彬非常微弱的声音在风雨中颤抖:“没事的,唉,我这腿,不争气!”
  我紧紧抱住章彬彬:“章姐,你这是何苦呀!你有痛风病呀!”
  林红、王莹、董雪和吕金妹、关飞鸾等也围了上来,哭叫着:“大队长!大队长!”
  章彬彬说:“别耽搁了,快快上车吧!”
  姐妹们和女犯们轻轻地轻轻地把章彬彬抬了起来,走过一段泥泞路面,上了车。然后,把章彬彬安排在车头的座位上。
  驾驶员尊敬地递过自己的保温杯,说:“大队长,你喝一口热水!”
  “谢谢!”章彬彬接过了保温杯。她第一句话就问:“张医生,洪月娥的情况怎样?”
  张医生说:“够呛!但心脏还在跳动,很弱很弱。”
  “哦!”章彬彬说,“师傅,开车!加速前进!”
  雨还在下,风还在刮,我们的车子像一只皮划艇,在积满雨水的公路上漂飞起来。
  洪月娥——
  哦,这是在哪里呀?我使劲睁开眼睛,看见天花板雪白,墙壁雪白,我躺着的床铺也是一片雪白,连站在我床前的许多男人和女人也都穿着雪白的白大褂。噢,我一点一点地从阴间还阳活过来了,接着,就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记起来。天呀,我没有死成,我被章彬彬她们送到医院来抢救。瞧,我左侧放着一个输液的铁架子,胳膊上扎着一根皮管,一滴一滴血浆往我血管里流;我的鼻孔里扎着两根皮管,一种带着芬香气息的气体缓缓吸进鼻腔和胸腔。
  急救室里非常静,我听到一个男中音在身边嗡嗡地响:“她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还要特级护理,一小时后,再输血300CC,注射强心针一支。输氧24小时不能中断。”
  我的眼皮跳动一下,再跳动一下,终于微微睁开了。哦,章彬彬、任思嘉、王莹、董雪,还有吕金妹、关飞鸾等等好多人都站在病床前。我觉得她们向前移动了两个小步,用惊喜的目光把我罩住,轻声说:“哦,她醒过来了!”
  章彬彬弯下身子贴着我的耳朵问:“洪月娥,你感觉怎么样?
  好点吗?”
  那一瞬间,我简直恼火透了!呵,章彬彬,章彬彬,又是章彬彬!你怎么总像影子一样跟着我?我想死,你也不给我自由?
  我突然伸出右手去拉扯扎在左胳膊上的输液管。但是,我没有成功。章彬彬似乎早就料到这一着,出手有如闪电,一家伙就把我的双手按住了。
  章彬彬气咻咻地喝道:“洪月娥!你想干什么?”
  我说:“我想死,我不要活,你们让我去死吧!”
  任思嘉靠前一步说:“洪月娥,你不要不识好歹,为了抢救你,我们昨晚是冒着大雨送你来市医院的,路上还碰上塌方堵车,大家都下来清除路障,车子才过得来。你看,一个个浑身都湿透了,连衣服都没有换,你知道的,章大队长还有痛风病,为了抢救你,晕倒在路上呢!”
  我看见章彬彬等人身上果然都是水淋淋的,就想起我昨晚对自己动刀子的时候,外头的确下着大雨,而这会儿,屋外还有哗哗的雨声。
  章彬彬说:“小任,别说了,让洪月娥好好休息吧!”
  我也不知是感动呢,还是羞愧,反正心里非常狂躁,又想把胳膊上、鼻孔上的皮管扯掉,双手胡乱动弹起来。章彬彬和医生连忙按住我的手。我就连声狂叫:“你们让我死!你们让我死!
  我不想活!”
  “洪月娥,你实在想死,我们拦也是拦不住的。”章彬彬平静地说,“但是,在你闭眼之前,有个消息,我想你不会不感兴趣的。这就是朱亦龙的判决结果,你想不想听?”
  嘿,我心里冷笑一下。章彬彬哪章彬彬,你还想再给我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吗?我说:“你说吧,说吧!我听着。”
  “跟你说吧,朱亦龙和你一样,也是判十八年。”
  哈哈哈,我心里又是一阵冷笑。我根本不想跟她多费口舌。
  你们哄谁呀?朱亦龙二十多年前强奸二十三名女犯,就拉去毙过一回,现在又犯了那么多大罪,还有他的活路?
  章彬彬继续说:“本来,他新罪加旧罪,数罪并发,要一块儿算总账,足够判他死罪的。但是新的《刑法》救了他的命。他二十年前的强奸罪,因为事过境迁,竟没有一个受害者愿意出庭作证,这桩案子就一笔勾销了,只剩下贪污罪和拒捕罪,加在一起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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