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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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者-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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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劳狄。
  他看不到。
  从来就看不到……
  夜风呜鸣,如在悲泣。
  ※   ※   ※   ※  
  第二日清晨,当克劳狄接获布兰德主教遭遇不测的消息时,原本勉强维系在心上的一根蛛丝般的细弦,断开了。
  (他,终于还是做了……)
  克劳狄在侍女的伺候下漱洗更衣,他低下头,望着盛满清水的银盘。白色盘中,水纹一圈一圈向四周扩散,缓缓地,浮现了一张恶魔的脸。
  恶魔在微笑,十指细长如钩,指尖滴着淋漓鲜血。 
  恶魔笑得那么得意,那么快乐。因为染血,所以快乐。
  血仍在不断的滴。渐渐地,从水面到水底,满满浸染鲜红,蛰人双眼。
  哐当一声。
  银盘被狠狠挥落,盘中透明清澈的水,沿着地面的轨迹徐徐流散,再也无法重聚。
  (文森特,你是个魔鬼,十足的魔鬼。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又怎么可能喜欢我?我,憎恶你——)
  七月的罗马城,却只有冷风呼啸。
  ※   ※   ※   ※  
  上午时分,克劳狄率同一班元老赶到罗马广场。
  在罗马光辉的岁月里,人们曾聚集于此经商、选举,祭祀神灵。在这里,女灶神神庙的贞女们举行古老的仪式。也是在这里,骚乱的民众用暴力纠正不公正的法律,用谋杀回答政治暴行。
  所有的一切,都在周边幢幢威严建筑的见证之下。
  而如今,广场正中央,一根烧成焦黑的木桩孤单竖立,四周地面残留木炭碎屑,空气里飘着刺鼻的焦糊气味。
  广场四周,罗马城内大部分教徒们面向木桩跪成圆圈。尽管悲痛,却无人敢哭出声响,因为此刻,于昨夜将主教悄无声息处死的恺撒正端坐马上,身后领着一队武装骑兵,缓缓从广场另一头行来。
  经过克劳狄及元老们乘坐的马车时,他暂时停下对他们微微颔首后,继续向广场中央而去。
  两位君王的目光,始终不曾交会。
  恺撒驾马向前,最终在烧焦的木桩前停住。他扬起手,正色宣告:
  「我接到来自尼科米底亚的通报,两个月前,本应由罗马运往尼科米底亚的粮船迟迟未能运达。他们的调查结果就是,有人使用巫术拘住南风,使粮船因等待风停而无法起航。在罗马城中,唯一能有此能力的人只有布兰德主教。昨夜我亲临审问,主教对此罪行无以否认,最终决定以的方式作为对其巨大罪行的忏悔。」
  四下喧哗声顿起,有不可思议,有惊惶失措,还有其它种种。恺撒的目光骤然一慑,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现在主教的遗体已由圣职人员抬走下葬。此处作为主教殉教之所,允许诸位教徒在此哀悼三日。三日后,只能在主教坟前祭拜,不要再于此停留,妨碍人民日常生活作息。」
  他停下说话,深沉视线在人群中环视一圈,冷冷道:「明白了吗?」
  片刻死寂后,教徒们纷纷匍匐在地,以示遵从。
  真也好,假也罢,他们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证据。而面对态度如此冷酷的恺撒,他们只有服从。
  殉教者,不需再无故增多。
  恺撒颔首,随即勒马徐步离开。
  再一次的,与另一位君王擦身而过。
  ※   ※   ※   ※
  同日,关于主教殉教的通告发布,举国教会哗然。纵然存在诸多疑虑,然而在恺撒的铁腕以及无从质疑的证词之下,无人敢站出来辩解半句。
  多日后的晚间,皇殿正堂上的长椅中,克劳狄低头仔细审阅由艾伦递交上来的调查结果,脸色越发凝重。
  粮船事件,居然证据确凿。由于持续不断的南风,粮船迟迟未能起航。只是这是否真是布兰德主教所为,却不得而知。
  恺撒既然敢下此毒手,必然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尼科米底亚那边的答复,同样与他的口谕如出一辙。
  巫术。
  何其可笑?
  虽然克劳狄从不钻研神学术类,但从小在周围环境的耳熏目染下,他也知道巫术并非单凭一人薄力就能达成,只有极少数人,在极其特殊的修习下才有可能成功。否则若人人擅长,人民生活不知将乱成什么样。
  何况如果布兰德真有这般本事,又怎会惨死在凡人手下?即使忏悔,又何必如此低调?为何不发布宣告以示悔意,然后等待元老院法庭的公开审判? 
  所有的一切,终归只掌握在恺撒一人手中。
  殿下,瑞恩与艾伦同样一脸沉重。
  虽然宫廷与教会素无瓜葛,只是那样处死一个极有名望的主教,未免太过狂妄,也太过残忍。
  艾伦走到克劳狄身侧,关切地按住他的肩膀:「你打算怎么做?」
  从小一起长大,自认对他的了解已不算少,却从未见他露出过如此神情。晦涩的双眸中,弥漫着无法遮掩的苍凉,显得心灰意冷。
  为什么那个人的所作所为,能令向来处事淡然的好友情绪失控至此?难道他所用心的程度,已不仅止是喜欢而已了吗?
  瑞恩也上前,一贯嬉皮的笑脸也已收起,迟疑地说:「没办法吧?文森特一看就是那种不会留纰漏让别人搜寻的角色,况且就算知道是他造假,人已经死了,也不可能只为这件事而把他推下恺撒的位置。」
  「大概,只能这样不了了之吧。」艾伦叹息。
  克劳狄静默半晌,突然抬头看向瑞恩:「你之前提起的哥特人入侵的事怎样了?」
  瑞恩愕然一怔:「啊……现在的敌人主要还是以日耳曼人和萨尔马提亚人为主,而哥特人始终在尤克逊海北岸附近徘徊,因此暂时还不必、也不能费太多精力用于打击他们。」
  「是吗?」克劳狄点头,「我知道了。时间已经不早,你们都回去吧。」
  「可……」
  「不要担心我。」克劳狄笑笑,沉静平和,「恺撒那边,以后我会多注意。」
  瑞恩动了动嘴,最终在艾伦的眼神暗示下噤声,先行告辞。他走后,克劳狄再也忍不住流露出浓浓疲态,托住了犹如灌铅的沉重头颅。
  艾伦柔声劝道:「你也早点休息,每天都有那么多事处理很辛苦吧?我送你回寝宫。」
  克劳狄没有应声,无心拒绝,也无力拒绝。艾伦一路陪他回到卧室,门外四位侍女立即跟进房中准备伺候皇帝安歇。
  「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艾伦对她们笑着挥手,几位侍女面面相觑,随即从命。她们转身走出房间,反手将房门合紧。
  侍女们离开后,克劳狄倒进床中,轻声说:「你也回去吧。明早还要去军营,早点休息比较好。」
  艾伦无谓耸肩:「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他脱下短靴躺上床,注视着克劳狄双目紧闭的侧脸,英气依然,却神采不再。
  只为了一个人就把自己辛苦成这样,值得吗?
  艾伦为他心疼,悠悠道:「我们很久没躺在一块聊天了。还记得吗?以前我们一起领兵出战,闲暇时就并排躺在草上,对着天空发呆。」他的目光中闪烁怀念,「那时在战场上,从没有任何事能让你烦恼。只要拿起剑,你永远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克劳狄蓦地一怔。
  那样的时光,那种骑在马上乘风杀敌的美好感觉,怎会不怀念?
  他慢慢回想,唇边也逐渐浮上一丝浅淡的笑意。
  ……只要你一拿起剑,就会恢复成无人能敌的帝国之刃……
  (谁在说话?!)
  双眼猛地撑开,映入眼帘只有屋顶彩绘。然后,缓缓浮现出一张傲然无双的脸庞,坚信地对他这么说。
  ……只要你一拿起剑,就会恢复成无人能敌的帝国之刃……
  (胸口,又开始痛了——) 
  他紧紧拧眉,呼吸也不觉变得粗重。
  艾伦一见他骤然变了脸色,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克劳狄摇头,再次阖紧双目,眼前的幻象也就看不到了。
  可是脑海中的残响为何迟迟挥散不去?……
  「克劳狄,其实我一直希望,你能遇见一个能让你不顾一切去喜欢的人。」艾伦突然说。
  克劳狄迷惑地朝他看去:「为什么?」
  「你活得太辛苦了,在你心里始终存在一个别人踏不进的暗阁。」艾伦直直望着他的眼睛。随着说话,那双湛蓝的眼眸中渐次爬上难以察觉的阴影。
  「你有难处从不会对别人提,即使对我也一样。只是我了解你,能猜到你的想法,所以每次都是我主动问你,你才对我坦白。」艾伦的眉宇间泛起沉痛,凝重地说,「从你背后那道疤形成时起,你变得再也不想求助别人,怕无意中又会连累大家。你一直都在内疚,你甚至觉得你已经丧失了喜欢他人的资格,对吗?」 
  「……」克劳狄无言以对。
  很多事,他自己都不曾认真想过,只是觉得这样就好。
  每个人互不干涉,不牵连别人,也就不会亏欠。那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罪恶感,这辈子尝过一次就够了。
  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是比较好吗?无论何事都以客观的态度对待。既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不被伤害……
  「但这样不对。」艾伦用力握起他的手,目光中闪现严厉,「想一想你用双手代替死去的人们为帝国挽回了多少,成就了多少。他们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也会为你欣慰。没有人怪你,为什么你要一直自己怪罪自己?为什么不肯让别人靠你太近?你这样不让别人触及你的内心,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种伤害。」
  克劳狄不由得吃了一惊:「你说……我?」 
  「对。因为不想伤及身边的人,你拥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真实。你乐于接受并且回赠别人的善意,但是当人太靠近你,你的真实又会将对方隔远。也许你是无意的,但越是无意,越是容易伤到别人。」
  (是吗?在那其中,也包括你吗?)
  「对不起……」
  「不必对我抱歉。我了解你,所以不会怪你。」艾伦伸出手抱住了他。他的身躯伟岸宽广,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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