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金笺(正册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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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金笺(正册上卷)-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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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为初时二弟那一声“大哥”,他从无怨恨。原指望兄弟同心。日后见他一生富贵,儿女成群。也有几个小小侄儿围着自己叫伯伯,以享天伦。到头来,原来尽皆是空。 




      自己不过他手里一颗棋子,面前一道挡箭牌。 



      我欲将心比冰魄,却付东流逝水中。 



      忍下心,反手使力刺了自己一刀,抬头看向已将季晨抱在怀里的卫敏,他说:“你可满意了?” 



      “这回便罢了,我不想再见有下次。”见卫敏丢下话已去,平秋忍痛看向一旁满脸凄然的未央,展颜轻轻一笑:“未央,今趟得央你领我去访珠儿了,只不晓得他此刻是否神志清醒,不然可来不及妙手回春。”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便是什么都不知的了。 

         
      第十回:捉狐尾静气稳细作 势纵横楼船按歌声 







      却说这日太子由君瑞随着入了杭州府内。 



      太子同君瑞两人虽是言语如常,只那日独处的事儿,无人再提。君瑞心知自己是做了越礼之事,因恐太子怪罪,这些日子倒是十分温顺。他同太子处了三岁,却实不知他此时心绪,若说太子有所恼恨,偏不见他寻自己晦气;若说太子心中无事,又觉他太子言行举止,竟有莫测高深之感。 




      他这里心思百转,却总不得落地,因而渐渐就不免举止惶恐了起来,时常走了神倒也罢了,有几回竟连连犯过。 



      太子也不责他,却又有些疏远了他去。 



      如此一来,君瑞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也不晓得自己手脚该如何摆放。 



      他虽是这般兵荒马乱的心思,却也注意到一件怪事。 



      自他入得杭州府来,总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偶尔听着几句“长公子”如何如何,不禁抬眼去看,却又见他们各自转头,装做若无其事。君瑞心中虽乱,倒也猜得了几分。 




      走了两日,这情形也俞演俞烈,几番有陌生人上来献媚。君瑞因而细细看了,其中多半是些商贾,只有几回,偶然遇见州府衙役、寻常兵卫,甚至几个参议、参政、卫镇抚、千户,竟也皆对自个儿恭敬万分。 




      君瑞先前已听说此处有个卫敏,与自己极是相似。他却心中疑惑,听说那卫敏只是个官宦子弟,虽说其父官居三品,也断不至子弟如此尊贵,更有上回那名唤平秋的登徒子出言侮辱,怎么反进得杭州府来,眼里见的,耳中听的,却全然不是先前自己心中度忖的情景? 




      这是其一。 



      二来太子也当是察觉到了这等希奇事体,却为何又不动声色,反不论到得何处,全要自己作陪?莫非太子就不怕,带着自个儿是引得了全杭州府的注意,斯时莫说是要察探案子的了,不打草惊蛇,就该是件怪事的了。 




      他这边想着,却见太子住了步子,原满面阴霾却片刻间烟消云散,反偏过脸去暧昧一笑,问赵醒:“好奴才,昨日你寻来的美人儿,究竟是哪个勾栏院儿里的?” 



      君瑞闻言倒是一愣。太子是喜欢那少年?君瑞心中虽做如是猜想,却不敢贸贸然然说出口来,疑窦重重看着太子,见他面上分明无半点怜惜之意,于是心中莫名一松。 



      正觉得自己心思也怪,尚不及细想,就见那赵醒挠首,干笑一声:“奴才不晓得,是关照客栈老板寻来的。” 



      君瑞一惊,猛然间回头去看赵醒。 



      这个看来粗莽直肠的汉子,究竟怀有的是如何的心思?太子白龙鱼服,万金性命全交付他手,若说他人不稳妥,是绝不可能的。今趟却为何竟随意弄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来近太子万金之身,君瑞虽不曾驭女,却听窦长卿说过,此时,乃是男子最无防备之时,尤是危险。 




      赵醒……这人,究竟是忠?是奸?此事究竟是你一时疏忽,亦或是……故意为之? 



      见赵醒忽然也是浑身一颤,面色顿时煞白。君瑞心下立时雪亮。 



      旦听得太子哈哈一笑,压低了声儿道:“回头叫那老板把人送来官船吧。如此一个妙人儿,本宫倒有些念着他了。” 



      及至此时,君瑞方才知道,太子心下已决意返回官船,奉诏登岸。 



      君瑞暗自度忖,太子究竟意欲何为?本自以为三载相处,自己也是有几分知道他心思的,却为何这一趟出来,竟件件不懂他心中所想? 



      再看赵醒,面上一抖,虽是笑嘻嘻地应了下来。君瑞却分明见他眼中一道轻蔑之光闪过。 



      他当真是放下心来了么? 







      “你这又是何苦。”一阵悠长叹息,却出自那个同样想不开的故人。平秋嘬着满腔悲愤,却是又笑了出来:“你不懂。” 



      珠儿着一身雪白内袍,也未扎腰带,随意趿着一双便履,上身却轻轻压在平秋的胸膛上。满头青丝四溢,甜丝丝地挠着平秋的鼻子。珠儿悄悄摁了记平秋尚在渗血的伤处,看那白布上头又沾了点血迹,嗤笑道:“我怎么不懂,真好生深切的兄弟之情。” 




      他撑起身子,默默看着平秋,见他笑得更温和了些,面色却隐约有些泛白,于是不禁又叹了口气:“你又逞强了。我怎不知道你是已寒了心的。”他不自觉地摸着腕间的麝香串子,看向敞开的窗棂外头,“今趟是平悠头一回卖你,你自然是还不死心的。你可知道,这首阳门里的,心都是铁铸的。你可还记得当年毅然求去的佟雪离?” 




      平秋思索了片时,却想不起来。珠儿笑着摇了摇头,披了件外袍起身坐到窗前:“我忘了,那时你同平悠还不是门里头的。自然不知道他。那个自散了一身功力,三跪九叩磕破额头求门主放行的傻瓜啊。见过他做那傻事儿的,谁能忘记呢?” 




      话到此处,珠儿忽然声儿一顿,随即似有感触一般,低吟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指影向谁去?” 




      平秋不懂他说的这番话,只觉他笑得分外凄楚。冷冷的,似乎一些湿气渐渐笼罩了他一身。 



      忽然想起了城外客栈里那与长公子长得十分相似的少年来。粉雕玉琢的一个簪璎子弟呀。却是好生干净的一个人儿,儒雅温和,骨子里透出的倔强。好个教人瞧着只觉心中如沐春风的少年,兴许真是天皇贵胄,深阁里头抱大的孩子吧。自己去逗他时,那双清澈乌黑的眼睛诧异地瞪着自己,圆圆的,仿佛是水中月影般明亮。 




      明亮得很像是当年那个蹲在自己面前,好奇地看自己缩在角落里哭的孩子的眼啊。 



      这么暗自想着,便沉沉睡了过去。 



      夕阳落时,珠儿静静坐在窗前,目光却落在床榻上那唇角微微向上弯曲的平庸男子身上。这个惯了醉卧美人膝的男儿呐,见他日日放浪形骸,此时却笑得如此温存,许是真做了什么好梦吧,他猜想。 




      窗外云烧日落,红光似锦。 



      不觉想起了那个最爱这景色的男子。 



      “珠儿这名儿不雅。”是何人如此温存,近近贴着如雪薄耳说话? 



      记得那时自个儿软软笑着,搂住那人脖颈:“那依你说,得替奴家起个什么劳什子的名儿呢?” 



      “冯俅不是就好!”那人浅浅笑着,隐隐露着狡猾。那时自己说了什么?……啊,对了,那时自己稍稍一呆,忽然便醒了过来,忍不住涨红了脸,举手去垂那人:“冤家,你又占人家便宜。” 




      “冤家?消停片时,可莫要又人唤‘檀郎’了。”眼眉弯弯,那人笑着左右躲闪花拳绣腿。 



      只是这些,那人却全都忘记了。郎君何其薄幸,负了春光寒了奴心。 



      正想着,不着意间偶然瞥过窗外,忽然眼瞳狠狠一缩。 



      平悠正同个女子说着话,两人似乎正为什么事儿吵闹了起来,那女子猛一抬手,甩了平悠一个巴掌,随即气咻咻扭过脸便走。 



      珠儿认得她,也晓得她必是来的自己房里。于是起身,寻了衣裳穿戴整齐,坐回原处。果然,不多时,自己房里的侍侯丫头便领着她进来了。 



      珠儿未开口,依旧坐于窗前。冷眼看那女子步态优雅地款款而来,圆润可爱的红酥玉手略一动弹,自左袖中取出个五指宽的锦盒在桌上打了开来。 



      她并不多话,玉指纤纤,晶晶莹莹,掂出盒内一只老参来,道:“这是千年老山参。”随即又从盒内抽了个暗格出来,“这是天山雪莲同云南白药制的金创药。” 



      将东西端端正正摆在珠儿面前,那女子垂首退开几步,立于房中,恭恭敬敬道了个万福:“我家兄长便托付尊驾了。” 



      珠儿眯缝着双眼,默默看那女子干净利落说完这番话,随即告辞而去,于是大笑。 



      平秋睡得极死,竟没醒过来。珠儿笑罢,忽然转头看向榻上安眠的平秋,低声道:“你这呆子,倒还有些运气。王家三姨奶奶虽得了平悠这个嫡亲哥子,却还得几分人味儿,……你怎就能睡得这般死,竟不知道自己已是教平家给厌弃了的么?” 




      “珠儿。”闻言不由转头去看,却见不知何时,门前立着个人儿。逆光看去,却似人淡如菊。珠儿不由一笑,迎了上去。 



      是那天性淡泊的未央。未央一步步踏进门来,手却将背后的门扉轻轻阖上。面上轻露微笑,却冷眼看那榻上已教声音扰得稍稍有些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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