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子都有一些共同的家庭任务:放牛、割猪草。
小叶飞也不例外。
小叶飞的任务还多了一项:照顾弟弟、妹妹。
一群放牛娃,有着自己的快乐方式,多了两个鼻涕眼泪一堆堆的幼儿,不免招大家的嫌弃。
和尚海就是第一个明确表示不满的孩子。
和尚海不是和尚,大名叫赵海。
他长的胖,或者说是敦实,是家里的老幺,上面的四个哥哥有足够的劳动力供他吃的比别家的孩子饱,所以长得和年画上的得道佛僧似的,村里人就因为他的不同,送了个外号:和尚。
和尚海比小叶飞大上两三岁,是村里这群放牛娃的头,他很是嫌憎小叶飞带着两个尾巴,扰乱了大家的娱乐活动。
掏鸟窝,带不了两个小P孩,玩打仗,带不了两个小P孩,追野兔,带不了两个小P孩,偷地瓜,带不了两个小P孩,摘野果,带不了两个小P孩……
总之,一切的平衡都从小叶飞带着弟弟、妹妹出现在这个小团体的时候被打破了。
“小飞,以后出来放牛,不要带你弟弟、妹妹来!”和尚海以一种老大的口吻很正经地吩咐叶飞。
叶飞不说话,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和尚海看。
营养的不良,让七岁的小叶飞长的分外瘦弱,细小的肩头,顶着哥哥早年穿剩下来的短褂,更显得空空荡荡,没有几分斤两。
细细的脖子,细长的手臂,细长的双腿……总归怎么看怎么瘦,唯有那双透亮的眼睛,闪者不同寻常的光芒。
“和尚哥,要不,我们轮流帮他看三毛、四毛,让他和我们一起玩吧?”赵良忍不住有些怯怯地开口帮叶飞说话。
赵良是叶飞的邻居,赵姓在秀山村是个大姓,村里绝大部分人家都姓赵。
赵良明白,放牛娃单独行动容易发生意外。山里,虽说不是大山脉,却也有许多野兽。
虽然大多数是野兔、麂子这类野物,但像野猪、野豹、野狼、山猫这样具有伤人能力的野兽还是有不少,甚至几十年前这里还出现过老虎的踪迹。
一个小叶飞,或许能凭机灵躲过这种危险,带着两个幼儿,叶飞无论如何不可能全身而退。
而让叶飞放弃照顾两个弟弟、妹妹,简直就是要他叛出家门,没有任何可能。
“带着两个小鼻涕虫,怎么玩?你要带,自己帮他带去!”和尚海的态度很强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们走!”
和尚海说完招呼那一帮牵着牛不敢多说话的小孩跟他走。
叶飞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和赵良抱弟弟、妹妹上了牛背,一起跟着大伙走。
“小飞,不许跟着我们!你带着你的鼻涕虫走远些!”和尚海看到叶飞的跟随,又过来驱逐。
“和尚哥,要不,就让他跟着吧!反正他不一起玩,自己看,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和尚海的小跟班狗儿也开口了。
“闭嘴!你懂个屁!”和尚海有些恼怒,“小飞,你现在就给我走,要不……”
和尚海说着就过来揪叶飞骑在牛背上的妹妹。
“你干什么!”叶飞终于开口说话了。
“哼!谁叫你不听我的话?我揍她!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和尚海说着就开始拧四毛的脸。
四毛的嚎哭在叶飞身上立马起了反应。
叶飞一边用他清冷的眼光盯着和尚海,一边慢慢地脱掉短褂、外裤,这是他唯一的一套象样的衣服,小心的折好,放在牛背上。
然后,慢慢地走向和尚海。
其余的十七个放牛娃很快就明白了叶飞的意思:他要和和尚海单挑。
这是更换孩子王的传统方法,谁是最后的胜者,谁就是小团伙的头。
赵良的焦急清楚地写在脸上,声音尖急:“小飞哥,你打不过他,不要打!”
小孩们已经迅速围成了一圈。
两个身形有着较大差别的小孩,被一圈牛、一圈小孩围在中心。
和尚海早就在叶飞走向他的时候放开了四毛,任由赵良抱了回去,摞起袖子,双膝微微下蹲,摆了个象模象样的架势,准备迎战。
叶飞从没打过这种“正式”的架,哥哥和他的年龄差距大,没有什么可打性。
叶飞走到离和尚海还有三米远的地方时,忽然加速,飞奔过去,拿肩头使劲撞向和尚海的侧肋部。
倒地之后的扭打完全没有章法,纯粹的肉搏。
叶飞不介意用指甲掐,用嘴巴咬,虽然这是比较低级的征服对方的招式,可总比输了被驱逐来的好。
瘦有瘦的好处,没有肉可供对方拧打。
在挨了无数拳头之后,叶飞仍旧恶狠狠地揪着和尚海打。
和尚海没见过这样打架的,不要命的打法。
明明早就鼻青脸肿,甚至眼眶裂了,鼻血也流了,脸颊也肿了……可叶飞仍旧像吃了亢奋剂一样,不觉得痛,使尽全身力气地回揍过去。
“小飞疯了……”和尚海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个小团伙的头易主了。
心里的恐惧令实际战斗力第一的和尚海丢掉了自己的头领位置。
叶飞有些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面对一众小孩半是惊讶半是畏惧的眼神,还是不说话,拍拍自己身上的土,小心地取过衣服,一丝不苟地穿上,仔细整理好每一个皱折。
“飞哥……”叶飞的尾巴从两个一下变成了二十个。
第二章 山外之音
叶飞在收了一大群的尾巴之后,将小群体进行了任务划分,结束了以往各自劳作的单干。
叶飞让八个人看顾大家的十九头牛以及三毛、四毛着两个小尾巴,其他的人就集中打猪草。
打足猪草后,十九人分成两拨,一拨玩,一拨看管牛、猪草以及小尾巴,一段时间过后再进行轮换。
当大家发现,叶飞的办法能够让大家拥有更充足的时间玩耍的时候,对这个意外登上头领位置的小年龄的头,有了真正发自内心的拥护。
叶飞从不和大家一起耍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幼小的孩子有着不同一般人的沉静。
他总是坐在山腰上的那棵大樟树上,向山外的方向眺望。
连绵的山,青翠含黛,也看不出山外的世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巨变。
山外,国际上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各个入侵尚国的西方国家纷纷紧缩势力范围,在尚国各自寻找利益代言人——各路军阀,他们国内的战乱使得他们无暇旁顾。
可惜,尚国的大分裂刚刚开始,各地军阀和各种武装力量的层出不穷,依赖各自背后的列强输出的简单武器,纷纷割据一方,令公国政府无法趁国际力量薄弱的机会迅速统一尚国。
但凡是能弄到几杆子枪的,都敢自立门户,占领一小块地方称王称帝。
民主党党魁盛颂之,依靠国外尚侨的经济支持和一大批爱国志士的拥护,提出了著名的自由平等主义,宣扬人人平等,人生而自由的理念,提倡建立公平公开的联合民选政府。
盛颂之追求人性尊严和法制社会的思想很快确立了他作为国父的地位。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他推动的讨伐运动,推翻了成朝行帝傀儡政府的黑暗统治,结束了尚国五千年来的专制统治,建立了第一个民主议会制联合政府。
就在叶飞天天眺望的日子里,盛颂之领导下的民主党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广泛的党派团结联盟运动,以及全民教育运动。
在叶飞十三岁的时候,秀山村来了一位先生,在村头的旧山神庙里开设了一个学堂。
一身长布衫的先生自称姓任,戴着一副玳瑁眼镜,很有学问的样子,开设的课,除了国文,还有代数等一些科目。
村里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都送了孩子过去读书,比如和尚海。大人们也知道,如此乱世,多学一点东西也就多一条保命的路子。
叶飞没有这个机会,家里没有给先生的茶饭钱,即使先生不收学费,不收茶饭钱,父母也不允许这个刚刚可以帮衬家里干活的劳力去读书,吃都吃不饱,如何来念书?
当年的那个小团伙随着大家的长大也逐渐散去,叶飞也开始帮着家里干些重活,比如砍柴……
叶飞总能安排好自己的劳作,每天都挤出一点自己的时间来。他不再去山腰的大樟树上远眺,他开始经常偷偷掩到村头小庙的墙根角去。
叶飞或许是从年画里的历代英雄人物那里看出了什么,或许是山外来的先生带给了他冲击,
叶飞自己找了一支细竹管,拔了一撮狗尾巴上的毛,做了一支别别扭扭的毛笔,将锅底灰刮下来加水调成黑汁,充当墨汁,又偷偷翻出家里祭供祖先焚烧的黄表纸,一副文房就齐了。
没办法,在这个战乱年代的农村,能凑这些东西,已经算相当难能可贵的了。
任先生不教什么“之乎者也”,一开始也就是教大家认字,以及简单算术。
叶飞每天偷偷去默记,回家再拿了黄表纸按着记忆一遍一遍地默写,写字的时间,叶飞一般安排在清晨天亮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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