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每天偷偷去默记,回家再拿了黄表纸按着记忆一遍一遍地默写,写字的时间,叶飞一般安排在清晨天亮时分。
原因只有一个:没灯。
油灯那是家里过年时才会拿出来用的,平时人都没的油吃,哪里还有多余的油用来照明?
秀山村有一个那时流传下来的笑话,很让人心酸:村尾的赵老二家很穷,有一天,赵老二那个十来岁的幼子有一天问老爹:“爹爹,你说,皇帝是不是很幸福?”
“那是当然的!吃也吃的饱,穿也穿的暖,当然幸福!”
“我看也就这么光景,就算他天天顿顿都吃的都是整碗的猪油,也不过如此!”
……
哭笑不得的无知和愚昧,不过也可以从侧面想象的到当时油的珍贵和生活的贫苦。
叶飞以一种超然的眼光,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的领悟。
在任先生每日的讲授中,叶飞明白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也明白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还明白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叶飞开始知道,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逢乱世,不去打破格局,就只有跟随国、家一起沉沦;乱世,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成为英雄的机会,尤其是对他这种没有家世背景的平民后代来说。
叶飞每日规律的生活、学习打破在这一年的冬至。
原因很简单,叶飞将家里烧给祖先的黄表纸都给写成了字,连用来折“银锭”的锡箔纸的背面也没放过,冬至照例是要烧纸钱的,当妈妈揭开顶层的两张没写过字的纸之后,赫然发现所有要给祖先捎去的纸钱上都写满了黑字。
怒不可遏之下的暴揍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也夹带了对祖先的愧疚,在相当迷信的当时,宁可自己少吃两顿也是要保证祖先的祭供的。
叶飞自懂事以来的第一次挨打,就在妈妈的眼泪和怒呵中开场,在叶飞的无声中结束。
叶飞没哭,也没喊,哪怕妈妈已经打断了两把扫帚柄。
叶飞的心,早已随着任先生的讲授飞到了岳飞精忠报国的年代,飞到了关羽千里走单骑的年代,飞到了三千越甲终吞吴的年代……
没有心在这里,又怎么会有痛?
山外来的任先生,给叶飞打开的是一扇英雄之门,指引的是一条通向光辉圣坛救国救民的奔赴国难的男儿之路。
叶飞没有因为一顿打而放弃去偷听学习,妈妈藏的再好,叶飞也有办法找到这些他唯一能得到的纸来写字、学习。
在每年例行的清明、冬至两顿暴揍中,在妈妈逐渐淡化了的反应中,叶飞终于在他十六岁那年,也就是圣元2945年,公国15年,带着他当初的那十八个已经长大的尾巴,出走山村,去望沙城当兵了。
除了和尚海家,其他的人家里都算支持,原因只有一个:当兵管饭,而且每月据说能发一个银圆当军饷,还可以贴补家计。
第三章 宿命之约
叶飞在离开家乡的时候,就按着自己的想法,改了名:叶非云,字泽乡。
多少年后,也曾有人问过叶非云,他自己改的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叶非云很淡很淡地说:“除却巫山不是云。”
除却巫山,不是云,非云,大概他想表达的是指他只忠于他所认定的东西,不会因为其他外物所干扰吧!
至于字泽乡,意思就更明白了,润泽故乡。
当叶非云来到望沙这个古城——江阴的省城时,公国陆军正在为驻扎在纵川山脉附近的127师征新兵。
城中满是硝烟的气息,大城市,是任何军队的必争之地。
公国政府目前虽基本控制着尚国大部分的省份,却无法真正杜绝各种势力的渗透。
十六岁的叶非云,早就没有了稚气,寒光一样的眼睛,有些孤傲,有些决绝,清瘦的脸,刀刻过的线条,长手,长脚,没有任何迷茫和彷徨。
个子也有了成|人的模样,长期的农作劳动给了叶非云良好的身板,虽然瘦,却有着挺拔的身线。
站在征兵站门口,和尚海先过去询问详情,叶非云远远地站在街对面看着。
斜对角,是一座茶楼,坐了一些各形各状的杂色人等,想来也是个消息转换的场所。
看见一大群的农村青年子弟站在征兵站对面,任谁都轻易地猜出了他们的目的。
叶非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扫视了一遍周围环境之后,就拉着赵良往街的转角走,大尾巴们自然也一头雾水地跟着走。
街角有一间杂货铺,叶非云还没站定,铺子的另一个方向就转过来一个男子,直直地冲着叶非云撞了过来。
男子浓眉大眼,身形高大,年纪显然也不大,却带了许多的匪气,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
叶非云长期的山也生活带给他耳聪目明,早就发现了男子有意撞过来。
叶非云也不着急,待到男子近身的一刹那,很快的一侧身,闪了开去,还抽空伸了左手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想象中的狗吃屎没出现,男子显然也是有些能耐,肩膀一缩,卸了叶非云的力,轻巧地立在三米外,回头:“小子,跟老子走吧!当兵不就是为了革命吗?”
叶非云并没有什么反应,仍旧淡淡的。
“嗨!小子,咱找个地方练练去……”男子说着,就过来揪叶非云。
叶非云看看尾巴们,和尚海还在征兵站里询问,也就踱了两步出去,走向男子。
“胆子不小嘛!嘿嘿……那边有个道场,咱过去说。”男子说着就过来拉叶非云。
叶非云不露痕迹地抖开了手去。
“还是你那个小家子气的兄弟好?哈哈……”男子也不以为意,显然是个胸襟宽阔的磊落之人。
“我叫林亚,是兴农党人,我们奉行救国救亡,你既然想参军,不如加入我党,一起从军,救民于水火。”来到僻静之处,男子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林亚很有几分山大王的气质,站在那里比叶非云高了半个头,叶非云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他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老子十三岁参加革命,加入兴农党,参加过三山起义,到现在也是个连长了。今天是来望沙办事,看见你小子有些特别,所以想让你入了我的部队。”看出叶非云的不信任,林亚解释了几句。
“我只知道公国政府军队,其他的,只能是野路子军队;我只知道落草即为寇,我,身家清白,不想为万世耻笑。”叶非云或许是出于对林亚个人的不信任,说的刻薄无比。
“乱世之中,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就算是公国政府,也只是暂时取得了执政权力,并不代表其他政党的非法性。”林亚的谈吐并没有表情看起来那么匪气。
“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在我心中,只有公国政府军才是唯一合法的军队,只有从这个军,才能真正进行救国救亡的革命,才能保有我辈效力疆场的原意。”还有更深层次的想法,叶非云没有说出来,就是,只有参加政府军,不做乱臣贼子,才能在青史留名,才能在建立功业之后为万世所景仰。
“你怎么这么驴呢!你也不过十几岁的模样,哪来这么多迂腐的思想?”林亚没想到这个还只能算少年的小伙子的脾气这么倔,有些来气:老子瞧的起你,才来邀你加盟,竟这般不识抬举!
“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玉可毁而不可改其白!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后会无期!”
叶非云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林亚站在那里骂骂咧咧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叶非云没有想到,多年以后,他的英雄之路的毁灭就是因为这个与林亚分道扬镳的早上。
叶非云回去的时候,和尚海已经出来了,拿了一大堆的登记表给每个人发。
可笑的是,和尚海这个上过学的,居然还不会填表,叶非云一一帮这群尾巴们填好表格,送进征兵站。
“你们总共十九人,新兵班一般每班配一个老兵,每班十人,分成两个班,还多一个,你们自己商量一下,哪个拆出来分到其他班去。”征兵站里的老兵不免有一些过度热情。
叶非云看了看大家,略微沉思了一下:“我吧!”
“飞哥……”
“大家在一起有个照应,我到哪里都一样,况且,即便是在其他班里,也必定不会和你们分的太远,就这么定了!”叶非云的话不容商量。
和尚海对于叶非云的意思很明白,单身在别的班,难免会遇到排外之类的事,尽管是从军挣出身,救国救亡,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
在简单的军事训练之后,叶非云这批新兵就被拉到了纵川山脉,与127师的老兵们回合。
战争年代,能有这个把月的训练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马上就要开战了,这次,公国政府军的对手是成朝傀儡皇帝行帝的伪政府军。
叶非云和所有新兵一样,领到了一杆老式的步枪,两颗手榴弹,和一身土布黄的军装、一双土布军鞋。
意识到战场的无情,叶非云不断地自己摸索步枪和军刺,似乎想把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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